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都愛這樣的我，快樂是快樂的方式不止一種，最榮幸是誰都是造物者的光榮，不用閃躲，為我喜歡的生活而活，不用粉墨就站在光明的角落，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天空海闊，要做最堅強的泡沫，我喜歡我，讓薔薇開出一種結果，孤獨的沙漠裡，一樣盛放的赤裸裸。
——《我》
水波盪漾，色調灰暗，黑白的光影之中，一個男子，出水而現。
我從來沒有想到，還有人能夠如此的美麗。而那是一個男子。因為已經看到無數女裝的張國榮照片，但在鳳凰衛視的採訪裡，他小鬍子的樣子，卻更顯得很紳士。知道這人一貫美得極端，兩極分化，好像一個熟睡萬分的嬰兒，很好的天使面孔，居然潛伏著妖媚的靈魂。永遠無法忘懷，一個男子把《當愛已成往事》唱得那麼悽婉和蕩氣迴腸。
不可想象，上天會如此厚愛於他，會有這樣的人物。他的歌唱得真好，皮相也極其好，演技更加好。只有感嘆，在還沒有悼念之前。其實，小時候就聽過這人的不少歌，朗朗上口傳唱無數。後來淡漠了，為的是歌曲太古怪，太玄妙。這個歌手，總是出人預料，難以琢磨。因為早期的張國榮，是不能夠坦蕩做人的。
一個走著鋼絲的人，卻三心二意，內心惶恐，是不是一定會掉下去？一個想著結束自己，卻站在了窗戶旁邊的人，是不是一定會跳下去？
“放不開，那命運欽定的愛情”。他是為愛情死的。那是個深沉的人。用自己最慘痛的經歷鍛煉出來的傷疤，那才是真正的深刻。以前電影裡江湖老大喜歡說，你老大在那裡挨刀子流血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老大們說的沒錯。刀子和血都是真挨真流，旁觀者指手畫腳顯得好笑而更膚淺。一千萬本哲學大著，都不如一個人切實撞擊在堅硬的地面上的感覺，來得真切而凜冽。如人飲水，冷與暖，他自個兒知道。
這個時候才格外相信，昨日之原因，有今日之結果。艾略特在《四個四重奏》裡早已經說了：“在我的開始是我的結束，那本來可能發生的和已經發生的，指向一個終結，終結永遠是現在足音在記憶中迴響。沿著我們不曾走過的那條通道，通往我們不曾打開的那扇門。”
張國榮的意義，在於打開了一扇門。讓我們看到一個另類的靈魂，以及他內心深處全部的壓抑與悲傷。
我們不是不原諒別人，因為首先我們難以克服自己的偏見。世界上，有多少傷害是無意的，是事不關己的?在一切的最後和開始，我寫到，他演的和歌的都是他自己。那個無比自亦的人。其實，每一個懷念他的人，每一篇悼念他的文章，都是祭奠我們自己。那些無比自戀的我們。
他自殺了，順便殺死了我們記憶當中整整一個青春的耀眼燦爛與自我感傷。我們來過這世界，因為見證了明星的美麗。張國榮來過這世界，見證了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哀傷，誰的都不會比誰廉價，都是獨一無二的。
這是一切懷念的價值所在。再不會有的一個時代。再不會有那般渾身都是光彩的巨星。
曾經我們共同擁愛著一個人。風華絕代。
然後，一起懷念。在能夠想起來的時候。
在我們連懷念也厭倦的時候，我們的時代也就徹底終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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