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老家,每個遠在他鄉的人都會有一份沉甸甸的牽掛。
我的老家南召縣太山廟鄉楊分岺村是太子山下的一個小山村,原是一座石頭寨,可惜五八年己被拆除,現在連遺蹟也看不到了。
我很早就出來工作,對老家的印象也只是童年的遙遠記憶和耳聞目睹的點滴情景。故土情深,做為劉家後代,總想把記得起的一些陳年往事寫寫,以寄託對家鄉的眷戀和祝願。
太子山 太山廟
老家背後的太子山地處伏牛山南麓,山勢陡峻,山頂有祖師廟,每年三月三廟會香火不斷。
太子山頂有一殘碑,上書 “太子望山 ’‘ 四個大字。相傳東漢末年,王莽攆劉秀,當劉秀逃到太子山時向南望去,可隱約望見宛城,後人為紀念劉秀在此登山望鄉,便把這座山叫做太子山。
太子山下有一座廟,始建於唐代,因太子山而名,稱之為“太山廟"。
太山廟的東南方有座 “天寶觀",是道教始祖太極真人張三丰的傳道聖地,山的南麓現有傳道的草菴遺址。
口子河在太子山東面山腳下,相傳唐僧取經路過此地擋住了道,豬八戒用耙子扒開一個口子,故名口子河
此外,方圓還有硃砂鋪的明清驛站,九里山的韓信寨,廟後和下村的冶鐵遺址等歷代古蹟。
“廟因山而名,山因廟而古 ",站在太子山頂,放眼四周,東邊與九里山隔河相望,北邊有白虎嶺,西邊是虎山 (現東風廠所在處),南邊與鴨河水庫相連,青山,碧水,廟宇,傳說交相輝映; 天地靈氣、山川氣象撲面而來,千百年來,這塊風水寶地孕育著家鄉的代代子孫……
劉家寨 老井
老家劉家寨,本名叫“楊分岺”,也叫 “石頭寨" ,外鄉人稱 “劉源清寨” ,附近村民叫“寨上"。
劉家寨始建於哪年 ?有實物和史料可考證。
最有力的佐證就是屹今為止村上保存完好的一口老井,鐵鑄的水井轆轆上鐫刻有“劉家寨 民國十九年建" 的字樣清晰可見。
如按傳說中 “劉源清寨"來考證,據《劉氏宗譜》和《劉氏族譜》記載,劉源清系劉氏45世孫,武庠生(即武秀才),生於光緒乙亥年 (即公元1899年 ),按民國十九年(即公元193O年) 建寨,當時劉源清三十歲左右,正值建功立業的盛年。
當年的劉家寨,全是以就地取材的石頭砌成,寨牆高十米之餘,坐北朝南,南北兩個大寨門。
寨牆四角的垛上分別建有四座砲樓,加上東西寨牆中間的兩座 “腰樓 "共設有六座砲樓。
距主寨牆外約五米處,還建有一圈 “攔馬牆" 做為防禦,用於擋住外侵的人馬不能靠近主寨牆。
記得小時候,和一群夥伴們經常爬寨牆,鑽炮樓,翻攔馬牆,站在兩扇大寨門的門拴上來回晃悠,在寨牆下摘酸棗,捉蛐蛐,藏 “老目 " ( 捉迷藏 ),留下多少童年的回憶 !
“石頭寨裡石頭房,家家戶戶石頭牆 "。寨內所有建築及設施全是清色的石頭砌成。一進村,滿眼都是石頭院石頭牆,石頭房子石頭路,石頭臺階石頭堰,連壘個雞窩也都是石頭。
“石鄉出石匠 " 寨裡大部分青壯勞力都會石工活。誰家蓋房子,全寨的能工巧匠都去邦忙。
記得北院的四伯是個老石匠,石活精細,各種不規則的石頭經過他的敲打,都會壓茬合縫,壘砌出不同形態而又闆闆正正的牆面,可以與磚牆比美。
劉家寨是五八年刮共產風,搞一平二調時被強行拆除的。據說是要用寨牆的石頭蓋公社的戲院,結果戲院半途而廢也沒蓋成,老祖宗留下的寶貴遺產就這樣被毀了,劉家子孫誰不心痛 ?
上次回老家,到村裡村外轉了一圈,村裡有一半以上的住戶都另擇新址搬出去住了,寨內原來的房子院子都翻新成大宅院丶小洋房,面目全非但面貌一新。
劉家寨建成的前一年 (即民國十八年)正值百年不遇的大旱,饑民遍野,兵禍烽起,在那個動亂丶饑荒的年代,劉家寨的興建為保護家園、凝聚宗親、安居樂業紮下了根基,雖然古寨不復存在了,但劉源清等先輩們建立的功業必將被後代子孫永遠銘記,流芳百代 !
蠶坡 摟葉子
老家地處淺山區,太子山前是荒坡丘陵,只長滿山遍野的慄茅墩。這慄茅一是可以養蠶,二是可以燒柴。
南召是柞蠶之鄉,靠近山區的農家大都會養蠶,養蠶的人被稱為“蠶倌"。養蠶是個技術活,是個細心活。一開始得先把蠶蛹燻成蛾子,待蛾子交配後孕育出幼蠶,然後放幼蠶上坡吃慄葉。
每年春上,幼蠶上坡後,蠶倌們得搭起棚子,吃住在山坡上日夜看護。
幼蠶慢慢長大會一串串爬滿枝頭,遠遠望去,山坡上一片金黃。
山蠶吐絲結繭後,蠶農們有賣繭的,也有自家繅絲(老家叫打絲)賣絲的。在老家,無論誰家打絲,鍋臺邊都會囲一群小孩眼巴巴地等著吃蠶蛹,蠶蛹香甜可口,是難得的美味,至今難忘。
慄茅不僅可以養蠶,更是家家戶戶做飯離不開的柴禾。印象最深的是每年寒暑假回家都要和小夥伴們一塊上坡“摟葉子”,還記得常去的地方有小慄坡丶柿樹窪、牛圈窪、戲樓等低窪落葉多的地方。
摟葉子得用一根長把兒的竹耙子,摟好的葉子先得打成很瓷實的扇,然後一扇摞一扇地塞進籮頭,再用耙子託著籮頭扛回家。
那些年,家家都是盤地鍋用柴禾做飯,除慄葉子外,還有玉米杆、麥茬根、棉花杆和慄柴等。
小時候,每到冬天我喜歡邦大人燒地鍋,一來暖和,另外還可以烤紅薯、燎玉米穗、燒螞蚱或木花(枸臘樹上吊的蛹),那種又焦又香的山野味兒,是地道的老家味道,忎覺現在的山珍海味也比不上。
紅薯幹 紅薯窖
老家地處荒坡丘陵,土質貧脊,水源缺乏,不適宜種稻子、小麥,紅薯玉米是主要農作物,特別是紅薯,曾經是一年到頭離不了的主食。山裡長的紅薯,形狀是疙瘩,味道是乾麵(紅心紅薯少)。
為了保存好紅薯,一是切幹收藏,二是下窖保鮮,我們那裡一到秋收時節,刨紅薯、拉紅薯秧丶切紅薯幹、下紅薯窖,家家忙的不可開交。過去切紅薯幹用的是自家板凳上或木板上綁個刀片,根據切片厚薄調整好刀片角度,然後按著紅薯一片片切下去。
切好後的紅薯幹有的直接晾到地裡或堰上,有的用高梁薄搭個棚晾曬,天一陰就得趕緊收起來以防黴爛。
“一季紅薯半年糧" ,為了能經常吃到鮮紅薯,那就得下窖。
挖紅薯窖必須選在地勢髙不積水的地方,窖的形狀是口小肚子大,窖深要在3米以上,使窖藏紅薯與地面空氣盡量隔絕。
紅薯下窖出窖時也有用梯子的,也有用繩系的,一般下窖都是體量輕的小孩子,小時候我也曾坐在籮筐裡被大人繫到窖裡拾紅薯,忎到很好玩。
現在鄉下吃啥有啥,紅薯早已不是主食了,有的家都喂牲口了,紅薯窖也用處不大了。
飯場 磨道
現在說“飯場" ,年輕人可能不知道是啥,城裡人更沒聽說過。
但過去我們老家,卻是村裡人每天吃飯必到的地方。
那時候窮,一日三歺家家都是“一碗端" 。 “ 玉米糝煮紅薯,吃裡肚子歪歪著 ” ,是兒時吃飯的歌謠。
村上人有個習慣,一到飯時,大人孩子都會不約而同地端著飯碗走出家門,聚到村口、牆跟兒或路邊蹲在那兒吃飯,這就是老家的“飯場" 。
我家走道外是村裡一條貫通南北的大路,地勢髙,路面寬,路岸邊還有些包路的石頭,能坐不少人,所以就成了全村人氣最旺的飯場。
飯場裡很熱鬧。大家吃著說著,天南海北,家長裡短,無話不談。誰家有啥事,村內外有啥新聞,飯場裡傳的最快。
飯場既是一個露天的歺廳,又是交流信息、聯繫親情的平臺。
那簡陋的場地,熱鬧的場面,隨意的氛囲,成為早年農村生活一道特有的風景。現在每家吃米吃麵,只需到超市選購就行,而在八十年代以前的農村,吃麵粉得自己磨。 磨面的地方叫“磨道”,常見的是驢、騾或是牛拉磨,用塊舊布或舊衣裳把牲口的眼矇住,再戴上“籠嘴",人在旁邊一邊蘿面,一邊吆喝,牲口就會一圈一圈地在磨道里轉。
我們北院三奶家安有盤磨,南北院、上下莊大都在她那裡磨面,需要磨面的人家多時還得預約,那叫“問磨“。用磨房的牲口磨面,磨完後得給磨房家留一些麩皮或糝子做為報酬,這是“規距"。
如果是磨紅薯幹,那得在碾盤上用人力或牲口推著石滾粉碎,而且要經過多次軋碎、籮面後才能完成。
還有一種小型粉碎工具叫“石臼”,可舂五穀雜糧,也可以舂花椒、辣椒、茴香或韭花等。
八十年代以後,農村開始有了電磨、小型麵粉機等糧食加工設備,過去的磨房、石碾等老一代工具都用不上了,離現實生活漸行漸遠……
歲月悠悠,揮之不去的是童年記憶 ; 滄海桑田,難以忘卻的是鄉情鄉愁。
回想那極左肆虐、法治缺位、違背民意的年代,國家經歷了嚴重曲折,人民遭受著太多的磨難 : 五八年大躍進的狂熱,三年自然災害的饑荒,吃食堂飯的酸楚,文化大革命十年動亂,大搞政治運動的折騰,這一幕幕悲劇幾乎讓人們陷入絕境。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春風吹散了霧霾,撥雲見日,把國家和人民引上了康莊大道。
經過改革開放四十年來的艱苦奮鬥,家鄉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村裡小樓、洋房連成片,水泥路四通八達,摩托、轎車隨處可見,家家豐衣足食,人人揚眉吐氣,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獲得忎 !
最近回老家,看到村口大路旁昂然豎起了 “劉家寨 ”三個大紅字石碑。
激動之際,我曾設想 : 今逢盛世,家鄉變化日新月異,有朝一日,如能重修 “劉家寨 ”,恢復當年的古寨風貌 ; 再興建一座 “ 劉氏宗祠 ” ,傳承祖德,重振我劉氏家族雄風,那該多好 !
但願這不是夢想。
2019年元旦於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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