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的時候,因為一些讀者說,希望有一個渠道,與我近距離交流。於是,在文章末尾,我公佈了自己的微信。
結果添加者無數。
有一天,一個人發來添加微信驗證消息:我終於找到你了。
通過後,他沒像一般讀者一樣叫“衝哥”,撲面就是一句:“老婆!”
打開他的朋友圈。懵了。
畫風是這樣的:
也就是說,近半年時間,他的朋友圈都遍佈著一個陌生人的名字。
這個陌生人,與他沒打過照面,沒和他有過交流,也不曾與他的生活圈有過半點牽扯,但是他對這個人充滿了熾熱的幻想,以及性幻想。
這真是一件詭異至極的事情。
發生這種事,只有兩種解釋:
1,我曾有意無意地引誘;
2,此人心理有問題。
我自認為沒撩過讀者,也沒寫過太風情的文字。
2018年以來,文章也極少提及自己,拘謹嚴肅得與從前的私人化寫作截然不同,但依然令他浮想聯翩,這實在是超出了我的理解範疇。
只有拉黑。
事後朋友開玩笑:“怎麼不聊下去呢?看起來多用心啊。”
我說:“正常人都是理性的,審慎的,疏離的,甚至是有點冷漠的,有病的人才會激情澎湃又莫名其妙。”
如果你相信這種臆症式的囈語,那麼,你離自毀,也就不遠了。
2016年時,我有一個朋友,就毀於這種非常態的“騷擾”。
那男人是個浪子,無所不用其極地“追”她。
- 為她寫血書。
- 為她每天送玫瑰。
- 在大庭廣眾之下,抱住她狂吻。
- 在她與其他男生說話時,用拳頭捶牆:“你是我的,不許和其他男人說話!”
- 會給她發非常“下半身”的短信,“我想要你”,“一想到你的身體,我就(馬賽克)了”......
撒潑打滾,搞風搞雨,後來居然打動了她。她覺得這種充滿了毀滅感的關係,可能就是——愛。
她像一捧乾草,被撲面而來的烈火點著。點著以後,身不由己。傷害與摧毀緊隨而來。
她被騙,被背叛,被控制和威脅,被家暴,被髮生多人式的性。
人間的惡千萬種,那兩年,她覺得自己見識了十之七八。
她說:他就像變了一個人。
我說:不,他一直就是那個人。
從前他反常,後來他變態。
從前他不講理,後來他不留情面。
從前他無忌憚,後來他無底線......
一以貫之,從未更改,他一直沒變過。
只是,在故事開始的時候,你接受了這團火焰,默許它的焚燒,如今成為灰燼,也在情理之中。怪不得任何人。
真正的成年人,會深諳人性的詭譎,也懂得自身的羸弱,不讓自己置身於誘惑之中。
他會避開呼之欲出的惡;
也會遠離無序的、激烈的、不可控的人。
金基德有部電影,叫《漂流欲室》。
講一個大湖上,有一條船,供人垂釣、休息和飲食。
船上有一個啞女,沉默地為來來往往的人提供服務。包括性服務。
有一天,船上來了一個青年,欲圖自殺。啞女從水中游出,用一把尖刀,刺傷了他的大腿,阻止了他的自盡。
後來,啞女一直用激烈的方式示好。
兩個人在這種非常態的情節中,開始瘋狂的感情。
故事末尾,啞女為了留住青年,在身體內部,安放了幾個魚鉤。
當他們發生關係,青年被勾住了,痛不欲生,想出來,可是再也拔不出來了。
他們就這樣痛苦地連接在一起。
不正常的開始,當然會指向不正常的結局。
非理性的情節,總會開出非常態的花朵——這簡直是一定的。
1979年,顧城在火車上對謝燁“一見鍾情”後,追到她家,找了一個垃圾箱子,在謝家門前睡了半個多月。
此後,他像一個口香糖一樣,黏在她身後。
謝燁去哪,他去哪。
那時候人人都以為,這就是真愛了。可就在他們婚後的第二天,顧城對謝燁說:“我們一起自殺吧。”
而謝燁也說:“我的路是死路一條。”
到了新西蘭不久,顧城愛上英兒,並強行與她發生了關係。
1993年,謝燁有了情人,顧城用斧子砍死謝燁,留下四封遺書,然後自縊身亡。
看到這裡,實在是令人又驚又痛。
但類似悲劇,還在人間此起彼伏地發生。
你會聽到她的叫喊,他的哭泣,他們的驚恐,她們的哀嚎......所有的眼淚與血液背後,都藏著一條運行不悖的潛規則:
當一個人理智被吞噬,毀滅幾乎就成了必然的命運。
而被吞噬之前,惡早已張開腥紅的嘴。
它喘著粗氣。
它盯著你。
它在說:我愛你!
電影《苦月亮》裡,奧斯卡在一開始時,愛咪咪愛得發狂。
他為她寫小說。
他願意喝她的尿。
他和她在床上,三天三夜沒下床。
可是,當激情燃盡時,他扣響了扳機,槍殺了咪咪。
從來都是這樣的——
情感過於激烈,過於狂熱,一定不是好事。
- 它偏離了真實。
真正的愛,從來都是剋制的,而非放肆的。
它會滋養你,而非消耗你。
它會令你感到,活著是一種祝福,而不是一個縱慾的過程。
- 也偏離了常理。
年輕時,我們渴望天崩地裂,海枯石爛。
長大後才發現,細水長流,柴米油鹽,朝夕相伴,才是真愛。
愛是看見真正的“人”,而非看見一具“肉身”。
是看見形而上的靈魂,形而下的慾念與恐懼,而非看見一個可以實驗自己瘋狂的工具。
倘若你遇見了後面的這種關係,一定要提醒自己:快逃!
不要站在深淵邊,不要立於危牆下。
《自控力》一書說過,當誘惑來臨,最明智的做法,不是挑戰,也不是考驗,更不是好奇,而是避開。
因為,直面這種誘惑,無非兩個結果 。
一是上勾。比如《青蛇》中的法海,面對小青的勾引,汗水涔涔,座下春水繚繞,多年修行瞬間崩潰。
二是戰勝了誘惑。 可是抗拒的過程,成了一種漫長的、無用的消耗。
一個詩人曾經說:
不要進入索多瑪城,不要在胸口藏火焰,不要讓大雪帶走你的淚水......因為春天尚未到來,繁花還沒盛開......
生而為人,我們要做的,不是對抗長夜,而是享受春光。
所以,護好此身,離開沼澤與泥潭,去陸地上,創造明亮的、源遠流長的故事。
要知道,生命的禮物,不是傷痕,是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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