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飛的波音737 MAX-8。
原題：埃航墜機“黑匣子”初判
“空難”難以衝擊波音賬本底線
法治週末特約撰稿 李天驕
3月17日，“波音公司並沒有即時修正737Max機種的致命缺陷。”埃塞俄比亞交通部表示。一週前，因不明原因墜毀、造成全機157人罹難的“埃塞俄比亞航空ET302空難”，已在法國完成了“黑匣子”的初步判讀——記錄顯示，ET302悲劇與去年10月印尼獅航JT610空難“高度類似”。
3月10日上午，埃塞俄比亞航空一架載149名乘客和8名機組人員的波音737MAX-8型航班從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的博萊國際機場起飛，前往肯尼亞首都內羅畢。飛機起飛6分鐘後在亞的斯亞貝巴東南方約62公里墜毀，機上157人全部遇難，包括8名中國人。
這是繼去年10月29日印尼獅航一架波音737MAX-8墜毀後同一機型的又一起嚴重空難。事故發生後，多國政府和航空公司相繼決定停飛波音737MAX系列飛機。事故細節顯示波音737MAX-8可能存在嚴重技術缺陷，波音公司面臨巨大壓力，或將面臨鉅額損失。
3月10日。一架載有157人的波音737 MAX 8客機在起飛6分鐘後失事，機上無人生還。此次空難和5個月前同機型的另一起空難相類似，導致全球範圍內停飛該機型。圖為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的事發現場。 視覺中國
兩起空難驚人相似
兩架失事飛機都是波音公司生產的737MAX-8型客機，均為機齡不超過1年的新飛機，機組人員也都是富有經驗的飛行人員。兩架失事客機墜毀前的飛行數據表現出一些驚人的相似。首先，埃航與印尼獅航兩架客機均在起飛不久，也就是爬升階段墜毀。埃塞航空的客機墜毀於起飛後6分鐘，印尼獅航的客機則在起飛13分鐘後墜海。
其次，失事的兩架客機在失聯前的垂直高度均發生較大的波動。根據實時追蹤全球航班信息的一家網站發佈的數據，獅航JT610航班曾在失事前13分鐘內3次短時間內快速下降數百米的飛行高度，高度、速度和爬升率都存在明顯異常。而該網站的數據同樣表明，埃塞航空ET302航班在起飛後的垂直速度非常不穩定。
在民用航空領域，分屬不同航空公司的新機型，卻在短時間內連續發生整機墜毀、造成重大人員傷亡的惡性事故相當罕見。CNN航空分析師、美國運輸部前監察長瑪麗·夏沃對事故評論：“一個全新的機型在一年內墜毀兩次，這非常可疑。”兩架波音737 MAX客機相繼墜毀，使人們對這一波音公司主打的新機型的安全性產生了巨大疑問。
埃塞航空事故發生後，埃塞俄比亞航空公司宣佈暫停公司內所有波音737MAX-8飛機的商業運行，直到另行通知。該航空公司表示，雖然還不清楚客機墜毀事故的原因，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決定暫停該機型的飛行。
埃塞航空客機失事當天，美國波音公司就發佈聲明，對機上人員遇難深表悲痛，稱將為埃塞俄比亞事故調查提供技術協助。隨著國際輿論將埃塞空難與不久前的印尼獅航空難聯繫起來，並質疑波音737MAX-8的自控技術，波音公司在3月11日發佈第二份聲明，聲稱飛行安全是波音公司的核心價值和第一要務，且在印尼獅航空難後就著手對飛行自控軟件進行開發升級，目的就是“使本就安全的737MAX客機更加安全”。預計相關軟件獲得美國聯邦航空署許可後，將在“未來幾周”安裝在737MAX客機上。
在各國相繼宣佈不再等待美國聯邦航空署，而自行宣佈停飛及禁止波音737MAX機型進出或飛躍其領空後，波音公司在3月12日發佈第三份聲明，在繼續強調飛機安全的同時，理解各方對本國航空市場出臺“自認為最適當的措施”。波音繼續以美國聯邦航空署為“擋箭牌”，稱其尚未就相關波音機型發出任何新指令。
在美國宣佈停飛後，波音公司再次發表聲明稱，支持美國政府和聯邦航空署的決定。波音公司首席執行官丹尼斯·米倫伯格在聲明中稱，停飛是“主動的預防性措施”，“安全是一直以來並將一直是波音公司的核心價值”。
事故原因仍有待進一步調查
ET302失事後，俗稱“黑匣子”的飛航記錄器，也在法國政府的介入協助下，於事發72小時內送往巴黎的實驗室進行判讀。然而法國人的介入卻讓美方面上無光，除了專業因素之外，法國“主動馳援”的同時，也私下游說埃塞俄比亞航空“取消737Max的後續訂單”，並積極推銷自家的同級競爭機種“空中巴士A320neo”。
不過在商戰角力外，ET302究責進度卻頗有進展。3月17日，埃塞俄比亞交通部就召開記者會，公開宣佈ET302的黑匣子已完成初步判讀，“根據當前資料，ET302的失事原因應與印尼獅航相同，因為兩起空難的遭遇具備明顯的高度相似性”。
“我們成功地取回了黑匣子的數據資料，並已由美國團隊與埃塞俄比亞團隊完成雙重驗證。埃塞俄比亞交通部非常感謝法國政府的鼎力相助。未來3到4天內，我們就能釋出更多真相。”埃塞俄比亞交通部向路透社表示。
然而埃塞俄比亞的說法，卻遭到美方私下駁斥。負責協助調查的美國航空署飛行安全委員會向路透社透露：黑匣子的開封數據與資料，才剛要從巴黎送返亞的斯亞貝巴。雖然美國團隊早在待命，但事故真相根本還沒辦法確認；而埃塞俄比亞官方承諾的“三四天內釋出資訊，1個月內完成調查”，美國專家團亦不置可否。
印尼政府去年11月28日發佈初步調查報告，著重提及獅航對飛機的維護和飛行員培訓，同時認定墜機可能關聯飛機的迎角傳感器故障，觸發這一新型飛機配備的防失速系統自動下壓機頭。只是，印尼政府在初步調查報告中沒有就空難原因作出最終結論。
印尼的調查報告顯示，飛行數據傳感器存在問題，可能會反饋錯誤數據，造成機長失去對飛機的控制。飛機信號系統接收到一個假信號，信號顯示飛機“抬頭”，所以飛機自動失速控制系統持續給出了“低頭”的指令，機組人員與飛機自動失速控制系統搏鬥很長時間，但最終還是發生了墜機悲劇。
印尼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航空部門負責人努爾卡希奧·烏託莫在雅加達的印尼議會發表講話時表示，飛行記錄儀中獲得的數據顯示飛行員“一直戰鬥到飛行結束”。努爾卡希奧還證實，這架飛機在前一天從登巴薩飛往雅加達的飛行中也遇到了“同樣的障礙”，但那一次飛行員設法控制住了飛機。
努爾卡希奧在對飛機最後時刻的詳細描述中說，飛行記錄儀的圖表顯示，飛機起飛後不久出現了技術故障，機長和副駕駛開始接收到不同的空速讀數。隨後，飛機開始在空中上下傾斜，下落到5000英尺的高度，然後一個傳感器(測量飛機機頭角度的傳感器)的數據出現了錯誤，導致飛機在半空中失速。當飛機開始俯衝時，飛行員試圖衝鋒，努力使飛機保持在空中。
然而，努爾卡希奧表示，“控制飛機變得越來越困難”，因為方向盤上的負載變得太重，飛行員無法手動控制，“然後飛機開始下降”。隨後，這架飛機以每小時400多英里的速度墜入海中。
波音公司恐面臨鉅額賠償
埃航飛機墜毀後，波音面臨著鉅額索賠的風險。第一個公開要求索賠的是挪威航空公司。挪威航空是一家低成本航空公司，該公司在一份郵件中聲明稱：“我們希望波音公司接受這項索賠。”位於奧斯陸的這家航空公司在其163個機隊中擁有18架波音737MAX客機。
全球共有59家航空公司運營著387架737MAX客機，幾乎已經全部停飛。從更長遠來看，如果波音737MAX最終的調查結果有問題，還可能影響其全球訂單。所有未出貨訂單可能全部泡湯，且已出貨飛機遭到全部禁飛，波音將蒙受約5845億美元(近4萬億人民幣)的損失。例如，印度尼西亞獅子航空被曝已經計劃拋棄220億美元的波音訂單。
自埃航空難發生後，波音公司股價連日暴跌，3天內市值蒸發了近260億美元。據商業內幕網站，當地時間3月13日，在特朗普宣佈停飛737MAX客機後，波音股價下跌2%以上，跌至自1月29日以來的最低水平。
儘管目前關於波音公司的負面新聞層出不窮，美國國防和航空市場分析企業蒂爾集團的航空分析師理查德·阿布拉菲亞預測，埃航空難不太可能會對波音公司的賬本底線造成太大沖擊。“考慮到公司的收入基數，這不會帶來過重的負擔。”
波音公司是美國飛機制造公司，管理部門是美國交通部下屬聯邦航空署。按照慣例，某一國家發生航空事故，多是涉事國家臨時停飛檢查，但此次世界各國航空管理部門都甩開美國聯邦航空署，自行宣佈停飛甚至對相關機型關閉領空。這一前所未有的局面讓美國方面十分尷尬。
當前對飛機災難性事故的最低要求是每百萬小時發生一次，相當於壽命80歲的人的自然死亡率。從統計意義上看，飛機仍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之一。然而，由於航空事故後果影響極其嚴重，容易給公眾造成不安全的主觀感受。從埃航空難的不幸事件中，中國尤其需要須汲取發達國家失敗的教訓，時刻對航空安全抱有敬畏之心，吃透需求、吃透技術，把發展民用飛機事業之路走得更好、走得更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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