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是我一個同學的親身經歷，他叫王強，跟我一樣，沒好好上學，不過他命好，高中綴學之後沒像我們為找工作發愁，因為他家有袓業可以繼承。
不過也不是啥太體面的袓業，他們家從他爺爺開始就開紙紮店，到他爸爸手裡改成殯葬店，就是賣些花圈壽衣，紙元寶一類的。
雖然說起來不怎麼體面，可收入還不錯，人死了也就這最後一次消費了，也沒人討價還價，東西賣的也都不便宜，王強每天就是在店裡的躺椅上一靠，等客上門，小日子過得比誰都滋潤。
事發那天，王強在網上看了些視頻，十點多鐘的時候起身準備關了店門，進裡屋睡覺。可當準備把店門關上的時候。突然一個老頭站到了他的面前，把王強嚇了一大跳。
雖說自己吃著死人飯，可大晚上的突然出現這麼一位，任誰也得嚇個踉蹌。王強穩了穩心神，看清了來的是一個高大瘦削的老頭。來了就是主顧，王強雖然心說這老頭一把年紀還這麼冒失，可嘴上還得客氣著招待。
王強客客氣氣的把老人讓進了店裡。那老人也不搭話，徑直的走進了店裡，可能是年紀大了，走路有點佝僂腰，可就那樣，老人的身高還是看上去很顯眼，王強目測了一下，得有差不多兩米。
王強緊跟著老人身後，就問那老人要置辦些什麼東西，給什麼人用的。
那老頭說是買給自己用的，這讓王強有些吃驚，一般這些身後事的用品，都是兒女或親戚給置辦，自己親自給自己置辦東西的，王強自打接收這生意以來還是第一次遇上。
不過呢開門做的是買賣，只要你來買，誰管你給誰用呢，王強遲疑了那麼一下，就開始給老人介紹店裡的東西。
王強號稱店裡喪葬一條龍服務，死人用的東西可以說是一應俱全，那老人說要買身壽衣，王強就走到擺放壽衣的櫃子前，挨件的給老人介紹，什麼面料，什麼做工，什麼價位。可那老人好像並不關心這些，而是冷冷地問王強有沒有他能穿的號。
王強又一次打量老人的身高體型，心說，如此高大的老人還真不一定有他能穿的號，可嘴上不能那麼說，只說讓那老人先看款式，看好了他再給找號。
老人在櫃子前端詳了一陣，指著一件團花的壽衣說是看好了那件。可王強給我找了最大的尺碼，老人穿上了還是小了兩圈，這可讓王強犯了愁，按說一般人到了老年都會抽抽，身高體型都不會很巨大，壽衣的尺碼也很少有加大加肥的，因為賣的少，就算有，王強店裡也沒存貨。
王強會做生意，主顧上門了，總不能讓他空手走啊，就提議說給老人訂製一件。老人也沒說不行，但是要求王強必須在後天給做出來，然後還得給送到老人家裡去。
王強滿口答應，他心裡有數，只要一個電話，定做一身壽衣最多也就一天多工夫。老人留下了送貨地址，卻沒付錢，他說他身上沒帶錢，讓王強送貨的時候找他兒子要錢。
這要是做別的買賣，王強肯定不會答應，可這死人的買賣，就不用擔心，誰沒事也不會給自己訂個花圈壽衣啥的。就這樣王強送走了老人，關了店門，又給合作的成衣鋪打了電話，按老人的身高尺寸訂了衣服。
到了約定送貨的日子，王強如約的前去送貨。按照地址，王強七拐八拐的好一遍找，王強平時很少自己送貨，很多小區也不是很熟。接連問了幾個人才找到老人住的小區。
小區很是破舊，應該是有些年頭了王強按照地址所寫的門牌號碼，總算找到了老人的家。但是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王強以為家裡沒人，正轉身要走，門開了，一個平頭男從門裡探出半拉身子問找誰。
王強跟平頭男說是來送貨的。但是那平頭男聽了，好像並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反倒問王強送的什麼貨，誰訂的貨。
王強心想有可能是老人沒和兒女說這事，就跟平頭男解釋說是一個大爺在店裡訂了件壽衣，讓今天送到這個地址來。
平頭男一聽就火了，張嘴就罵，說他家根本就沒死人，訂的哪門子壽衣。平頭男這一罵，王強心裡也起了嘀咕，難道是自己送錯了地方？他就問平頭男家裡有沒有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
“誰啊？吵吵啥呢？！”
平頭男扭回頭，氣哼哼的跟裡邊的人說，有人往家裡給送壽衣，話音剛落，一個女人從屋裡走了出來。
出來的女人應該是平頭男的媳婦，平頭男一看就是個怕媳婦的貨，跟王強又喊又罵的，見了媳婦音調馬上就降下去了，把事情的原委和那女人說了一遍。
女人聽了事情的經過，表情顯得有些奇怪，她壓低了聲音問平頭男有多久沒去看那老頭子了，聽語氣老頭子應該是指平頭男的父親，王強一聽就明白了，肯定是家裡關係不好，兩個不孝子，果然那平頭男說好些天沒去看過了。
經那女人一說，平頭男也覺得事情不對勁，就問王強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時間去他店裡訂的壽衣，還特意問了是怎麼去的。
王強一五一十的把那天晚上老頭怎麼進店訂製壽衣的事情說了一遍。
兩口子對視了一下，又嘀咕了幾句，王強聽那意思，平頭男應該是不和老人住在一起，老人的情況他也不太清楚。兩口子嘀咕完了關了房門，急匆匆地就往外跑，平頭男嫌王強擋路還扒拉了他一下。
看著平頭男兩口子神色怪異，王強一時也弄不明白他們唱的是哪一齣，可自己貨沒送到，錢也沒收，虧錢的買賣王強可不幹。索性，王強就抱著壽衣跟著平頭男兩口子一塊跑了出去。
等王強跟到了樓下，看到平頭男兩口子往樓下的儲藏室去了，平頭男住的是老式的小區，在每一棟樓下面都有一排小平房儲藏室，可以放東西，也有住人的。
平頭男走到了一個儲藏室的門口，平頭男喊了幾聲爸，但是裡面並沒有回應。王強這下明白了，那晚到自己店裡訂製壽衣的大個子老頭就是平頭男的父親，就住在儲藏室改建的小屋裡。
平頭男站在門口叫了幾聲沒人應，就推門走了進去，王強為了找到大個子老頭送貨收錢，也緊跟著走了過去。
到小屋裡的景象讓王強感覺極不舒服，屋裡擺放著幾件破舊的傢俱，一個消瘦的老人扒在床邊上一動不動，不知死活。
平頭男叫了一聲爸，就跑過去把那老人扶了起來，但是人已經都不知死了多久了，平頭男又是搖又是晃的，可又有什麼用呢。
王強又往前走了幾步，想看清這老人是不是到自己店裡訂製壽衣的大個子老人。雖然看上去清瘦乾枯了很多，但王強還是能看出來那就是前天晚上到自己店裡訂製壽衣的老人。
只是讓王強有些疑惑的是老人屍體的樣子應該死了不止一天兩天了，如果老人早就死了，那到自己店裡訂製壽衣的是人是鬼呢。
王強此時注意到那老人穿在身上的衣服並不合身，顯得很瘦小，穿在身上一定很不舒服，會不會是老人的鬼魂，要給自己選一件合體的衣服呢，王強一邊的胡思亂想。再看老人所處的環境更是讓王強感到唏噓。
屋子裡光線昏暗，氣味難聞，一張破舊的茶几上，有一些吃剩的食物也已經長了綠毛。再看看平頭男抱著老人屍體哭的呼天搶地，這種人死之後的孝子，讓王強不免覺得噁心。
王強心裡挺不是滋味的，就把老人訂製的壽衣留在了茶几上，也沒提錢的事，轉身走出了小屋，可沒走多遠，平頭男就從後面追了出來，叫住了王強。
平頭男從口袋裡掏出了幾百塊錢，舉到了王強面前。王強以為平頭男要給自己壽衣的錢，就跟平頭男說不要了。
平頭男說這錢不光是壽衣的錢，還想請王強不要把今天這事往外說，平頭男說他父親癱瘓在床好幾年了，家裡樓上樓下的不方便，就住在了樓下小屋裡，這幾天他媳婦孃家有事，兩口子就回了孃家，沒想到回來老人就不在了。
聽平頭男說的是輕描淡寫，王強勢更加覺得厭惡，也沒收他的錢，轉身就走了。留下平頭男一個人呆立在那，後來王強跟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並沒有因為碰上已死的癱瘓老人夜裡買壽衣而覺得後怕，而是更多的覺得平頭男夫婦枉為人子。
而那個老人，也許只是想走的時候穿的舒服一點，體面一點吧。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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