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活神仙博學多才,那天我說錯句話,卻意外揭穿個幾十年的騙子

村裡活神仙博學多才,那天我說錯句話,卻意外揭穿個幾十年的騙子

我小時候的鄉里,有過一個會法術的老鍾。

老鍾而立年紀,瘦得乾癟,常常穿著件藏青色的長衫袍子,那寬大的袖子完完全全遮住了他的手,活像一個行走的晾衣架子。他說起話來也不利索,有些結巴,吞吞吐吐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又戴著副渾圓厚重的眼鏡,擋了大半張臉,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老鍾全身上下唯獨那雙手是能看的。十指纖長白嫩,二十多年來,甲縫裡也從沒見過有汙垢。他靠這雙手吃飯,自然是得保養得好。

老鍾在我們村口擺攤,攤前一個小碗,旁邊豎著面赭色小旗,上頭寫著“仙人轉世”。他自稱是清初白蓮教的後人,能與神仙對話,還能傳達佛祖的意旨,算半個“小神仙”。

他常常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然後去譚孃的鋪子裡灌一壺酒,再叫一個小菜,胡亂對付一頓,便到了申時。

太陽落山,大人們從地裡回來的時候,便是他上工的時間。他帶著點酒意慢慢悠悠晃到攤上,把小旗扶正了,一抖衣袖用力鼓三下掌,仰天大吼道:“來來來!悟道通神,太上老君引我路!”這是他唯一能說得順溜不結巴的話。

在那個閉塞的村莊,娛樂貧瘠的年代,花幾文錢看老鐘的法術便是村民們為數不多的樂趣。他們一聽到這話便撂了筷子從屋裡湧出來,把老鐘的小攤子圍得水洩不通。當時一起玩的孩子都不過六七歲,最是喜歡這些把戲的。我仗著身材小巧,往往能在人堆裡尋到一個最好的位置。

老鍾會的法術不少,甚麼吐火吞刀的小伎倆,他都極擅長。我最喜歡他能“隔空取物”。他會提前讓我們看他的手,空無一物,唯有柔荑似得白淨。接著便探出五指在我們面前虛晃一下,須臾手中便多了樣東西。或是春天枝頭的梨花,又或是譚娘密封罐子裡的糖點。全是些小孩子喜歡的玩意兒。我每回都驚喜地抻著手臂嚷嚷想要,他便衝我笑笑,彎腰塞進我的手掌裡。

我知道老鍾喜歡小孩子,也喜歡譚娘。有回我見人勸他向譚娘提親,早些生個大胖小子。他聽了也只是笑笑,搖搖頭:“窮……窮,養不起,吃苦。”

他確實過得潦倒,一天只在譚娘那兒吃一頓飯,夜裡連蠟燭都捨不得點。對此我也很是困惑。

有天臨他收攤,周圍沒剩幾個觀眾,我悄悄問他:“老鍾呀,你既會隔空取物,為什麼不隔空取些田財主家裡頭的金子?”

當我正為自己出的主意洋洋得意,老鍾卻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嚴肅地看著我:“不可。”

我疑惑:“取了田財主的金子,你就可以娶譚娘了呀!”

他搖搖頭:“不……不不問自取,是偷!”

我還沒懂他的意思,他已經一把按住了我的肩:“不……不能學。”

我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老鍾在我眼裡已然是半個仙人,仙人自然有仙人的道理,不會有錯。

帶著這種盲目的崇拜,我慢慢長成了少年。不久後我的哥哥回了村,他說他在城裡立穩了腳跟,想帶我一起出去看看。

我看膩了這乏味的鄉村,預備跟著哥哥去城裡闖蕩。最捨不得的是一個人將我和哥哥拉扯大的母親,其次便是老鍾。我在村口和他道別,他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依舊只是朝我笑笑。

我坐在駛往城裡的車,心中滿是遺憾,也許要好久以後才能見到老鐘的法術了。

但很快我就發現是我多慮了。城裡會法術的人,要比我們那個小破村莊多得多。我看著一個攤頭問哥哥:“這些會法術的仙人怎麼都喜歡擺攤?”

哥哥輕蔑地瞟了那人一眼:“什麼法術,都是些弄虛作假唬人的東西。”

我:“不可能!我們村的老鍾他會隔空取物!這也能有假?”

哥哥笑了:“他提前藏在袖子裡,趁你不注意再拿出來,有什麼難?”他順勢取了桌上的一把剪子藏進袖裡,再一翻手,緩緩攤開手掌這剪子已然在了手心:“喏。”

我先是震驚,而後這種震驚變成了被欺騙的羞憤。難怪他的袖子會這麼寬大,什麼仙人,什麼法術都是假的,老鐘不過是個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靠著這些小把戲愚弄人,卻叫我信以為真,崇拜了他這麼多年。

我的憤怒來得兇猛,我想當時我的臉色一定是難看至極的。而後這種憤怒很快轉化成了仇恨,恨不得將那騙子撕得粉碎。

而後在城裡的日子,我還是喜歡看這些弄雜耍的人表演“法術”。不過我已經成了破解“法術”的箇中好手,只消一眼,便能領悟其中的門道。

又過了些時候,國民黨開始北伐,還有到處作亂的鬼子。我受不了亂世的動盪,開始想念我那個平靜而落後的小鄉村。哥哥放不下他的商行,決定留在申城,而我卻坐上了歸途的火車。

再次見到老鐘的時候他還是孤身一人,只是比以前還要瘦了,兩頰凹陷得厲害。聽說是因為譚娘和他大吵一架,一氣之下和那個姓武的屠夫訂了婚。

我暗暗罵道活該,我沒法忘記他欺騙我,憑空佔據了我的崇拜這麼多年。

這一天的黃昏,老鍾又照例在村口擺了攤。我冷眼站在他身旁看著他的臉。他看到我似乎很是驚喜,咧開嘴對我笑,我偏頭避開了他。

老鍾開始表演他最拿手的隔空取物。他才一攤開手,我便一下探手擒住了他的手腕,從他的衣袖裡抖落出一截桃枝。那截桃枝上還掛著粉嫩的花,每一瓣都完好,應當是他方才才摘的。

他好像一個犯錯的孩子,漲紅了臉,窘迫無措地低著頭。我瞧著他的模樣,心中升起一股報復的快意,遂鬆開他的手道:“老鐘不妨再隔空取個別的什麼物件吧?”

他本就不擅言辭,更不會狡辯,囁嚅著嘴說不出話。村民一片譁然,我冷笑:“他變不出來,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什麼神仙,而是個江湖騙子!”

老鐘的嘴唇一瞬間全無血色,他的臉頰也逐漸趨於蒼白,只能如蚊蠅般小聲地重複道:“不...不是。”

我搡他一把,他便雙膝一軟一下跌坐在地。村民們有唾罵也有質疑,我一一做了解釋。他極是痛苦地搖著頭閉上了眼睛。

這是老鍾最後一次擺攤,他的“仙人轉世”被我撕得粉碎。這個欺騙我多年的江湖騙子終於得到了報應,沒有人會再花錢看他的法術。

老鍾除了這些把戲身無長物,之後的日子,他也如我所願地越來越潦倒,甚至會蓬頭垢面當街跟狗搶食。我也見過他的那雙手,滿是泥濘和血汙,再沒當初潔淨漂亮的樣子。譚娘去找過他,卻被他閉門躲開了。我也會心有不忍,但一想到他欺騙過我,便又覺得他死有餘辜。

我最後一次見到老鍾,是在河邊上。他的屍體被人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溼透了,長衫貼著他的軀幹,瘦得已經脫了型。據說是因餓昏了頭才一腳踏錯跌進河裡的。

譚娘跪在老鐘的屍首邊上號啕大哭,她滿腔恨意地指著我說,老鍾一直都是個善良的好人,沒偷沒搶憑著本事學來戲法,博人歡心討口飯吃,為什麼我要戳穿他,對他苦苦相逼?

我的心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哀嚎,胸膛似乎炸開了。兩道清淚奪眶而出。

他並非十惡不赦,原來也不過是個沒能滿足我臆想的凡人而已啊。(作品名:《魔術家》,作者:少皓。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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