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南說夢:殘陽如血

如果說父死子繼是中國古代的主要傳位機制的話,那麼兒子繼承父親的性格和做法,甚至變得更加嚴重,那就是異類所顯。孝武帝劉駿死時為劉宋政權擬定了王朝繼承人——皇太子劉子業,這位皇太子年輕繼位,劉駿寄希望於兒子傳承帝國的權柄,為此,劉駿為他選了五位輔政大臣輔導劉子業的事業。可是就這一個決定,開啟了劉宋的亡國之路。

舊南說夢:殘陽如血

劉子業,生於公元449年2月的建康城,四歲的時候發生了當時皇太子劉劭弒父篡位的大事,佔據建康的劉劭一方面傳檄九州,另一方面嚴防宗室,劉子業就是其中之一。父親在外起兵舉義,劉劭將劉子業作為談判的砝碼,關押劉子業等人於侍中下省,原本以為自己終將死去,沒想到父親的軍隊快速進攻建康,滅了劉劭,接自己出獄並於第二年冊為皇太子,也就是劉駿稱帝后的皇位繼承人。身為皇太子的劉子業並沒有住在東宮,劉子業的童年幾乎在永福省度過,直到公元458年,九歲的劉子業才入主東宮。究其原因就是父親不喜歡自己,或者說父親有喜歡的孩子——劉子鸞,就是前文所述的殷淑儀所出的兒子,可以說受盡了劉駿的寵愛,甚至在劉駿帝位穩固的時候想著要廢黜劉子業,另立劉子鸞為太子,但是這都得幸於劉子業和師傅的努力。劉子業少年時期就有好學的一面,曾經所做的《太祖誄》以及一些文學雜文頗有古風,同時,其師傅包括當時的侍中以及劉駿的寵臣戴法興都積極向劉駿進言,說劉子業勤奮好學,常有進步,這才使得劉子業的地位得到了有效保證。另外,順便提一下,劉宋政權的皇帝對於繼承人之所以屢屢出錯,就其自身原因都是每個皇帝都不相信自己會死,繼承人只是個名頭,到了該選擇的時候皇帝會臨機而選之,結果個個都猜不準上天的安排。

公元464年7月12日,霸氣一生的劉駿終究熬不過放縱的後果,他帶著遺憾逝去了,江山也就順理成章地落到了劉子業的手裡。劉子業繼位之後的短暫時間裡朝政不完全由他做主,因為父親撒手人寰的時候為自己安排了五位輔政大臣,分別是江夏王劉義恭、柳元景、沈慶之、顏師伯以及王玄謨,讓他們分別掌握朝政以及軍事,但是劉駿本來對於宗室就不信任,更何況他也討厭權臣,所以這五位只是空有其名,並不能完全掌控朝政。真正掌控朝政的是當時的孝武寵臣戴法興以及巢尚之,他們處處以先帝寵臣的身份管理國家,對於劉子業也是句句帶著教訓的口吻,讓年幼的劉子業甚是煩恨。有一次,戴法興對劉子業說道:你這樣的作為(不聽話),難道是要當營陽王(劉義符)嗎?此話帶著深刻的廢立威脅,劉子業是既怒又恨,對於這個壓在頭上的緊箍咒他時刻想著摘除,所以當年八月,劉子業授意痛恨戴法興的宦官華願兒誣陷戴,很快劉子業就下令將戴法興處死,這樣劉子業的緊箍咒就被摘除了。同時,為了讓自己活得像父親那樣,劉子業開始對他不喜歡的人進行殘忍陷害和報復,一場風暴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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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即位的劉子業冊封生母王憲嫄為皇太后,可是其生母身體不好,久疾成病,皇太后希望在臨死前見兒子一面,可是劉子業對前來傳令的宦官說:病人的房間有很多的鬼,極其可怕,我怎麼能夠去呢?就是說在母親要離開人世之前,劉子業拒絕與其母親見面,皇太后聽後氣絕而亡。這些做法讓五位輔政大臣看了十分心寒,一時間建康的非議也很多,這讓劉子業很是惱怒,他決心下手。首先,他有懾於顏師伯的尚書僕射權力,他採取分設左右僕射,並以王彧為右僕射,褫奪了顏師伯的丹陽尹的兼任之職,這讓顏師伯很是擔憂,所以在私下與劉義恭、柳元景密謀廢立之事,準備廢掉劉子業改立劉義恭,但是始終覺得缺乏沈慶之的支持不行,因此這個密謀一直無法實現,而後試圖找到沈慶之展開遊說,結果沈慶之因為與劉義恭、顏師伯有隙,不僅沒有答應,反而將此謀反之事告訴了劉子業。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劉子業決心先發制人,永光元年八月十三日(公元465年9月18日)劉子業親率禁軍宿衛逮捕劉義恭、柳元景等人,其中柳元景是當場處死,劉義恭被禁軍殺掉之後,劉子業還不解恨,下令將劉義恭肢解,並把雙目挖出來浸泡於蜜糖之中,稱之“鬼目粽”,將劉、柳二人夷三族,顏師伯也被處死在建康城。

可能大家覺得沈慶之會躲過一劫,其實他只是比前述的人要死得晚一點而已。收拾完輔政大臣的叛亂,劉子業就開始亂倫鬧劇,他看上了自己的親姑姑,將姑姑納於後宮,對外稱謝貴嬪,並將一個已經死去的宮女當作死去的姑姑,交付給姑父何邁,讓何邁開展治喪事宜。本來何邁就懷疑劉子業壞事,現在自己有遭受到了猜忌,所以何邁想著趁劉子業外出的時候將其誅滅,以晉安王劉子勳為帝位繼承人,可是事情很快就敗露了,劉子業又率領禁軍宿衛進入何府將姑父殺害。在決心動手之前,劉子業想沈慶之肯定會來規勸自己,他下令將所有沈慶之能來的路全部封死,已然八十多歲的沈慶之無奈只得退回府中,可是劉子業想永遠清靜,他隨即下令讓沈攸之給年邁的沈慶之賜藥,沈攸之與沈慶之有過節,這番賜藥實則就是將沈慶之賜死了。殘忍的劉子業對於強臣的攻伐終於結束了,劉宋的柱國基石几乎誅除殆盡,國之不國。

舊南說夢:殘陽如血

收拾完強臣,劉子業馬不停蹄開始對宗室親故進行瘋狂報復,這是一場劉宋宗室的流血大戰。

對於曾經與自己爭奪帝位的新安王劉子鸞,劉子業一點都不講親情,直接下令處死,連同殷淑儀所生的十二皇女以幼小的劉子師也被斬殺於建康。

對於已經死去的殷淑儀,劉子業不解氣就下令把殷淑儀的墳墓挖開,進行百般破壞。情緒激動之處甚至想著下令將父親的陵墓挖開,史官紛紛上前勸阻,此舉有違孝道,劉子業這才停手,但是他對著父親的陵墓破口大罵,並且向陵墓潑灑糞便以示侮辱。

對於有威脅他皇位的叔輩他更是不能容忍。劉子業說自己登位沒有實行戒嚴,心裡很不爽,有礙於劉義恭被誅殺的情況,九叔義陽王劉昶趕緊上表,表示臣服和恐懼,劉子業對送來表文的典籤籧法生說義陽王謀反你卻不上報朝廷,嚇得法生舉足無措,趕緊逃遁回到彭城報信於劉昶,這正好給了劉子業以口實,劉子業隨即宣佈內外戒嚴,率兵討伐劉昶,劉昶眼看手中無兵又無後援,只得投奔北魏了。

除掉九叔後,劉子業開始戲弄其他宗親舊故,這場戲弄是帶著血的戲弄。

劉子業將剩下的諸叔輩全部囚禁於宮殿之內,對他們肆意鞭打。其中年長的十一叔湘東王劉彧、十二叔建安王劉休仁以及十三叔山陽王劉休祐這三人是主要欺凌的對象。他們三人有些肥胖,所以劉子業就給他們稱體重,最重的劉彧改名號為“豬王”,其他二人也分別叫“殺王”和“賊王”,而且要他們時常跟在自己身邊。對劉彧的侮辱就更殘忍了,有一次劉子業下令將劉彧的衣服全部脫去,放在土坑之中,將飯食放在木槽之中,讓劉彧學豬那樣進食,劉彧簡直不堪其辱。後來,劉子業有些倦怠了,就想著殺了三王,就說:今日屠豬!劉彧眼見就就要被殺,劉休仁突然大笑起來,說道:豬王今日不死。劉子業問為什麼,劉休仁說等皇太子出生取出豬心豬肝慶祝。劉子業哈哈大笑,這才放過劉彧,使得三王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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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太妃、后妃、宮女、姑姑、姐妹這些劉子業從來都不想放棄。時常,劉子業出入後宮,對先帝的后妃常常實行姦汙,有時讓侍從姦汙先帝遺妃,而自己從旁觀看,其中建安王劉休仁的生母楊太妃就是被劉子業的侍從姦汙了。南平王妃江氏不願屈從,劉子業就將她的三個兒子帶進宮,當著江氏的面一個一個地殺掉,逼其就範。手段相當殘忍,致使宗室幾乎誅除殆盡。

這些種種做法引來內外不滿,民怨四起,機會也在此期間孕育而生。劉子業時常命宮女全裸身體在竹林堂中追逐供自己享樂,可是有一宮女不願意,劉子業將其殺害。事後,劉子業夜裡就夢見有一宮女在後堂罵他,醒來的劉子業跟生氣,下令全宮搜索長相跟他夢裡一摸一樣的宮女,又將這個宮女殺掉,結果當晚劉子業就在夢裡夢到了這個宮女,並告知他已經將自己被冤殺之事告知上蒼。這讓劉子業十分害怕,找來巫師跳大神,巫師告訴他必須在竹林堂進行射鬼,就是拿弓箭將鬼魂射死才能躲避災禍。原本打算出巡荊湘二州的,並在出發之前殺掉三王,結果不成行了。這一關鍵信息被劉彧謀士阮佃夫偵之,他眼看劉彧的姓名朝不保夕,只得找到同樣受到威脅的禁軍將領以及劉子業身邊的人商量誅除劉子業,這些人同樣是害怕自己哪一天因為劉子業不高興而死無葬身之地,所以他們決心同謀。景和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阮佃夫將劉子業出發去華林閣的消息告訴了主衣壽寂之等人,同時買通華林閣的衛戍隊主樊森整,讓壽寂之順理進入內園之中,正當劉子業在按照巫師的部署射鬼時,壽寂之命令部隊對劉子業一通發射弓箭,接連都沒有射中,眼看劉子業要逃並向外求援,壽寂之馬上追上去將其砍殺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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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業,就這麼結束了他短短不盡兩年的皇帝生涯,他的殘忍無道、荒淫無度讓整個劉宋政權蒙羞,也是讓這個昔日的鼎盛王朝走向了快速的沒落之路。順便說一句:劉子業死的時候只有十七歲!

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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