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師弟這是心疼我了?”

“怎麼,師弟這是心疼我了?”

“黑燈瞎火提劍相對,公子倒好雅趣。“

“半夜三更闖人府邸,閣下也好興致。“

乍然聽得對面那人不假思索對上的句子,陸令深不由失笑。

他從牆下陰影裡緩緩走出來,胸口處始終穩穩抵著那人的劍尖。

“......令深!”直到看清陸令深的臉,顧致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這個名字。

眼前的人就這麼披一身月光孑然而立,眉目間依稀還有記憶裡芝蘭玉樹般皎皎少年郎的影子,只是氣質卻愈發沉穩疏朗。一襲玄衣落拓,竟像是踏月而來,平白送他的一場夢境。

顧致端著劍的手有些發抖。

陸令深眼風掃過離自己胸口不過寸餘的微顫劍尖,不動聲色地笑:“看來還記得我是誰。那怎麼還用劍指著師兄?"

“住口!”顧致惡狠狠地咬著牙,一字一頓道:“你是誰師兄!"

這人當年既然敢不告而別,就該像死了一樣消失得乾乾淨淨,也算不枉自己提心吊膽過了這幾年。現在突然又不明不白地出現,這算是怎麼回事。

眼看著顧致的怒火越來越噴薄欲出,陸令深卻沉默了。

他該如何解釋,當年在師門突然得知家中變故,只來得及同師父打聲招呼就匆忙下了山。

本想著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來,誰知父親卻突染急症,他在旁衣不解帶地照顧月餘,卻終是回天乏術。

陸父臨終前,鄭重其事地將陸家上下一併交給了作為長子的他。

陸家世代經商,同黑白兩道都有些直接的利益往來。

陸父生前雖已盡力替他鋪路,但那時陸令深方及弱冠,且在他前二十年的生命中有大半時間都是在山上度過的,對家中事務全無所聞。

再加之父親的喪事,一時間所有冗雜的事務爭先恐後陡然罩下,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白天焦頭爛額分身乏術自不必提,只是夜夜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時,他總是不可避免地想起顧致來。

明明是他年歲更大些,卻只因比自己晚一步上山,硬是得喊自己一聲“師兄”。

細想來,除了最初上山時由師父領著向各位師兄見禮時聽他勉強低聲喃喃過一句“師兄”,此後這麼多年,竟再也沒聽他喊過一次。

於是即便這麼多年過去,提起顧致,陸令深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出的,依舊是顧致第一天上山時,牽著師父的袖子站在他面前,不服氣地漲紅了臉,半天才憋出一句聲若蚊吶的“師兄好”來。

陸令深心中苦笑,當年是自己一去不回在先,之後種種又不敢同顧致開口,怕平白惹得他擔心。總想著等這一切都平穩下來之後再同他細說,卻沒想到這一等,竟叫彼此等了五年。

五年來的夜不能寐,五年來的身不由己,如此這些,卻讓他如何解釋?還要他如何解釋?

剎那間情緒千迴百轉,最後一秒喉頭湧上的蕭瑟被他強自按下,再抬頭時依舊笑得月白風清。

卻不料下一秒對面顧致鏗然收劍,清冽劍鋒映出他波瀾不驚的眸子,只聽得他緩緩開口道:“你說,我聽著。”

……

天漸拂曉,幾點殘星掛在天邊搖搖欲墜。有風捲起一地落紅,一把撒在湖面上,摻著水波間明明滅滅的星輝,一片駁雜斑斕。

湖心亭上,兩人桌前最後一罈酒也空了。

“......這五年,難為你了。”

“怎麼,心疼我了?”不知是誰笑得意味深長。

“……陸令深!”

“要叫師兄,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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