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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裕時尚的首爾江南區，有韓國最貴的地皮，最好的教育，也有最多的整容人群，最集中的夜店。其中一家夜店長期擠滿帥哥靚女，它的運營者是李勝利，韓國最頂級的娛樂男團Bigbang的成員。

李勝利和他的團隊憑藉《Fantastic Baby》和《Bang Bang Bang》登頂亞洲天團，開啟韓國娛樂圈的巨星時代，紅至今日。

最近，李勝利更紅了。但紅的方式是醜聞，而且可能是韓國娛樂圈史上最大的醜聞。

以至於韓國總統文在寅也作出指示，要求警方和檢方高層賭上命運徹查真相。

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大瓜，不僅讓圍觀群眾吃得津津有味，還要驚動總統，賭上命運？

（當地時間2019年3月18日，據媒體報道，韓國總統文在寅18日在聽取法務部部長和行政安全部部長有關勝利夜店事件以及張紫妍自殺事件的報告後下達指示，要求警方和檢方高層賭上命運徹查真相。）

醜聞“Burning”

2019年初春，李勝利的夜店給韓國娛樂圈點燃了一場大火，就像這家夜店的名稱“Burning Sun”一樣。

看似偶生突變，但娛樂圈的震盪總是從夜店這樣的場所開始。即使時光迴流，上世紀80年代的韓國舞廳，也是慾望交織、爭議衝突甚至犯罪的首發場所。

1月28日，夜店Burning Sun被韓國媒體曝出毆打男顧客以及性騷擾女性。這名男顧客堅稱，自己是試圖阻止夜店對女性下藥才遭到毒手。

Burning Sun毆打顧客視頻

到底真相是什麼，媒體、當事人、夜店各執一詞，成了一個羅生門。直到兩段有關這家夜店的視頻流出，夜店裡發生的罪行才昭然若揭。

一段攝於2018年的無聲視頻中。一名女子被疑似保安的男子強行拖走。女子揮舞著胳膊反抗，在掙扎中掀翻了前臺的電腦，但前臺服務生對此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視頻很短，只有幾秒，但其中透露著暗含危險的訊息——為所欲為的保安，視若無睹的前臺，完全處於弱勢的女子——讓人忍不住對這家夜店產生質疑。

而韓國網友從另一段視頻中發現，這家夜店裡存在一種被禁止的迷情藥物，這種藥物能夠麻醉人的神經，使人昏迷。

兩段視頻相互聯繫，立刻點燃了韓國民眾的情緒。隨後，超過24萬韓國民眾向青瓦臺請願，要求徹查。

按照慣例，李勝利只需召開一兩場發佈會，帶著悔恨的淚水，向公眾道歉，並宣佈夜店停業整頓，之後就可以不了了之。

擅長公關的明星們深知，時間會沖淡一切。只消停業整頓一些時日，民眾的注意力就會被新事物吸引，那時他們便可重返舞臺，做偶像，立人設，仍然名利雙收。

可惜這一次，李勝利的運氣差了一些。

李勝利沒有想到的是，夜店事件一直“Burning”，甚至還有新故事。令民眾興奮的是，這個故事幾乎是我們熟悉的、轟動一時的“豔照門”的翻版。

不同的是，這次輸出“豔照門”的，不是電腦，而是手機。送修這部手機的人，是李勝利的好友鄭俊英，另一個明星。

鄭俊英

當壞掉的手機被修復，其中所有的信息和記錄也毫無懸念的被恢復了，但內容涉及性侵、毒品、性賄賂、行賄警察……主角不僅是李勝利、送修手機的鄭俊英，還有當紅明星崔鍾勳、李宗泫、龍俊亨等。

可能這些當紅明星誰也沒想到，這部等待重啟的“暗黑”手機，就像潘多拉盒子，將他們的原始的惡逐一“Burning”，統統釋放了出來。

當蝴蝶效應展開，這起醜聞的影響之大，涉及全球。美聯社不無遺憾地認為這起醜聞“凸顯了韓國蓬勃發展但競爭激烈的娛樂圈的黑暗面。”CNN則援引韓國專家的話說，“這起醜聞超出了我們近期記憶中所知的任何一起醜聞”。

（震盪大半個韓國娛樂圈的這份材料是由律師方正賢最先遞交韓國國民權益委員會。他表示是從一位匿名舉報者手中獲得了鄭俊英的聊天記錄。這份材料足足有20萬條，偷拍視頻、汙穢聊天記錄、錢權交易證據，他花了三天的時間才看完，考慮再三，最終決定將材料交給權益委員會。）

競爭來了，墮落也來了

隨著被檢方帶走的人越來越多，忍無可忍的網友給他們取了一個新的網紅名字——“監獄男團”。

醜聞仍在“Burning”。“監獄男團”的人數似乎沒法蓋棺論定。

韓媒已曝光分享偷拍視頻的8人聊天室名單，李勝利、鄭俊英和崔鍾訓之外， 其餘5人都是普通人。

“監獄男團”之外，還有更多的明星們及幕後勢力在煎熬地等待被曝光、被調查。

韓國民眾也在煎熬著，等待更多的明星們及幕後勢力浮出水面。在韓國民眾看來，某一兩個明星或一群明星的沒落，並不能給這起醜聞畫上句號。

因為，這個醜聞已發酵多時。

到目前為止，韓國是唯一一個用40年左右的時間，成功地從接受發展資助的國家轉變為富國的國家——《經濟學人》在2011年就對韓國做出了結論。在歡呼韓國成功的同時，《經濟學人》又充滿了擔心，就像這篇文章的標題——“當達到頂峰後該做什麼”。而今天韓國的娛樂圈的醜聞，似乎“回應”了這個擔心。

達到頂峰的韓國娛樂圈仍然要競爭。

眾所周知，明星依靠粉絲存活。韓國總人口只有五千萬，其中二分之一集中在首爾。明星在首爾扎堆，在這個彈丸之地爭粉絲，爭杯羹。這就造成了韓國娛樂圈僧多粥少，競爭激烈的現象。

競爭激烈的結果，使韓國娛樂圈財富的積累呈現出金字塔型的結構，並且一直保持這個結構。除了塔尖的明星能實現財富自由，大部分明星都被一張張經紀公司的合約，層層剝削，不斷壓榨，死死地壓在金字塔底層。

賺了錢是公司的，賺不了自負盈虧。在韓國明星看來，這個合約就是一張“賣身契”。

相比之下，中國娛樂明星們的日子就好過多了。大牌明星能謀取天價片酬，有的甚至違法操作陰陽合同，乃至空殼收購、偷稅漏稅。即使十八線明星也能通過網拍、直播、走穴等，從小鎮青年身上賺得盤滿缽滿。

在韓國，娛樂市場並不大。蛋糕小，公平競爭的機會就小，貧富差距卻不斷被拉大，這樣一來，絕望便成了常態。

儘管這樣，仍然有那麼一部分明星，仍然安己守分地做著本分工作。而絕望之中，另一部分明星則選擇用非本職的的手段賺錢。比如，李勝利的夜店。

演戲、唱歌、跳舞本來是一個體面的生意，但人一旦被金錢奴役，成為金錢的工具，可能就守不住底線。什麼東西有利可圖，具有交易的價值，那麼它就可以被生產和交換。除了演戲、唱歌、跳舞，明星們瘋狂尋求各種新鮮的可能性，包括女性的身體。

在“監獄男團”的醜聞曝光之前，同樣在韓國，2011年發生的“張紫妍性招待案”是同一類事件。

這類事件的共同點是，女性的身體被經紀公司或男性當做獲利的手段，通過威脅、強迫、下藥等方法進行交易。這樣做，別人雖然遍體鱗傷，但自己迅速積累了財富。

李勝利及其所經營夜店涉嫌利用女性進行性招待的聊天記錄截圖。

這種財色交易沒有任何合理化的外衣，也沒有任何道貌岸然的掩飾和變形，“每一個毛孔都滴著骯髒的血”，擺在檯面上的是赤裸裸的罪行。按常理，人們對此只會留下一地雞毛和唾棄。

然而，出乎這種思維的意外還是發生了。

2009年3月7日，韓國女藝人張紫妍上吊自殺身亡。死後公佈的“遺書”中，披露了生前被公司強迫“性接待”31人逾100次的可怕遭遇，震驚韓國。

難逃資本的設計

“救救他。”

“我相信他。”

韓國明星的醜聞曝光後，他們的部分粉絲湧入社交網絡，呼喚“歐巴”。

在“監獄男團”的通往監獄之路上，本來應該是明星們因人設崩塌而產生恐懼。但現在，人們看到的是粉絲們看似嘹亮的聲音裡潛藏的恐懼。這種恐懼源於分不清仁慈和正義，卻混淆了視聽。

如果墮落也能假包容和多元之名，要求我們這個社會接受，這才是社會的悲劇。

“跪求××演唱會門票，加多少錢都可以。”類似這樣的信息常常出現於粉絲群體的社交網絡中。他們對明星傾注真情實感，也傾注真金白銀。

更重要的是，在粉絲眼裡，自己愛上的明星沒有瑕疵。即使有，但粉絲仍然堅持其完美。以至於當韓國明星醜聞傍身，接受檢方調查的時候，仍有千萬粉絲追星追到盲目，追到法盲。

即使已接受檢方調查，被定義為“犯罪嫌疑人”，仍有粉絲開設話題為偶像站臺。

但問題不在粉絲，在於粉絲和我們一樣，都處於一個被“資本設計”影響著常識、意義與道德的時代。

人總是傾向模仿有錢有勢者。聰明的資本就利用這一點進行銷售。他們把一群擁有“卓越表演能力”的人包裝起來，用單一角度，給複雜人性貼簡單標籤，稱這群人為“明星”，然後對受眾反覆洗腦。

在大部分情況下，這群人被裝扮得非常酷，每個人都像喬布斯，每個產品都被當做難以超越的iPhone，目的是為了讓消費者們瘋狂地追逐。所謂的“明日之星”“群星閃耀”，其實只是一群人，在資本規定的動作裡，進行“偽與猥”的表演。他們收穫的是流量，是金錢，是慾望。

在資本的設計下，逐利的社會教育也開始避重就輕，譁眾取寵的媒體也跟著推波助瀾。

人們被這樣教導：“不要因為一個天才的癖好去否定他的才華。”這話固然沒有錯，但這竟成為所有愚蠢與惡行的推脫之詞。就像酒、色、財、氣，可以被看做一種令人愉悅的癮，也可以被看做放縱的腐爛氣息。資本在偷換概念。

如果這一次，韓國民眾還是不能迅速地從娛樂圈醜聞的吃瓜狀態中警醒，不能很好地反省自己，那麼，韓國遇到的問題也許將不止是醜聞，甚至可能重蹈羅馬帝國被摧毀的覆轍。

就像尼采指出的那樣，當生活資料豐富，周邊沒有了敵人，往日那些過度的緊張感得以消退，羅馬人以為自己終於可以獲得幸福，可以享樂了。當羅馬人像拋棄一堆過時的老古董一樣，拋棄舊的行為準則所具有的約束和限制的時候，歷史也拋棄了羅馬人。

作者 | 南風窗記者 何子維 [email protected]

新媒體編輯 | 胡萬程 [email protected]

排版 | GI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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