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上海知青

葉城二牧場,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農三師在崑崙山的一個團場。崑崙山下的靜夜,最後一位上海知靑姜萬富坐在我面前,我似乎聽得見他的心跳,因為我曾經也是一名知靑。公司在二牧場的索克龍有一處礦點,因為工作關係我經常出入二牧場。在二牧場我偶爾和姜萬富相識,插隊知靑和兵團知靑的相識和對話非常簡單,彼此的知靑經歷讓我們充滿信任和理解。一個留守崑崙山43年的上海知靑讓我感到振憾和敬佩,姜萬冨也因為在崑崙山遇見曾經是北大荒知青的我感到驚訝。

人生的滋味和生命的凝望藉著這深沉夜幕徐徐開啟:塵封多年的愧疚,深藏心底的告白。姜萬富語速緩慢,音調低沉的講述,像老紀錄片般回放,穿越他人生近半個世紀的時光,一個17歲的上海知青在崑崙山的43年。歲月把他艱難中對職責與使命執著的堅守,釀成了不時在我心間滾過的一次次感動。在姜萬富的天地裡,他擁有最豐富的寂寞,最光榮的平凡,最樸素的感動,最無言的告訴我,他用一生中最好的年華詮釋兩個字職守!

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農三師葉城二牧場,位於偏遠的崑崙山中,海拔3000米以上,氣候條件惡劣。作為醫生的姜萬富走遍了團場上百個放牧點的溝溝梁梁。在他17歲離開上海隨滾滾的時代車輪來到葉城,他最初並沒有思考什麼人生的意義與價值,但他用43年的堅守告訴我們:什麼是奉獻!七十年代末是知青返城的高峰,當年一起從上海來的夥伴,陸續都回城了。遠在上海的姐姐多次來電話讓姜萬福回去,姜萬福思來想去,決定留下來。後來,前妻帶著女兒也離開了,沒有了家的孤單,連說句上海話都找不到人的孤獨,真難受呀!入夜,不出診的時候,就自己拉段二胡、敲敲揚琴排解寂寞。43年近15700個日子轉瞬即逝,明年姜萬富就60週歲了,他將退休回到生他養他的黃浦江畔,回到他日思夜想的家鄉上海。

姜萬富回上海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了。要回去了,姜萬富揹負的卻是情難捨、義難棄的愧疚與不安。他要走了,大戈壁的茫茫曠野,崑崙山的千溝萬壑,風沙盪滌留不下他的腳印,姜萬富離開上海43年,矛盾中的抉擇,孤獨中的堅守,艱難中的執著,樁樁件件,點點滴滴,回望間感慨萬千。姜萬福喜歡音樂,簫、黑管、揚琴、二胡樣樣都拿得起來。在崑崙山的二牧場毎當夜深人靜,偶爾就能聽到姜萬福曲調低沉的簫吟和傷感二胡曲調,這時人們就會想到這裡還有一名上海知靑。葉城離上海6000多公里呀,姜萬福一走就是43年!1996年回上海探親,90歲高齡的母親已是風燭殘年,知道是與母親的最後一面。作為兒子,理應給母親送終,但是千里迢迢…… 兩年後,姜萬福收到了一個厚厚的信封裡面裝著一塊黑紗,姜萬福只能在靜夜裡流著淚向著東方磕頭。當姜萬福講到這我也只能陪著他一起落淚了。姜萬福對我說,他這一生,上對不起老,下對不起小,想必也是命運吧。

還有,在臨走前,一定要去看一看,跟他打個招呼道個別,一起來的兄弟永遠留在了這裡。他叫沈祥福,同一天進疆,同一天到葉城二牧場。因遭遇車禍死亡,就埋在不遠處的大沙包上。我陪姜萬富來到崑崙山的一條溝壑傍,一堆黃沙,幾隻紅枊,就是上海知靑沈祥福的歸宿地了,黙黙無語中我們都沒有說什麼。崑崙的風來了,太泠!一陣孤獨的風揚起黃沙堆上的崑崙塵埃飄向遠方,飄向魂牽夢縈的黃浦江......

後續:

在姜萬富即將離開新疆時,由於他的堅守和奉獻,他被評為第二屆全國道德模範,被國務院表彰為全國民族團結進步模範個人。43年的奉獻終於有了認可,60歲的姜萬富拿著用43年時光換來的獎牌回到了生他養他的黃浦江畔。姜萬富回到上海後買不起房子,只能擠住在愛人的母親家裡。姜萬富的事蹟感動了上海,後來在上海市政府的幫助下,他們一家住進了兩室一廳的新房子,女兒姜玉嬌大學畢業後也被上海市閔行區中醫醫院錄用。

姜萬富走了,他是農三師最後一位離開新疆的上海知青。2010年全國援彊工作開始,上海的援建地點恰好在喀什。上海專門提出要援建葉城,幫葉城建一座新城和一座現代化的醫院。理由之一就是當年在葉城曾經有一批上海知靑,有留守崑崙山行醫43年的姜萬福,有長眠於此的上海知靑……如今上海援建的新葉城已屹立在崑崙山下,一所由上海提供全套醫療設備和人員培訓新醫院已經在完成姜萬富留下的未競職責!

最後的上海知青
最後的上海知青
最後的上海知青
最後的上海知青
最後的上海知青
最後的上海知青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