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年,我對乙肝患者的“歧視”

那十年,我对乙肝患者的“歧视”

那十年,我对乙肝患者的“歧视”
那十年,我对乙肝患者的“歧视”

腕上的運動手環的鬧鐘連續震動了兩次,震動頻率有一種奇妙的觸感。摁掉之後,拉開窗簾,起身,刷牙,洗臉。茫然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這個人,好像什麼都沒變,又好像什麼都變了。

十年了,昨晚,我夢見了我堂哥。

他的父母很早就離了婚,父親去外邊打工,母親有輕微的精神問題。在很小的時候,母親帶他去親戚家玩,沒有重視並且疏於照看,他感染了親戚家的孩子的乙肝。後來,母親和別的男人跑了,堂哥和外婆外公生活。

有一次父母帶我回外婆家的時候,在外婆小小窄窄的庭院裡面,看見他趴在滿是泥巴的地上,和別的小朋友湊在一起打彈珠。

我記得很明白,那天天氣很冷風很大,堂哥的臉上凍得發紫,握著贏來的彈珠笑得特別開心。

外公和外婆都不識字,除了能讓堂哥不餓不凍之外,已經竭盡全力。那天以後,我的父親決定,讓堂哥和我們一起生活,跟我一起上學。

我不曾一次想過,如果當時沒有父親的決定,可能我的生活,安定得就像一潭死水。

那一天好像宣判了我十年的有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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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為止,我都詫異,為什麼自己能夠在別的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快樂的玩耍的時候,那麼清醒地牴觸和生病的小孩一起。

而接下來的日子。我不能說很糟,但絕不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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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對疾病的恐懼,直接轉變成了對他最直接的戒備。從來不讓他進我的房間,跟他講話都規定一定的距離,哪怕他的餐具,生活用品以及其他一些東西都是單獨用的,都不足以讓我內心毫無荸薺地跟他玩。

不僅如此,但凡他摸過的任何物件,我從來都不會再去碰。每次一次吃飯的時候,我會全身緊繃,注意一絲一毫他夾菜的筷子。

那個時候的我,活在夠不著出口的恐懼裡。如果身體是透明的,看到的自己應該是一個及其病態的心臟。

絕大部分的時候,我們的害怕是出於本能,所以大腦一旦有求生意識,就會奮不顧身的去反抗,至於反抗後造成的結果,它就像是剛切開的新鮮的傷口,血流汩汩。很久之後,皮膚長好了,啊,那道醜陋扭曲的疤痕提醒你,你的過去。

可是,我真的好怕啊。害怕生病,又無處可逃,只能像躲瘟疫一樣避著他。

這一躲,就是十年。

那十年,我对乙肝患者的“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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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堂哥嘴上從來不說,但心裡是清楚的。對種種過分的行為,從來沒一句多話。反而處處讓著我,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全部都留給了我。

母親對我們的零花錢控制的很嚴格,聽得最多的就是,零食吃多了沒用之類的,那時候的我們,身上有五毛錢真的就非常開心了。

印象最深的一次,四五年級的時候,寵物機超級火,堂哥攢了一個月的早餐錢,給我買了一個粉色的遊戲機。

在他心裡,我是親妹妹一樣的存在。相較而言,我啊,既自私又醜陋。

就像是一半是人形,另一半是獸身。一半的我接受他對我的好但身負罪惡感,另一半的我又死死地忘不掉他是乙肝病毒攜帶者事實。

在極度病態地懷疑自己會不感染的時候,我查過無數份關於乙肝的資料:

慢性乙型肝炎是由於感染乙型肝炎病毒(HBV)引起的,乙型肝炎患者和HBV攜帶者是本病的主要傳染源,HBV可通過母嬰、血和血液製品、破損的皮膚黏膜及性接觸傳播。感染HBV後,由於受病毒因素、宿主因素、環境因素等影響。

在接種了乙肝疫苗之後,依然害怕會被感染。我不知道有沒有一種絕望,叫做守在自己的認知,死活不肯出來,身邊帶著一個定時炸彈,隨時會爆炸。所以死死守在在死衚衕,慢慢枯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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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現在反觀那段時光,就像是:

一個人到了無人島上。島很大,看上去什麼都有,不會餓死,衣也可以蔽體,也有船可以出去。

但是,島的周圍一圈一圈環繞的,是完全看不見方向的霧。既害怕,又想出去,

卻沒有人開船。

那個時候的自己年紀太小。成年人的世界本來就應接不暇了,根本無暇顧及也不會在意一個小孩子的內心在想些什麼。父母也從沒有想過,我的不安,我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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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我進堂哥的房間拿一本書,翻了半天沒有找到,就開了他的抽屜,裡面躺著一個黑色有些舊的硬皮本,好奇心驅使我打開看了。

裡面的內容,是他很多天的日記。好多關於我的事情。有一則:

“我是一個乙肝患者,有時候,我會擔心自己活不長。也從來不敢去喜歡一個女孩子,害怕會傳染給別人,那樣太壞了。比起活不長,我更害怕別人用不一樣的眼神看我,以及不跟我做朋友。


還好,我有一個妹妹,她很可愛,雖然很霸道,有時候很過分,但是經常和她在一起玩,我真的很開心,希望我可以活得久一點,陪她久一點。”

你們有沒有難過到,像喉嚨卡了刺一樣,又疼又拔不出來,束手無策的時候,只能默默祈求,讓它自己好,再不能做什麼了。

他的日記,讓我回憶起自己所有的過分,從頭到腳,徹徹底底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而我還沒來得及,好好拉著他坐下,好好說一說以前發生的事情。然後認真地跟他說一句對不起,我們就都變成了大人。

想道歉,可已經太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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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我曾不止一次想過死亡。對於過去自己的偏激,和犯下的錯誤。好麻煩啊,光活著的力氣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到死已經精疲力竭。

但有時候又覺得世界真的很美好,還有很多值得期待的事情可做,以及可愛的人。又覺得我可以多活一天試試看。

我不擅長觀察,但我清楚每個人的人格都是不完美的。我們都是殘次品,生來就是。有人問過我,做錯了事,要怎麼才能變好呢?

嗯,想了很久,只能給出這樣的回答:

“這世上不幸的人各式各樣,不,毫不誇張地說,這世上盡是不幸的人。但這群人能夠堂堂正正地像這個世界抗議自己所承受的不幸,“世人”也大度地給與他們理解和同情。


可是不幸歸不幸,總有一天會變好的,你只需要不停地去相信美好,併為之堅持與創造。將這些或那些,能快樂得唱出來的東西,源源不斷地注入到不幸之中,並且靜靜等待。”

我就在靜靜等待,感覺也還算不錯。堂哥的日子好像過得很好,偶爾過節給我寄點好吃的。對了,上次打電話,他說,他喜歡上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子。

讓我們一起來期待吧。

那十年,我對乙肝患者的“歧視”*作者簡介:一課馬鹿鹿, 一個喜歡吃肉的女同學。一課(ID:bestyike),畢業生的理想島,這裡集結了一群不愛將就的年輕人,專注職業成長和技能提升,讓一部分人先成長起來。

你看完文章有什麼感觸麼?

來源:一課(id:besty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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