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定不能讓京劇團在湖南消亡……” 湖南京劇界當紅花旦為何發出這樣的呼籲?!

人間尤物是青衣,中國戲劇裡扮相最美,唱腔最美,身段也最美的當屬青衣。3月16日晚,長沙,湖南省京劇保護傳承中心“湘京苑”劇場,臺上的白素貞唱著:“雨過天晴湖山如洗,清風習習透羅衣……”她的臉上,那一嗔,一喜,一笑,一怒,一嬌羞,一傷感,看得人魂兒好像都被勾了去。

卸了妝,她也直呼“累死了”,一張清純的臉龐上,是一個凡塵女子的表情,有煙火氣,有人情味兒,有湖湘女子的潑辣勁兒。

她是張璇,湖南京劇保護傳承中心的“頭牌”,國家一級演員,湖南省政協委員,長沙市人大代表……一系列“頭銜”,她拋開了講,介紹自己是“湖南省京劇保護傳承中心的青年演員……”,她喜歡舞臺上“是我也非我”的自己,更喜歡真實的自己。

放棄在北京的發展機會,回湖南,是張璇的執念。“這麼大的湖南,有19個劇種,難道容不下國粹京劇?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定不能讓京劇團在湖南消亡。”小女子說起話來鏗鏘有力,再看回臺上的她,演繹的是一個人的夢,也是一代湖南京劇人的夢。

“有生之年,定不能讓京劇團在湖南消亡……” 湖南京劇界當紅花旦為何發出這樣的呼籲?!

京劇得看“活的”

每逢週末,“雅韻三湘·週末劇場”如期上演,老老少少走進劇院,臺上的表演絲絲入扣,臺下的掌聲、喝彩也豪不遜色,湖南的戲曲舞臺顯得非常熱鬧,京劇在湖南也正拔節生長。

雖然演出很多,熱愛戲曲的觀眾們也不少,張璇還是擔憂著京劇在湖南的發展。作為湖南省政協委員,張璇在前不久的湖南省兩會上呼籲:湖南的舞臺,能不能多給戲曲一些空間?

流行歌曲里加上幾句戲劇唱腔、當紅小生邀請戲曲演員做襯……在張璇看來,這些不叫傳承傳統文化,甚至會有誤導。“真聽真看真感受,京劇需要大家在舞臺前感受,看完整的,看活的。” 張璇坦言,目前在湖南,京劇團的人才已出現年齡上的斷層,老一輩的表演藝術家年齡已高,他們一代青年演員正撐著臺柱,而往上四五十歲的京劇演員、往下更小的京劇後繼者,都非常“稀缺”……

“有生之年,定不能讓京劇團在湖南消亡……” 湖南京劇界當紅花旦為何發出這樣的呼籲?!

湖南戲曲界最年輕的國家一級演員張璇

自2002年回湖南以來,張璇備嘗艱辛磨礪,幾乎參演了單位創排的所有劇目,生動傳神地演繹了李鳳姐、楊貴妃、白素貞、鐵鏡公主、王寶釧等傳統戲中的經典角色,更塑造了“新編戲”中紫英、辛追、梅花格格等魅力雋永的藝術形象,先後榮獲第六屆CCTV全國青年京劇演員電視大賽優秀表演獎、全國德藝標兵、全國青年拔尖人才、全省宣傳文化系統“五個一批”人才等稱號。其間,張璇考入中國戲曲學院第五屆中國京劇優秀青年演員研究生班深造,成為省內首個“青研班”學員,三度摘取湖南舞臺藝術最高獎“田漢獎”。

11歲入行,篤誠苦練23年,常德妹子張璇終成湖南省京劇保護傳承中心“頭牌”,是湖南戲曲界最年輕的國家一級演員。 央視的一部紀錄片中曾這麼“定義”張璇,說她“集合了湖湘大地的潑辣和梅派藝術的風雅”,這句話總結得相當貼切。

而張璇說,她11歲進團,這一路走來得到領導、前輩們很多的幫助,每一齣戲都凝聚著太多人的付出,她的所謂“成就”不只屬於她一個人。

十年入門,十年入戲

眼下,舞臺上的張璇一個雲手,一個盤腕,一個轉身,幾步圓場,到水袖的輕顫,眼神的流轉,指尖的蘭花形狀,面龐的百媚千嬌,一開口那百轉千回的唱腔,真是讓人稱絕,而她卻直言,自己花了十年的時間才愛上京劇,才“開竅”,而後十餘年,一步步成為“演員”,一步步入戲。

“有生之年,定不能讓京劇團在湖南消亡……” 湖南京劇界當紅花旦為何發出這樣的呼籲?!

十年,為何有如此清晰的節點?張璇回憶,由湖南京劇保護傳承中心原創的三出“新編戲”——現代京劇《紫英》、大型歷史京劇《辛追》,以及《梅花簪》在自己的演藝生涯中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她三次成功扮演劇中靈魂人物“女一號”,三度摘取田漢表演獎。

“京劇講究一板一眼,哭要怎麼哭,笑要怎麼笑都有規程,而新編戲給了演員更大的發揮空間。”張璇說,十餘年來,這三部戲的磨練使得她一步步成長。對此,她作了一個形象的比喻:聊到自己的成長,張璇有一個形象的比喻:最開始通過傳統戲的鍛鍊,我的口袋裡有了蘋果和梨子,要別的我也沒有,但隨著舞臺上的歷練越來越多,我可能有了香蕉,再演著又有了荔枝,在參演新編戲的過程中,已經可以自如地“買賣”自己的水果,也從而收穫了更多,再接下來可能就能“開水果店”了。

主演《紫英》的兩年時間,她對紫英這個悲劇人物入戲太深,那兩年幾乎沒哪天爽快過,而每有新劇要上演,都得提前15天開始吃安眠藥。“太亢奮,睡不著。”

她把辛追演“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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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追》劇照

“辛追”這個人物對於湖南來說有著非常特別的意義。在大型歷史劇《辛追》中,張璇從辛追16歲演到33歲,在全劇中先演花旦,第三場《織錦》演花衫,第五場起轉為青衣,前後演了三個行當,存在較大角色轉化。三種不同的行當概括了辛追命運多舛的一生,由一個天真活潑的少女,成長為高貴優雅,頗有書卷氣的丞相夫人,再後來,利蒼削職為民,辛追成為紡織勞作的平民婦女。

劇中,張璇對每一段刻畫人物內心的唱段都十分走心,她在演唱中加入了自己的感悟,唱得悽美動人,幽咽婉轉,渲染了“曲中反調最淒涼”的舞臺效果。其中,辛追與身處戰場的兒子進行兩地家書傳遞的那一段,她唱得悽美動人,幽咽婉轉,“辛追突然收到許久沒有音訊的兒子的來信,兒子還活著!可是帛書上還印著兒子斑駁的掌印,母親分明看到了粗糙的掌紋、生了老繭的手,甚至還有傷痕,並且,多日不見,孩子的手已然長大了……那種複雜的情緒噴薄而出……”張璇說,最後在南京參賽時的那場表演她認為是最到位的,演這出戏時她的雙手一直在不停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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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追》劇照

《辛追》,她演了40多遍,簡直“演吐了”,而就是在這一遍一遍的反覆演出中,她一步一步的揣摩角色,讓角色被演繹得愈加傳神。而當日,張璇發高燒不退,打了吊針上臺,大段的唱下來,唱得很乾淨,為了追求完美的京劇藝術,也真是拼了,他們一遍一遍地磨,就是希望能把《辛追》磨成一部代表湖南京劇的經典保留劇目。

張璇坦言,她曾經帶傷上臺,為了止痛去醫院簽字打了嗎啡,而後忍痛表演。“一臺完美的表演背後的確有很多人們看不到的努力。”

“《梅花簪》是我最好的時候”

“如果紫英是我的18歲,辛追是我的25歲,那麼梅花簪代表著我的30到35歲。這個年紀有青春有衝勁,有積累也有沉澱,《梅花簪》是我最好的時候。” 張璇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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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璇在《梅花簪》中的扮相

2018年7月首演的《梅花簪》是湖南省京劇保護傳承中心推出的大型新創劇目,也是2018年國家藝術基金大型舞臺劇立項資助項目,它講述的是發生在明末清初的一段悽美的家國情仇故事,該劇彙集了國內一流的主創團隊,和張璇搭戲的是他的師哥,大連京劇院的老生凌珂,戲中兩人從相識相戀,到相疑相怨,最後相憐共死,悽美又虐心。“全劇六場,我們的一二場有多麼地讓人羨慕,最後就多麼地讓人悲痛。”劇中虐心的地方太多,張璇也一次次讓自己“受虐”,諸如去獄中看愛人卻被傷了心,跟父親求情卻被一腳踹開……“這真是最不顧形象的一次演出,好多個場景臺詞一說,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有生之年,定不能讓京劇團在湖南消亡……” 湖南京劇界當紅花旦為何發出這樣的呼籲?!

《梅花簪》劇照

張璇說,這出戏當時連演12場,場場爆滿,長達2小時40分的“超長劇目”,期間沒有觀眾“抽籤兒”(京劇俗語,指觀眾離場)。“這是我在舞臺上最沉下來,最用心,也最能讓觀者靜下來看的一齣戲,它見證了我的成長。”

從京劇到“精劇”

張璇說,假如你瞭解了京劇,愛上了京劇,不知不覺中,你將真正進入“精緻”的生活狀態。與京劇相伴23年,京劇背後的傳統文化已經滲入張璇的生活。張璇還特意去學了湘繡、中醫、針灸等,問及為什麼去學,張璇笑著說,因為它難啊!在張璇看來,傳統文化的魅力往往體現在它的無法超越。

“有生之年,定不能讓京劇團在湖南消亡……” 湖南京劇界當紅花旦為何發出這樣的呼籲?!

上妝照

私下裡,張璇很愛狗狗,她養了兩隻鬆獅,大的是11年前在京劇團撿的,起名叫“林大麼”,小的叫“熊大大”,在張璇的朋友圈裡能看到很多她和狗狗的合影,平時也最喜歡它們兩小隻,當我們笑著說熊大大的眼睛都看不見了,張璇馬上反駁說,我們有眼睛呢!當照片放大確實能看到狗狗閃著光的眼睛時,張璇笑了,笑的那麼簡單,純粹。

“有生之年,定不能讓京劇團在湖南消亡……” 湖南京劇界當紅花旦為何發出這樣的呼籲?!

璇子和她家的“熊大大”

問到張璇未來會一直堅守在湖南嗎?她說,一定會,作為湖南妹子,我有著對家鄉的執念,更對湖南京劇團有著一生都無法割捨的情感。

張璇妙語>>

“錄師傅”

學京劇跟著錄師傅是學不會的,張璇提了好幾次的“錄師傅”究竟是誰?竟被張璇毫不留情地如此“貶低”?張璇笑著說,她指的是錄像帶——錄師傅。

“京劇的學習需要老師一句一句地教,唱腔的變化、呼吸的把控等等看錄像帶是學不會的。這也是我為什麼極力希望大家走進劇場的原因,看錄像帶和看現場,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越學越難”

張璇自11歲開始學京劇,到現在已經23年,她卻說,真是越學越難,太難了。京劇集合了文學、歷史、表演、音樂、唱腔……既有全面性,還得保持它的完整性,以及創造性,越深挖越難。

“我就是那條蛇”

張璇講起有一次在田漢故居參觀,故居里反覆播放著一些經典劇目,有一天剛好播放的是京劇《白蛇傳》,參觀結束後的座談會上,快人快語的張璇忍不住指著牆上的投影說,我就是演那條蛇的,但是現在我坐在這,看著冷冰冰的屏幕上播放著冷冰冰的錄像,我們演員在這,為什麼不給我們機會去演一個活生生的白蛇給人們看?人們光憑著冷冰冰的錄像會愛上京劇嗎?京劇能這樣就得到傳承嗎?人們能這樣就體驗到國粹的魅力嗎?

供圖: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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