抗戰犧牲最高級將領:世人罵他漢奸,他血戰殉國自證清白

抗戰犧牲最高級將領:世人罵他漢奸,他血戰殉國自證清白

1

1937年7月,對張自忠來說,是個超級難熬的夏天。

當時,“七七事變”已經爆發,儘管戰火已開,但作為守衛北平、天津地區的大部隊,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對於與日本人的和解仍然抱著希望。在宋哲元看來,屯兵北平城下的日本人狼子野心;但另一方面,作為西北軍餘部的宋哲元也非常擔心,蔣介石會趁機吞併他的部隊,所以宋哲元對於是否死命抗日,心裡始終抱著猶豫。

7月29日,宋哲元決定將駐守北平的二十九軍主力全部南撤到保定,“以保存實力”,臨走前,他讓老部下、在1933年長城抗戰中揚名全國的張自忠,接替秦德純代理北平市長,與日本人進行“談判周旋”。

臨危受命的張自忠淚流滿面,他對秦德純說:

“你同宋先生成了民族英雄,我怕成了漢奸了!”

此前一天的1937年7月28日,二十九軍副軍長佟麟閣、132師師長趙登禹已經在阻擊日寇的作戰中壯烈殉國,北平人民同仇敵愾,正期待著二十九軍的將士們捍衛國土的時候,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卻將軍隊主力悄悄撤出了北平,留下張自忠作為替罪羊看守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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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自忠。

第二天,1937年7月30日,北平市民們一覺醒來,才發現二十九軍主力已經拋棄他們悄悄離開,街上到處是署名為代理北平市長的張自忠貼的安民告示,輿論大譁,人們紛紛將憤怒的矛頭指向張自忠,認為張自忠已經叛國做了漢奸,一時間,“張逆自忠”成了全國人民憤怒聲討的對象,學生們更是組隊,聲稱要捉拿“漢奸”張自忠。

時局危難,老部下們也心存疑惑,他們私底下問張自忠:

“現在輿論對你抨擊,國人對你唾罵,連我們都不知道你葫蘆裡裝的什麼藥。”

看到部下們也疑慮重重後,張自忠沉默了很久,然後才嚴肅地說:

“成功成仁,將來一定有好機會的···把我張自忠的骨頭軋成碎粉,用化學分析分析,看有一點漢奸氣味沒有?”

2

1937年的中國,到處萌動著憤怒的氣息。

在愛國的人們看來,只有不顧一切的鐵血出擊,才是一位真正的愛國主義者,所以,當忍辱折衝的張自忠奮力維持著北平危局時,無數的辱罵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由於二十九軍主力已經撤出北平,所以日本軍隊得以輕鬆進佔這座古都,大家都覺得,北平淪陷,就是“大漢奸”張自忠搞的鬼。

對於一位將軍來說,與被敵人殺死相比,被國人的辱罵和誤解,是更加難以忍受的痛苦和煎熬。

歷經輾轉曲折後,1937年9月初,張自忠化裝悄悄離開北平,隨後南下向蔣介石彙報了北平戰守的經過,通曉事況經過的蔣介石,隨後安慰了張自忠,並任命他回到原部隊、出任五十九軍軍長,張自忠的老部將董升堂回憶說,當時張自忠見到一幫老部下後,大家百感交集,不禁痛哭一場,面對這支他親自訓練出來的部隊官兵,張自忠痛哭失聲說:

“我今日回軍,除共同殺敵報國外,乃與大家共尋死所!”

在張自忠看來,只有死,才能洗刷世人對他的誤解,一位不惜此身精忠報國的將軍,決定要以死,來捍衛自己的名譽。

3

這位早在1933年,就在喜峰口下與日寇血戰廝殺、一戰成名的將軍,原本是位家境優渥的公子哥。

1891年,張自忠出生于山東臨清一個官宦家庭,他的父親張樹桂曾任江蘇省贛榆縣知縣,在清末民初的亂世中,這位縣令之子出身的公子哥,有著一顆不安分的心,他從小就看著《三國演義》、《說岳精忠傳》等古籍成長,對於關羽、岳飛等英雄崇拜至深。

看到時局動盪、民族危亡,1914年,23歲的張自忠跟著幾個同學一起,投奔在東北新民屯新練陸軍第二十師三十九旅團長車震,要求入伍、從軍報國。車震與張自忠都是山東臨清人,在車震看來,張自忠等人都是富家子弟,他擔心他們受不了苦,於是將張自忠等人留住幾日後,給了些路費,想勸張自忠回家另謀工作。

沒想到張自忠卻死活不肯離開,他說,時局危亡,希望以從軍來報效祖國,他最終留了下來,這位縣令的兒子、公子哥,從一個最底層的士兵開始,一步步開始了軍旅生涯。

日後,老長官馮玉祥回憶起張自忠,很感慨地說:

“他雖是家境很好,又是學生出身,卻一點沒有那種浮華奢侈的習氣,在軍中同大兵過著一樣的生活,吃的壞、穿的壞、上操、上講堂、抬土、挑磚,一切大兵能做的事,他都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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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自忠出身優渥,父親曾是縣令。

從1914年開始,張自忠從最底層的士兵做起,逐漸升任排長、連長、營長、團長,此後又協助馮玉祥訓練軍隊,以治軍嚴格、號令嚴明著稱,由於號令嚴酷,張自忠也被士兵們稱為“張扒皮”。

1929年,張自忠升任西北軍第六師師長,有一次一個營長侵吞士兵經費,張自忠查實後,立即集合全師幹部,當眾杖打了這個營長200軍棍,並撤職鐐押,他斥責這個營長說:“錢是爹,爹是王八蛋,見了錢連爹都不要了!你今天喝兵的血,明天兵就要吃你的肉!”

儘管治軍嚴酷,但張自忠對士兵卻非常關心親善,他經常在深夜巡視士兵寢室,幫士兵蓋被子,每逢星期天,他還經常拿錢和吃喝的物品,給軍隊裡受傷的士兵;平日裡,他和士兵們穿著一樣的軍服,吃著一樣的大鍋飯,從來不開小灶,也推著一樣的小平頭。

為了磨練部隊意志,他甚至在冰天雪地裡自己帶頭脫掉大衣,並要士兵們也跟著他一起進行雪地行軍訓練,也因此,張自忠的部隊以“將不畏死,兵不惜命”而著稱,在抗戰中更是奮勇殺敵、從不畏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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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位戰鬥勇猛的將軍,士兵們感念至深,就在張自忠犧牲四年後,1944年,《新華日報》記者牛信到張自忠所在部隊採訪,一名迫擊炮手回憶說,有一次戰鬥期間,下起傾盆大雨,戰壕裡到處是積水,“先總司令(張自忠)來了,叫我們攻擊,班長稍微有點遲慢,他生氣了,也不打,也不罵,你知道吧,先總司令是大個子,很有勁,他抱著迫擊炮筒衝上去,說‘看吧,看我打!’大家全忘了命,跟他衝上去啦!我想,全國的總司令,恐怕很少有他這樣的吧?”

在1933年的長城抗戰中,他浴血奮戰在喜峰口上,身先士卒,對於他來說,從他放棄優渥的生活、選擇從軍報國開始,生命,從來就已置之度外,所以,他最愛惜的就是名譽。

一位不惜以死報國的將軍,怎麼能忍受,世人對他的誤解、辱罵和誣陷?

4

我們總是譴責為富不仁,但實際上回顧一部民國史,無數的富家公子為了祖國浴血沙場,從民國“國防部長”俞大維的兒子俞揚和,南開大學校長張伯苓的兒子張錫怙,王光美的哥哥王光復,到出身合肥超級富豪人家的金英——在那個國難當頭的年代,這些出身優越的中國中上階層的富家子弟,並沒有因為優渥的生活而放棄奔赴國難,而是選擇了與祖國患難與共。

在這方面,作為縣令之子的張自忠,是民國的至佳典範。

北平淪陷後,張自忠返回部隊參加抗日戰爭,對自己的老部下,張自忠說:

“無論什麼部隊都可以打敗仗,獨我張自忠的部隊,是不能打敗仗的。我的冤枉,只有一拼與死,拿真實的戰績,才能洗白乾淨。”

可以說,從1937年起,他就認為自己已經“死”了,他時時以死勉勵自己洗白世人對他的冤屈,這是英雄的忠義使然,也是英雄的悲劇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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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部隊後,張自忠隨後率領部隊不停參加抗戰,先是在1938年的臨沂戰役中率部馳援友軍,一天疾馳180裡,在鏖戰七晝夜後、最終擊潰日軍,為國軍主力隨後進行的臺兒莊大捷奠定了基礎。

在取得臺兒莊大捷後,國軍主力又迅速轉移,張自忠所部負責殿後,他且戰且走,自己則堅持走在部隊的最後面,當時營長以上的軍官都配有戰馬,張自忠命令將自己的戰馬以及所有軍官的戰馬全部騰出來載運傷兵和物資,他自己作為軍長則一路徒步行軍,乃至腳破血流,都堅持不騎馬、不坐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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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升堂回憶,1938年徐州會戰中,張自忠讓軍隊先行繞過日寇佔領區,當時大軍已經先行通過,日寇的坦克追擊在後,距離張自忠僅有100多米遠,張自忠卻仍然不肯撤退,堅持在公路壕溝旁邊指揮手槍隊,準備用炸彈炸燬敵人坦克。

1939年,張自忠在鄂西鍾祥戰役中,面對日軍三個師團的來襲,又大破日軍于田家集,擊斃日寇2名聯隊長,擊傷敵軍1名旅團長,致使日寇狼狽潰逃,為國軍贏得鄂北大捷。

當時,張自忠已升任三十三集團軍總司令,屬下有多支部隊與他原先並非舊部,在民國那種中央軍與軍閥部隊並列、大家相互猜疑的年代裡,張自忠每次打仗,卻堅持將自己的子弟兵安排在最前線進行衝殺,自己則堅持上最前線領兵打仗,鄂西大戰中戰況最激烈時,他所在的司令部的瓦房瓦片,都被日軍的炮彈所震碎,張自忠卻堅持不下火線、死守在第一線指揮作戰。

當時,日本人的炮彈在張自忠指揮所附近不斷爆炸,日軍飛機不斷低飛掃射,張自忠卻仍然堅持不退,隨軍的蘇聯顧問很感慨地說,“歐洲戰爭那麼激烈,但像你這樣,總司令親自跑到敵人炮彈射程內進行指揮的,我都沒有聽說過。”

5

從1914年從軍,從一名最底層的士兵做起,到1939年,他已經做到了國軍第三十三集團軍總司令。

就在他戰死的前一年,1939年,張自忠返回重慶述職,在重慶期間,他特地去探望了他的老長官、西北軍的創始人馮玉祥。當時,在此前與蔣介石的中原大戰落敗後,馮玉祥便已在軍隊中失勢賦閒,但張自忠並不避諱,仍然前往探望老長官。

在民國那個亂世中,他始終堅信忠義,對已經被剝奪兵權的老長官馮玉祥非常敬重。當時,馮玉祥的西北軍早已瓦解,但蔣介石對馮玉祥仍然非常提防,並不賦予老馮實權,在這種備受猜忌的氛圍裡,張自忠卻仍然堅持前往拜訪老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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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自忠殉國後,老長官馮玉祥親自為他題寫了墓碑。

1940年張自忠犧牲後,馮玉祥回憶起了他跟張自忠的這次會面。馮玉祥回憶說,交談結束後,張自忠本已告辭,突然張自忠又折返回來,在馮玉祥面前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張自忠習慣叫馮玉祥“先生”,即使馮玉祥失勢後,張自忠當時已身為國軍三十三集團軍總司令,他也仍然流著眼淚如此稱呼道:

“先生,不管槍不如人,炮不如人,人不如人,我總要拼命的幹一場,作一個榜樣給人看。看我一定盡我所有的力量,報效國家,不給先生丟臉。活著我也要活一個樣子,死也要死個樣子。我覺得我越走越光明。先生你看著,我一定要這麼辦。”

跪在馮玉祥面前,張自忠當時淚流滿面,這也讓馮玉祥感嘆不已,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也是他與張自忠的:永訣。

6

1940年5月,將軍生命中的最後一戰,在意料之外、在意料之中,終於到來了。

當時,抗戰已進入相持階段,國民政府退守重慶,日軍為了進攻重慶,從1939年開始便連續進攻襄陽、鄂西一帶;1940年5月,日軍為了控制長江交通、切斷通往重慶運輸線,集結30萬大軍,發動了棗宜戰役。

為了捍衛陪都重慶,捍衛中華民族最後的陣地,5月7日,張自忠親自帶領部隊東渡襄河,主動率軍出擊日軍。

出發前,5月1日,張自忠親筆給三十三集團軍的各部隊和將領寫信說:

“國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為其死,毫無其他辦法。更相信,只要我等能本此決心,我們國家及我五千年曆史之民族,決不至亡於區區三島倭奴之手。為國家民族死之決心,海不清,石不爛,決不半點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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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戰前,張自忠寫給同僚的遺書。

5月6日夜,就在帶軍臨行出發前,張自忠特地寫了封信給了他的老戰友、三十三集團軍的副總司令、兼77軍軍長的馮治安:

“仰之吾弟如晤:因為戰區全面戰爭之關係,及本身之責任,均須過河與敵一拼,現已決定於今晚往襄河東岸進發,到河東後,如能與38D(師)、179D(師)取得聯絡,即率兩部與馬師不顧一切,向北進之敵死拼。

若與179 D(師)、38 D(師)取不上聯絡,即帶馬師之三個團,奔著我們最終之目標(死)往北邁進。無論作好作壞,一定求良心得到安慰,以後公私均得請我弟負責。由現在起,以後或暫別、永離,不得而知,專此布達。”

以上,就是張自忠留下的最後兩封書信,而這,也成了他的遺書。

5月7日,儘管李宗仁等人勸說張自忠留居後方指揮,但迫於日軍推進迅速、形勢危急,張自忠仍然決定親帥手下僅有的2000多士兵主動出擊日寇,作為集團軍總司令的張自忠,始終率領部隊不斷推前,主動尋找機會殲敵,並一次次拒絕了上級和屬下要求他回退後方的建議。

張自忠離死亡,越來越近,但他始終未曾退縮。

7

78年前的今天:1940年5月16日,是張自忠生命的最後一天。

當時,日軍從截獲的電報和國軍俘虜口中,獲悉國軍有高級將領正在南瓜店一帶指揮作戰,隨後,日軍調集飛機和重兵,猛烈轟炸國軍陣地,而三十三集團軍屬下的七十四師主力也受到很大損失,彈藥即將耗盡,部隊隨即電話詢問張自忠可否先行退卻,張自忠馬上回答道:

“現在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正是軍人殺敵報國之時,子彈打完了,要用刺刀殺,刺刀斷了,要用拳頭打,用牙齒咬。”

張自忠誓死不退,並要求部隊堅守陣地阻擊日軍。

1940年5月16日上午11時許,三十三集團軍的警衛團陣地被日軍突破,張自忠右臂也中彈受傷,但他仍堅持來回巡視進行現場督戰,千鈞一髮之際,部下們火速建議張自忠迅速撤退,都被張自忠嚴詞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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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戰到中午時,國軍三十三集團軍左右兩翼的兩個團兵力相繼被擊潰,日軍已對司令部形成了三面合圍。

當時,張自忠手下的2000多官兵已幾乎全部戰亡,他身邊僅剩下幾十名警衛人員,由於張自忠平日對待官兵非常寬厚,因此即使到了最危難的時刻,將士們也仍然誓死保衛著他,並一面高喊:“司令快走,司令快走!”這更加引起了日寇的注意,加緊了圍攻。儘管仍有最後一面山路可退,可張自忠依然堅持正面抗擊日軍,誓死不離戰場。

當時,日軍集中炮兵,直接朝著張自忠的指揮陣地瘋狂炮擊,炮彈如雨點般落在張自忠前後左右,張自忠的隨從副官賈玉彬陣亡,參謀處處長吳光遼兩腿也受了重傷,就在這種危急時刻,張自忠一面命令幕僚們趕緊散開,他本人則誓死不退,一直在散兵線上往返來回督戰。

1940年5月16日下午3時左右,左右夾擊的日軍已逼近到距離張自忠只有四五百米,在這種情況下,張自忠命令身邊剩餘的最後十幾名手槍隊隊員全部衝上去,與日軍展開了貼身肉搏戰。在肉搏戰前,張自忠的高級參謀張敬說:

“身死名垂乃軍人殊事,今日願與張公共存亡!”

張敬吶喊著高呼:“不怕死的跟我上!”然後帶著最後剩餘的十幾名國軍將士,一起衝向日軍,最終全部壯烈殉國。

當時,張自忠全身已多處受傷,他的右胸被日寇的子彈洞穿、血如泉湧,日軍瘋狂圍攏過來,張自忠的副官馬孝堂,也陪伴張自忠將軍,走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

在被日軍連刺帶砍了九刀,腦殼都被砍開、腦膜外露的情況下,勇毅的馬孝堂仍然堅持存活了數日,臨死前,馬孝堂向後來救助他的國軍官兵們,講述了張自忠生命的最後時刻。

這是1940年5月16日下午,湖北襄陽南瓜店、十里長山戰場上:

“總司令(張自忠)猛然前撲,旋又立起,右肩後流血了!很顯然是被炮彈碎片炸傷了。與此同時,參謀處吳處長也受傷了。到了十里長山,(張自忠)還在指揮,接著左臂也在流血!但是總司令仍然站在那裡,怒目圓睜,大聲呼喊著,指揮著。

他的腿上也流了血,血溼透了襪腳。我見總司令突然向後一歪,右胸就往外噴血,總司令脫了上衣軍裝,讓我給他裹傷。血如泉湧,濺上了我的臉和全身。我剛包紮完傷口,敵人就一窩蜂上來了!總司令命我快走開,還說,我這樣死得好,死得光榮,對國家、對民族、對長官,心裡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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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自忠當時身上已多處子彈傷、炮彈傷,右胸更是被子彈擊穿血如泉湧。他被子彈的衝擊力擊倒在地,全身血跡,然而就在日寇逼近他時,張自忠仍然爆發出了生命中的最後氣力,一躍而起,試圖與日寇做最後一戰。

對於張自忠將軍生命中,這無比勇毅的最後一刻,侵華日軍在231聯隊史》中也進行了記載:

“第四分隊的藤岡一等兵,是衝鋒隊伍中的一把尖刀,他端著刺刀向敵方最高指揮官模樣的大身材軍官衝去,此人從血泊中猛站起來,眼睛死死盯住藤岡。當衝到距這個大身材軍官只有不到三米的距離時,藤岡一等兵從他射出來的眼光中,感到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威嚴,竟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

這時背後響起了槍聲,第三中隊長堂野射出了一顆子彈,命中了這個軍官的頭部。他的臉上微微出現了難受的表情。

與此同時,藤岡一等兵像是被槍聲驚醒,也狠心起來,傾全身之力,舉起刺刀,向高大的身軀深深扎去。在這一刺之下,這個高大身軀再也支持不住,像山體倒塌似的轟然倒地。”

將軍壯烈殉國。

事後,日本人檢視張自忠的屍體,才發現這位親自帶兵作戰的集團軍總司令,身上竟然有多達8處傷口:其中2處炮彈傷,5處槍彈傷,和1處刺刀傷。其中右肩、右腿為炮彈傷,腹部刺刀傷,左臂、左肋骨、右胸、右腹、右額各中一彈。

將軍,為了這個他摯愛的國家和民族,戰鬥到了最後一刻,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8

張自忠犧牲後,日軍士兵感覺到這個“臨死前還猛站起來、混血是血的大個子軍官”可能來歷不凡,隨後他們從張自忠身上,搜出了一把刻著“張自忠”三個字的鋼筆。可他們仍然不敢相信,這竟然會是一位敵軍的總司令。

戰鬥結束後,日軍231聯隊長橫山武彥隨即命令,將張自忠遺體用擔架抬往戰場以北20餘里的陳家集,隨後由與張自忠相識的師團參謀長專田盛壽親自核驗。日軍資料記載:

“專田盛壽舉著蠟燭久久注視張自忠的面頰,突然悲慼地說,‘沒有錯,確為張君。’在場者先是歡呼,繼而是一陣鴉雀無聲的肅穆。”

對於這位敵軍的高級將領,日本人也給予了張自忠盛重的敬意。隨後日軍39師團長官村上啟作命令軍醫,用酒精把張自忠的遺體擦洗乾淨,然後命人從戰場附近的木匠鋪裡,為張自忠趕製了一口棺材入殮,並葬在十里長山的陳家祠堂後面的一個土坡上,墳上立一墓碑,上書:

“支那大將張自忠之墓”。

張自忠犧牲的當天深夜,日軍設在湖北漢口的廣播電臺中斷正常廣播,插播了張自忠陣亡的消息,並稱:“我皇軍第三十九師團官兵在荒涼的戰場上,對壯烈戰死的絕代勇將,奉上了最虔誠的崇敬的默禱,並將遺骸莊重收殮入棺。”

這是一位連他的對手、血腥成性的日本人,都為之欽佩敬重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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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自忠犧牲後,蔣介石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搶回將軍遺體。

張自忠殉國的消息傳開後,蔣介石下令,不惜一切代價搶回將軍的遺體,最終經增援的38師官兵浴血奮戰,將張自忠的遺體搶運回到後方,1940年5月23日,將軍的靈柩被運送到了湖北宜昌。

按照計劃,靈柩原本將由汽車運到長江邊,然後乘船運往重慶,但是宜昌的十萬市民們不肯,他們說,將軍為民族而戰死,血灑在湖北的土地上,他們圍攏過來,堅持用肩膀抬著將軍的棺材,一路步行走到了長江邊。

當時,十萬宜昌市民也傾城而出,圍聚在街道兩旁,為將軍送別最後一程,此時,戰爭仍在進行,日軍的飛機反覆在宜昌城上空盤旋,隨時有轟炸人群的可能,但宜昌十萬軍民不為所動,堅持用人力抬著張自忠將軍的棺材,送別了將軍最後一程。

日軍似乎也很配合,儘管戰機幾次低空盤旋,但他們並未轟炸為張自忠送葬的隊伍。

5天后,1940年5月28日,張自忠靈柩被運到重慶朝天門碼頭後,蔣介石、馮玉祥等政府軍政要員肅立碼頭迎靈,並登上輪船,繞棺致哀。蔣介石在船上“撫棺大慟”,令在場者無不動容。

隨後,蔣介石親自扶靈,護送靈柩穿越重慶全城。國民政府也發佈國葬令,頒發“榮字第一號”榮哀狀。將張自忠牌位入祀忠烈祠,並列首位。

而用了26年時間,從最低級的士兵,一步步做到上將,最終以集團軍總司令身份壯烈殉國的張自忠,也是二戰時期,中國乃至盟軍中、陣亡軍銜最高的將領。

9

張自忠殉國時,年僅49歲。

他殉國後,大家都不敢將他犧牲的消息,告訴他的夫人李敏慧,一直到兩個月後的1940年7月,李敏慧才獲悉了丈夫殉國的經過,隨後,悲痛欲絕的李敏慧絕食七日、自盡身亡,追隨丈夫張自忠而去。他們從1907年至1940年,結婚33年間相親相愛,最終一起相隨而去。

李敏慧死後,馮玉祥親自出面,安排將張自忠、李敏慧夫婦二人,一起合葬在了重慶的梅花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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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丈夫殉國後,張自忠的妻子李敏慧絕食自盡。

在為張自忠的題詞中,蔣介石寫道:

“一戰於淝水,再戰於臨沂,三戰于徐州,四戰於隨棗,終換得馬革裹屍還!”

毛澤東則為張自忠題詞:

“盡忠報國”

而就在將軍殉國三年前的1937年,那時,舉國的人都怒罵他是個漢奸。對此,張自忠對親友們說,他取名張自忠,另外,從小父親就為他取字張藎忱,勉勵他要一片赤忱、為國盡忠。

就在殉國前一年,1939年,在返回重慶述職時,張自忠就在接受《大公報》記者採訪時說:

“我張自忠決不是韓復榘(因不戰而退被殺),他日流血沙場,馬革裹屍,你們始知我取字‘藎忱’之意!”

自忠、藎忱——將軍不愧此名、不愧此言,而他的名字,又何嘗不是一種命裡註定的悲劇?

他一生忠肝義膽、奮勇報國,卻被世人反覆誤解;將軍殉國後20多年,上世紀六十年代,他的墓碑也被破壞;建國後,張自忠的女兒張廉雲因為工作,需要填寫家庭出身,上級領導跟她說,你父親張自忠,是個大軍閥啊。

一直到1982年,張自忠最終被國家民政部認定為“革命烈士”,至此,有關將軍的名譽之爭,才最終塵埃落定。

而今天,是張自忠將軍犧牲殉國,78週年紀念日。

1940年的5月16日,他血戰殉國,為中華民族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歷經半個多世紀的滄桑,那些困擾將軍生前死後的名節和誤解,那些忠肝義膽、精忠報國的鐵血往事,最終被風吹一吹,輕輕,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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