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昱暢最近一次上熱搜是被稱作“寶藏男孩”,觀眾發現了他在綜藝節目裡的搞笑能力。他去年主演了電影《閃光少女》中的少年,今年拍攝了電視劇《網球少年》。24歲不再是被稱為“男孩”、“少年”的年紀,但他保持了少年的清爽感與可能性。
而24歲被提名金馬獎最佳男演員,則是彭昱暢最“寶藏”之處。和同輩演員相比,他有綜藝能力,也有個性,更重要的是,他有作品。在目前上映的動畫片《蜘蛛俠:平行宇宙》中,他還擔任了蜘蛛俠的配音,做了一次超級英雄。
我們和彭昱暢一起扮了次小丑,這是他新的寶藏身份。
採訪、撰文 / 徐沉沉
攝影 / 賈睿
1. 你好,木偶藝人
彭昱暢穿著粗呢西裝和小丑褲蹲在路邊滑手機,西裝裡是襯衫,小丑褲裡還套穿了一條破洞牛仔褲。這是北京7月下旬的下午3點,體感溫度41℃,溼度40%。
他在等找錯場地的群演。眼前兩車道的小路上少有汽車路過,樹坑裡光長野草,遠看是一串綠方格,沒樹。化妝師把一坨白色膏體塗在彭昱暢的後脖子上——他脖子黝黑,和胳膊保持著統一色號,這是在盛夏的南方拍戲留下的記號。膏體暈開,一層妝上去,還是黑。上好妝,步行500米到達賣藝地點,普通的一天裡,工作開始了。
稍後,他會在鏡頭下享有街頭藝人的身份,在東五環外一堵白色矮牆下賣藝;更多時候,他是24歲的演員彭昱暢、《智族GQ》雜誌的年度人物,這天的工作是雜誌拍攝。幾個小時前,他在南京,身份是《網球少年》劇組裡龍馬的扮演者。他還主持過綜藝節目,是真人秀嘉賓,身份包括微博上458萬粉絲的擁有者,出生於1994年的鮮肉。
所有身份裡,彭昱暢堅決認同的是演員,說這是一門手藝。關於表演的念頭,最早的情景出現在家裡:進客廳左拐是他的房間,那面牆一邊是彭昱暢一邊是電視。爸爸在家看電影,他就偷偷地在牆後面聽電影——小時候不讓看電視,好多電影他都先聽過,後來才看。彭昱暢喜歡港片,《英雄本色》、《濟公》、《功夫》……小時候什麼都不懂,“就覺得,哇!他們演得好好啊。哇!好漂亮啊。”
另一個畫面是跑到北京上藝考班,每天早上起來出晨功。練臺詞,說繞口令,大家互相出段子。那時候他還沒想過未來,覺得上了大學之後就會有夢想。彭昱暢報了上海戲劇學院的木偶系,北京電影學院的表演系也去考過。最終讀了前一個。上了大學還是出晨功,有時候在教室,有時候去外面。
大學的時候,他最怕上木偶課,系主任老爺子親自任教:“就好像班主任的課你會很認真地上。”但有意思的回憶也跟木偶有關。他們去雲南的學校裡登臺表演,給小朋友們演木偶劇。彭昱暢當時有個錯覺,老感覺音樂沒到自己上場的點。他一直沒上,老師急了,飛起一腳:上!現在想起來還覺得逗。
2.冰可樂和大唐鼓
鏡頭架好,群演就位了,大燈隨著快門鳴閃。街頭藝人彭昱暢在教小朋友吹薩克斯。一朵巨大的雲緩慢飄來,天陰了一片。手裡的薩克斯被奪走了,彭昱暢和那個矮他一頭多的小男孩爭奪著半舊的樂器。
薩克斯是從小學的手藝,愛音樂的爸爸帶著他入門。彭昱暢雖然考了藝術院校,卻和這門手藝無緣。上了大學,他對未來的設想是“可能去當老師,教木偶劇”。第一次得到演戲的機會是大三那年。一個哥哥找他聊拍戲的事,遇見了導演侶皓吉吉。後來專門去聊的戲沒拍,侶皓吉吉給他發了個劇本,“願不願意來試一下?”那是彭昱暢收到的第一個劇本,一部古裝穿越網絡劇,播出之後以劇組的缺錢和認真程度聞名。
他演強公公,一個光腿穿紗衣的小太監。2015年夏天開機,戲拍起來彭昱暢覺得自己是能演的。第一次進組,他印象最深的畫面是休息的時候,大家在酒店裡玩兒殺人遊戲。
網劇播了很多機會找他試戲,來年3月他在一部二次元幻想網劇裡演了男一號。他覺得幸運,但“沒想過以後,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認真地想做演員是從這部戲開始的。《器靈》開機第一天,彭昱暢演一場在孤兒院裡看到對手的戲。他第一次跑去看回放,工作人員說:軌道推得挺有感情的,就是戲差了點兒。
尷尬。他為這掉了眼淚,突然發現會不會演戲這件事大家都看得出來——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別人。演員彭昱暢發誓再也不要被人這樣說了:“這個事情我要堅持下去,努力下去做到好。”喜歡看回放的習慣也是那時養成的。
兩年多的職業生涯之後,他的演技已經受到廣泛認可。有人誇他是老天爺賞飯吃,彭昱暢說這是磨鍊出來的,“跟數學家解一道題差不多,多看別人的表演”,還有“研究劇本,看人物關係,(知道)自己說的這句話潛臺詞是什麼”。跟其他演員沒什麼不同。
2017年年初,在彭昱暢職業生涯的中段,去河北拍了第一部劇情片——《愛在櫻花盛開時》,他是男主角之一。關於這部電影,他想起的第一個畫面是可樂,冰的。導演胡波喜歡喝可樂,他也很喜歡喝可樂。有演員帶了一個小冰箱,導演把可樂放裡邊冰好,每天帶給他。
有一場是他和票販子糾纏的戲。他跟章宇坐在天台演,下面是鐵軌。那場戲拍了兩次,一個長鏡頭,他從下邊走上天台,邊走邊演,再到天台上完成那段對手戲。電影的色調陰沉,劇組總挑光線暗的時候開工。有限的時間裡所有人辛苦配合完成工作,這是他在演員身份裡取得成就感的一部戲。後來電影改名《大象席地而坐》,在柏林電影節上獲得了費比西國際影評人獎。
另一次成就感來自《閃光少女》。他演一個打大唐鼓的中學生,並學會了這門樂器。
他憑這個角色提名了亞洲新人獎的最佳男演員獎,在上海電影節後臺候場的時候,劇組的歡快氛圍不減,大家玩殺人遊戲。電影的評論兩極分化,彭昱暢覺得它好。“它是很大的一次嘗試,讓更多的人能瞭解二次元文化。”這也是他喜歡的東西。電影上映,他去影院看了好幾場。
3.再見,小丑先生
攝影燈高高地架著,鏡頭重新擺好了。現在彭昱暢和小丑先生做搭檔,給孩子們做氣球玩具。小丑手裡,條形氣球吱吱地叫,變成單色的小狗,或者2~3個顏色擰成一朵花。孩子們都擁上去看小丑。彭昱暢只會打氣——用力,因為受冷落做出生氣的表情——用力用力。一會兒又繃不住笑了,露出8顆白牙,粗眉舒展。
路的一頭臨河,蟬在楊樹上拼命叫。拍攝結束了,街頭藝人彭昱暢終於完全變回了演員彭昱暢。粗呢西裝可以脫掉了,襯衣迫不及待地從褲子裡拽了出來。小朋友拋下了做氣球玩具的小丑,攥著紙筆一擁而上,找他簽名合照。演員彭昱暢露出8顆白牙,粗眉舒展,還是那個陽光的笑,有小朋友漲紅著臉變了幾個姿勢。
彭昱暢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紅了,就是今年的事。《閃光少女》的表演老師劉天池推薦他去參加一檔綜藝《演員的誕生》。這是演技競賽類的現象級綜藝,節目播出,他開始大把地收微信,不斷有人誇他演技好。
得到邀請時,他沒什麼概念。當時一個戲剛殺青,過去了就想著能夠快點兒演完,“把這個作品演好就能休息了。”他說自己是沒什麼上進心的人,有時候拍戲,跟經紀團隊說:“拍完這個戲死都不想拍了,就想讓自己放鬆一下。”
第一場較量,他和老戲骨陳龍、李澤鋒同臺,演《解救吾先生》裡的片段。彭昱暢沒想著會贏,讓媽媽把回程的火車票都訂好了。彭昱暢的壓力是從上臺開始的,觀眾坐在下面看,現場投票。表現得好不好,一目瞭然。他一下感受到了壓力,越到後邊壓力越大。最終他連續3場較量,進了15強,也獲得了這個舞臺上少有的大把讚譽。
他現在回頭想,站在那個燈光耀眼的舞臺,好像和讀書時去巡演木偶劇的舞臺感覺差不多。敬畏心是常在的:“不管在哪個時候,你都是作為演員上去的,得對臺下所有看你的人負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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