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書棟 攝影|曹新慶 編輯|茶醉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神經變得如此脆弱，一首老歌甚至一個不經意的細節就會驀地把我帶回遙遠的過去。那年秋天我剛滿18歲，傻乎乎依然像個孩子，背上一個簡單的行李捲，獨自搭上南下的綠皮火車，平生第一次出遠門，到幾千裡之外的四川南充上學。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新奇，就像一隻剛學會飛翔的小鳥一下子撲入了藍天裡。
列車在廣袤的華北平原上奔馳，窗外是無盡的農田，放眼望去有玉米和棉花。越過巍巍太行，進入關中平原彌望的依舊是農田作物，當時並未感到異樣。接下來要橫穿秦嶺山脈，秦嶺有中國最密集的隧道群，幾乎有一半的路程在隧道里渡過，轟隆隆，轟隆隆，電光閃爍猶入置身於科幻影片之中。穿過隧道群天光漸亮，晨曦中慢慢看到山青水碧，再也看不到北方的黃土揚沙，湍急的溪流激起層層雪白的浪花，彷彿一夜之間來到了人間仙境。
在綿陽下火車，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踏上了開往南充的長途客車。古詩云：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到上世紀八十年代並未徹底改變。車在盤山公路上逶迤而行，朝窗外望是萬丈深淵。停車休息時，發自高山之巔的涓涓細流隨處可見，雙手合攏鞠一口甘甜清冽。公路的另一邊也常常是一望無際竹林海洋，只有看到偶爾露出的一角屋頂和嫋嫋的炊煙才能察覺到密林深處的高低錯落的村莊和民居。到南充時已是萬家燈火，從此開始了我四年的大學生活。
南充，嘉陵江畔的一顆明珠，有著千年文化的一座古城像一幀綺麗的畫軸在我面前徐徐展開。
對於一個看慣了狂風暴雪黃沙蔽日的北方人來說，南充太不可思議了，這裡終年沒有霜凍，地上從來不見積雪，就算偶爾有調皮的雪花撲入她的懷抱也會被瞬間融化了；天無三日晴，這裡唯一享受不盡的是纏綿的浪漫的細雨，空氣永遠那麼溼潤，保溼霜完全是多餘的。俗話說：蜀犬吠日、粵犬吠雪，南充姑娘個個出落得像出水芙蓉般水靈；一年到頭滿目蔥綠，就像一顆溫潤的碧玉靜靜地橫臥在祖國的西南邊陲。由於交通閉塞這裡較少受到外來文化的影響和戰爭的破壞。百年老屋櫛比鱗次，連當地人的口音也純淨古老，和中學課本上的文言文非常吻合，比如稱自己是‘吾’而不是我，言談舉止似乎有漢唐遺風，給人以恍如隔世的感覺，簡直就是活生生的世外桃源。這裡的生活節奏比外面慢半拍，南充人似乎很會享受生活，這體現在諸多方面，比如飲食上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就連吃個麵條也要七七八八的調料放裡邊，出名的小吃有擔擔麵、賴湯圓、龍抄手不一而足。大街上五百米之內必有一茶館，你如果認為僅僅是喝茶賣茶就錯了，這又是當地一大特色，其實這裡是當地休閒娛樂的綜合場所，有棋牌麻將、電視廳、錄像廳、大一點的有電影院，甚至有川劇戲班。偶爾我們一幫窮學生也會花五角錢要上一大壺茶，在此海闊天空大擺龍門陣（川話指聊天），很是愜意。
怎能忘學校老師飽含麻辣味的普通話；怎能忘宿舍樓口川妹子的五香餅。忘不了嘉陵江畔沙洲上的野炊，男生彈著吉他，女生跳著歡快的迪斯科，錄音機裡放著當時的流行音樂《吉米，來吧》。忘不了細雨中我們打著花花綠綠的雨傘，看著露天電影以及參與著二樓禮堂的週末舞會。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四年時光匆匆而過，我們已畢業了。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有多少同學執手相看淚眼，信誓旦旦南充再聚。然而世事難料一直未能成行。如今三十年過去了，不知南充變成了什麼樣子，多想再回去看看昔日的校園、街道、還有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重溫一下往日的情懷。
作者簡介：王書棟，男，1968年6月出生，籍貫：山東冠縣，本科學歷，中共黨員，經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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