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短篇小說:你的本體挺可愛的,難怪前世的我那麼喜歡你

古風短篇小說:你的本體挺可愛的,難怪前世的我那麼喜歡你


心累!仙君每天鬧離婚

作者/鬱風閒

土地公土地婆要離婚,驚動天庭,派秋妙華來撮合二人。見了面,秋妙華才知道土地公對他有怨,記仇記了五百年……撮合行動屢遭挫折,先是被追殺,後又意外壓死土地婆,秋妙華壓力山大……

古風短篇小說:你的本體挺可愛的,難怪前世的我那麼喜歡你

【一】

初見到原隰的那一刻,秋妙華覺得自己可能被騙了。

土地公據說500多歲了,“公”字輩的人,怎麼可能這麼年輕!而且,他還很帥,膚白水嫩、倨傲如霜,讓秋妙華這個被稱頌了二十年的柳州第一美男都自愧不如,不由得心跳加速,心生嚮往。他看得呆住,腹內醞釀了一路的話,此刻卻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原隰等得不耐煩,不悅地出聲:“你是那個臭婆娘派來的?”

秋妙華趕緊回過神來。

他思考了一下,原隰說的“臭婆娘”應該就是土地婆。據說這兩人個性不合,分居已久,目前正在鬧離婚–這件事鬧到天庭,驚動了眾神。

500年前,土地公土地婆結合,造就中原大地的和平。一旦他們離婚,這種和平局面將被打破,從而江山分裂,天下大亂。天庭為此絞盡腦汁,各方仙眾輪番上陣勸說,奈何雙方心意已決。所幸,兩人因為“財產分割”–也就是離婚後各自的土地管轄範圍一直談不攏,離婚一事拖延至今依舊沒個著落。

於是,天庭抓住最後的機會找到了秋妙華。

按理說,這種事輪不到他一個凡塵俗子,但找上他的白鬍子老頭說,當初土地公和土地婆就是被他撮合的。他們試圖讓秋妙華再次發揮月老都自嘆不如的牽線能力,力挽狂瀾,拯救蒼生。

秋妙華對此十分懷疑。白鬍子老頭丟出誘餌,承諾只要他肯勸和二人,就讓月老剪斷他與月娘之間的紅繩,去掉兩人之間的婚約。

月娘是新搬來柳州城的惡霸之女,橫行鄉里、無惡不作,對秋妙華一見鍾情後便想強佔他,他誓死抵抗,奈何對方武力值太高,只好忍辱應下。婚期就在下個月,月家勢力龐大,他想逃又無計可施。

秋妙華腦補了一下自己悲慘的未來,頓時出了一身冷汗,當即接下這份匪夷所思的差事。

完成任務便可一勞永逸,躲開婚約。即便無法完成,那土地廟在百里之外,他到時要逃跑也更容易些。

他暗自計劃著,想想還有點小興奮。

秋妙華魂飛天際,站在一邊傻笑。原隰等得不耐煩,懶得抬眼多看一下秋妙華:“不說的話,別耽誤我的時間。”他招呼手下,“把他丟出去!”

秋妙華趕緊從幻想中回到現實,開口說明來意:“臭婆娘讓我……”口誤了,他忙改口,“尊夫人讓我給您帶句話,她後悔了,不想離婚,她捨不得您。如果您對她有什麼不滿的,您說,她一定改。”秋妙華決定先把他說服了,再去土地婆那兒下點功夫,事情就可以解決了!

在他看來,夫妻雙方各自服軟,基本上就可以解決所有的矛盾。秋妙華滿懷期待,更加努力地胡謅:“夫人這幾日為了想如何求得您的原諒,茶飯不思、愁容滿面,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這才找我來做說客,請您……”

他編得太入神,沒察覺原隰投過來詫異的眼神,那眼裡有驚喜的光彩一閃而過,隨即便被狠決取代。秋妙華說著抬起頭,被眼前不知何時靠過來的臉嚇了一跳。原隰什麼時候走近的?他的臉色好像也不怎麼好看?

他覥著臉笑:“原……公公,您有什麼要對夫人說的,我一定給您帶到。”

“原來是你?!”原隰本來覺得他聒噪得令人生厭,細看之下卻發現他有點眼熟。

原隰眼中浮出獰笑。

秋妙華心底發怵,小心翼翼地問:“原公公認識在下?”

“嗬,豈止是認識。”原隰冷冷地笑著,再來一句讓人頭皮發麻的感慨,“簡直就是永世難忘。”

“是嗎?”秋妙華聲音發顫,心虛地賠笑,“在下深感榮幸。”他突然感覺有危險,繼續這個話題說不定自己要倒大黴,於是連忙把話題帶回他們夫妻感情上來,“原公公,夫人與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又對您一片痴心,您何不……”

原隰下巴微抬,嘴角輕輕上揚:“就不。”

秋妙華差點咬到舌頭,這原公公太任性!

他不死心地勸:“夫人容貌傾城、溫柔端莊,您有什麼不滿的,我替您跟她說。為了您,她一定會改的!”

原隰凝眸看過去,神情若有所思,秋妙華以為有戲,按捺住心頭的激動靜靜地等待。須臾,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原隰性感的薄唇輕輕動了動:“我不滿你這麼誇她。”

秋妙華愣住,一時有些晃神。

原隰又道:“當初要不是被你忽悠,我根本不會娶她,你以為我還會上你的當?”

當初……

他的怨念挺深,都500年了還記仇呢?

秋妙華連忙解釋:“那不是我,我是……”

原隰不想再聽他誇土地婆,冷淡地下令:“把這個人類丟出去!”末了,又瞪一眼,眼神裡夾雜著痛恨和哀怨,他咬牙切齒道,“下次再見到他,打斷他的腿!”

秋妙華猛地抽了一口氣,想試著挽回一下,奈何原隰的手下拎著棍子凶神惡煞地走來,他看不妙,憤憤地丟下一句“死公公”,然後邁開步子逃命了。

【二】

在原隰處的經歷讓秋妙華心有餘悸,但為了天下蒼生,為了不娶月娘,他只得繼續努力。原隰說不聽,那就去找土地婆,反正只要有一人服軟就行,他只期盼她能講理點。土地婆的住處在原隰的土地廟往北30裡,與土地公處的守衛森嚴比起來,這裡可以說是空蕩蕩的,但三進三出的院落造得還算雅緻。

有了原隰的前車之鑑,這回秋妙華先小心探查,摸清對方的脾性才好對症下藥。

他爬上屋頂,掀開瓦片偷窺。先前見識了土地公的名不副實,所以當他看到土地婆那張年輕妖媚、傾國傾城的臉時,他已能淡定自如、神色不變,只在心裡有點不平,有個這麼漂亮的媳婦,原隰還有什麼不滿的!

秋妙華看得入神,美女忽然動手脫衣服,邊脫還邊朝他躲著的屋頂看過來,嬌媚的聲音軟軟地散發著香氣:“死鬼!偷看了這麼久,還不快下來!”

秋妙華嚇得腿軟,趕緊要跑,腳忽然踩到一塊鬆散的瓦片,頓時一陣天旋地轉,身體迅猛地下墜,緊接著劇痛來襲,伴隨著女人嬌弱痛苦短暫的驚呼聲,他跌了下來,正好砸在土地婆的身上。他顫顫巍巍地伸手去探,發現已察覺不到土地婆的鼻息。

秋妙華顧不上渾身疼痛,混亂成漿糊的腦子裡只飄著一句話–“我壓死人了”,而且這人還是神仙。

神仙居然這麼不經壓!

他心慌意亂、不知所措,就在這時外頭傳來原隰的聲音:“人呢?快出來,今天一定要給出結果!”腳步聲漸近,幾乎到了門外,秋妙華無處躲藏,急中生智地拿起土地婆脫掉的衣裳套在自己身上,蒙上面紗,同時一腳將土地婆踹到了屏風後。

原隰恰好走進來,秋妙華喘會兒粗氣,一邊平穩心緒一邊不斷對自己催眠:我現在是女的,我現在是女的。他認不出我,他認不出我!

他緊張的聲音微微發顫,帶著點若有似無的嬌媚:“你、你進來前也不說一聲,這是女孩子的房間,怎麼能……”他眨巴著眼睛,故作嬌羞,心臟擂鼓般跳動,彷彿隨時要跳出來。

原隰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你……在做什麼?”

秋妙華用力掐著掌心,嘴巴飛快地道:“我……我被馬蜂蜇了,不能見人!”

原隰沉默地打量他,秋妙華以為成功騙過原隰,剛要為自己的機智點贊,原隰忽然又問:“你的聲音怎麼了?”

秋妙華苦思冥想,有了,他做出拭淚狀,神情哀傷地道:“昨夜,我對過去的行為感到懊悔,我不該任性耍脾氣、惹你生氣……我哭了一夜,嗓子都哭壞了。你……你可不可以不要離婚?”說完還不忘“楚楚可憐”地抬眸。

原隰沉默半晌:“你真的變得很奇怪。”

秋妙華不敢胡亂接話,畢竟他對土地婆不是很瞭解,萬一說漏嘴,原隰還不把他削了?

原隰走到桌邊坐下,剛好面對著屏風,秋妙華趕緊跟上前遮擋。原隰冷哼一聲道:“別忘了,你的情人在等著你呢。”

“情……”

秋妙華差點被口水嗆到。難道就是土地婆口中的“死鬼”?果然,不亂接話是對的。他為自己成功地避開危機而慶幸,順便也煩惱該如何挽救這段紅杏出牆的婚姻。他同時在心裡默默地同情原隰,戴綠帽子什麼的擱他是不能忍的,但為了自己一生的幸福,現下只好棄原隰的幸福於不顧了。

原隰忽然道:“只要你簽了離婚書,我樂得成全。”

秋妙華一言不發地打量他,想從他的眼中看出一點偽裝的灑脫。原隰坦然地與他對視,倒是秋妙華莫名地心跳加速,先收回了目光。無論怎樣,秋妙華堅定地站在天庭這頭,為了婚姻自由,他必須把原隰按死在苦海里了。他昧著良心,憋出難聽的女音苦苦哀求:“我錯了……我已經決定迷途知返,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吧。只要你不離婚,我的財產都歸你!”

原隰高深莫測地打量他,秋妙華佯裝羞怯地躲避他的視線:“幹嗎這麼盯著人家看……非禮勿視不懂啊。”

原隰遲疑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確定,他揚唇笑道:“我記得你從來不肯學人類的知識,現在怎麼會說成語了?”

難道土地婆是文盲?

居然又失誤了,秋妙華咬牙,趕緊想法子補救:“最近心血來潮想學學看了……我也想附庸風雅,不行嗎?”

說著,他忍不住朝他靠近了幾步。

原隰還是那副欠扁的微笑模樣,繼續挑刺道:“你似乎變高了。”

秋妙華心驚:這人怎麼這麼多問題,他不會看出來我是假冒的了吧?

他心裡一著急,口不擇言道:“……我這兩天每天給自己施肥,當然長得高!”說完,理智回籠,他趕緊趁機表達“愛慕”,“我這都是為了能跟夫君更加相配。”

“你的腰,也變粗了。”

“我吃得多,長點肉,不可以啊!”秋妙華匆忙地吼完,擠出眼淚嚶嚶啜泣,正常男人看見女孩子哭得我見猶憐,都不會袖手旁觀的,“人家,人家只是想你想得太苦,才會吃得多……你居然還要跟我離婚!”他不忘指控他的負心薄情。

原隰對秋妙華的眼淚無動於衷。他面無表情,繼續丟下一顆炸彈:“提出離婚的人是你。”

秋妙華呆住,原來是這樣?為什麼天庭的人沒告訴他?!

情況有點超出預料,但是在他的努力掌控中:“那我可以收回……”

“不用收回了。”原隰注意觀察他的表情,意有所指道,“我最近遇到一個故人,很有趣……以後沒工夫跟你瞎耗了。”

秋妙華心裡一慌,總覺得原隰說“很有趣”時,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他試探地問:“那個人是……”

“跟你無關,快點離婚。”原隰威脅道,“再拖下去,我不介意找你的姦夫下手,你最好……”

他沒說完,有個男人推門進來:“小親親……”男人長相一般,蓄著小鬍子,看見秋妙華和原隰時,立即愣在原地。六目相對,氣氛一時有些緊張,尤其是小鬍子看原隰的眼神,那是相當眼紅,一副人家搶了他媳婦似的恨之入骨的架勢。

想到此處,秋妙華心底驀地一驚,難道他就是那個“死鬼”?

小鬍子開口:“你們怎麼會……”

絕不能讓他拆穿!

秋妙華奔上前用力地將他踹出去:“死鬼,以後都別來了!”

原隰目瞪口呆,秋妙華則堅定地發誓:“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跟他來往了,我不要離婚了啦。”他太著急,連聲音都沒顧得上假裝。堂堂七尺男兒,裝可憐哭成淚人,八分是假,也有兩分是真。為了完成任務,秋妙華面子裡子一概不要了,犧牲這麼大,想想就心酸。

他心裡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他們真的不離婚,難道他得一輩子假扮下去?

秋妙華哭得更傷心,這回是真真切切地哭了。

不要啊!

【三】

小鬍子在外頭驚慌地拍門:“你們把小親親怎麼了!”

秋妙華的哭聲蓋住外頭的喊聲,他哭得悽慘極了,原隰緊繃著的臉漸漸柔和,無奈地嘆息一聲:“你真不想離?”

秋妙華點頭。

“都聽我的?”

有點停頓,秋妙華遲疑地再點頭。

“那就暫時不離吧。”原隰伸伸懶腰,“我許久沒來夫人這了,今晚就暫且在這裡歇下,夫人不會介意吧?”

介意!我很介意!秋妙華有苦難言,眼睜睜地看著原隰走到床邊。他解開外衣,抬頭笑道:“夫人不來替我寬衣?”

秋妙華的腿抖了抖:“我,我先去外頭……洗個澡!對,洗澡!”他扭頭小步快跑。

“要一起洗嗎?”

秋妙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不……不了!”原隰的笑聲像頭野獸,逼得他跑得更快。秋妙華背靠著門粗喘氣,小鬍子悲憤的臉靠近,他這才想起還有一件事沒了。

秋妙華拉著小鬍子到院外,這件事實在瞞不過,他選擇實話實說,滿懷悲切地把土地婆的遭遇告知。小鬍子悲憤難當,掐住他的脖子:“我掐死你!”

秋妙華透不過氣來,兩眼翻白,艱難地道:“我是不得已的……”

“說,是不是原隰叫你乾的?”

“……是……的!”

為了活命,秋妙華把良心先放一邊。

小鬍子鬆開他,哭哭啼啼地指控他倆合謀害人,自責打不過原隰無法報仇……秋妙華挺愧疚的,他不時看向院門,怕哭聲把原隰招來。

“那個,我可以想辦法讓你的小親親復活的。”秋妙華引誘道,如果他完成任務,向天庭多要一個願望應該不難吧?他不是很確定,但先挺過這陣子再說。

小鬍子果然停住不哭了,秋妙華壓低了聲音,臉上浮起一抹紅暈:“你先告訴我,他們在床上,都會幹點什麼?”

小鬍子再次號啕大哭:“我怎麼知道!”

秋妙華耐著性子好言相勸,兩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絲毫沒有察覺角落裡的影子。原隰站在那裡已久,第一眼他就發覺是秋妙華在假扮土地婆,那雙閃亮的眼太難偽裝,再加上他偶爾著急會蹦出來的爽朗的男音–原隰假裝沒發現也挺辛苦的。

秋妙華被掐住時,原隰幾乎要衝出去了。幸好他化解危機,原隰才好繼續看戲。

聽著秋妙華“你快點說啊”“這很重要”之類的焦急的催促,原隰彷彿能想到此時他臉上的慌張,一貫冷峻的面容平添了幾許柔和的暖意。他倚著牆壁回憶過去,眷念與惆悵並存,甜蜜與酸澀同在,說不盡的複雜。

那邊秋妙華匆匆問完便往回走,原隰一個閃身快速回到房裡。秋妙華推門進去時,原隰脫得光溜溜地側躺在床上,薄被覆蓋在腰腹間,裸露白皙的大長腿充滿引人犯罪的誘惑。秋妙華眼如銅鈴,“你……”半天憋不出第二個字。他方才逼問小鬍子毫無所獲,畢竟人家是情敵,仇視還來不及呢,哪會知道這個。

秋妙華為自己的貞操擔憂,毀在男人手上並不比毀在女人手上好……就算原隰很帥,他也不想!

原隰挑眉:“還不想睡?”

“……睡!我累了一天了!”

秋妙華側著臉避開他鮮嫩的肉體,一路摸索著爬到床上,扯過被子把自己蓋好。

原隰憋著笑問:“你不脫衣服?”

“我冷。”

“冷?”原隰笑著,把手伸進他的被子裡,“那我們要不要做點什麼?”

“不!”秋妙華情急之下大叫,他按住原隰探過來的手,滿眼驚恐地道,“今……今天太累了,就……就睡下吧……”

他哆嗦得厲害,原隰心生不忍,把手收回的同時說道:“你想多了吧?我是想問你要不要去運動一下。”他說,“以前沒跟你怎樣,現在也不會。”

秋妙華安撫著驚嚇過度的小心臟,半晌才反應過來:難道土地公和土地婆從來沒有上過床?難怪土地婆要搞外遇啊……他的眼睛忍不住往某處瞄去,懷疑原隰那裡有問題。原隰抬手捂住他的眼,冷冷地警告道:“……我忽然想改變主意了,要不要試試?”

“不不不……”不敢再亂看了。

【四】

心驚膽戰的一夜之後,還有更驚心動魄的幾夜–有兩次秋妙華半夜醒來,發現原隰貼在身後摟著自己的腰……他差點沒把自己嚇死!偏偏原隰在土地婆處住上癮了,他還不肯走了!秋妙華三番五次地暗示,原隰都裝糊塗聽不懂,同時小鬍子不斷催促,嫌他辦事拖沓,威脅他如果土地婆沒復活,就要拿他陪葬–前有狼後有虎,家裡還有母老虎,秋妙華苦不堪言。

再一次被小鬍子拉去恫嚇,秋妙華苦著臉回來,原隰的手下在給他彙報消息。他隨口一問:“有什麼事?”秋妙華心理期待,最好是大事,需要原隰親自出馬那種,他一定熱烈歡送!

原隰沒說,他的屬下拿著一幅畫離去,走過秋妙華身邊時,嚇得瞪圓了眼:“那、那個人……”那是他的畫像!原隰在找他,為什麼?他不由得想起原隰當初的話,兩腿隱隱作痛。

“之前叫他們打探點消息,不過現在不需要了。”原隰抬眼看了看秋妙華,“你想知道嗎?”

秋妙華毫不遮掩:“想。”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得罪原隰的。

原隰目光幽幽,陷入了回憶中:“500年前,我還是一隻地鼠,少不更事、法術不精,尚不能變成人形。”

他被獵鷹追捕受了傷,路過的少年將他帶回,悉心照料,妥善餵養。原隰待上癮了,便一直留在少年處,日夜相伴,片刻不離。如此過了半年,少年捧回來另一隻地鼠,要其與他婚配,還承諾:“多一個伴陪你,這樣你永遠不會孤單了。”當晚,他便煞有介事地安排兩隻小鼠洞房。

秋妙華聽到這裡,笑嘻嘻地打斷:“我覺得他對你挺好的啊,多關心你啊。”言下之意,心存報復的原隰是有多麼忘恩負義。

原隰冷眼掃過他:“可他第二天就娶了個娘子回來!”語氣酸溜溜的,恨得咬牙切齒地道,“他根本是把我當玩具,他玩弄了我!”

突然迸發的控訴把秋妙華嚇了一跳:“那你現在找他,是想……打斷他的腿?”

原隰忽然笑了:“我不會打斷他的腿。”

沒有給秋妙華放鬆的機會,他緊接著道:“我要把他玩膩了耍夠了,再慢慢地折騰死他……”他故意說了一大堆凌虐的手段,把這五百年來聽說的法子都說了出來,然後才裝作不解地看向嚇得一身虛汗的假女人,“這也算為你報仇了,你覺得好嗎?”

秋妙華虛弱地擠出一個字:“好……”

“我們夫妻真是同心呢。”原隰摟著他的肩膀,“到時候喊你一起參觀。”

秋妙華哭喪著臉,他藉口去補妝,踏出原隰的視線後頭也不回地狂奔。他哪還有心思管任務,逃命要緊。

一口氣跑到山腳,秋妙華在溪邊喝水暫歇,身後忽然傳來女人的大吼:“那個醜女人,過來,問你話!”這聲音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他顫顫巍巍地回頭,果然,是月娘,她居然帶著一幫家丁,追到百里之外了?!

月娘百里尋夫,耐心早被磨光了:“喂,你有沒有見到過一個帥得沒天良的美男子?”

秋妙華想起自己還是一副女人打扮,鬆了一口氣:“呃,見、見過……”他隨手指了指月娘身後的方向。

驀地,秋妙華兩眼發直。

遠處一個黑點逼近,赫然就是發現他行動後追來的原隰。他快速地從月娘一行人頭頂穿過,抓著秋妙華的衣領憤然道:“你竟然敢……”

秋妙華激動地握住他的手:“我答應離婚!只要你、你……”他的眼睛瞄向月娘。

原隰眼中含怒:“我說過,我不離了。”

秋妙華加碼:“所有土地都歸你了!”

原隰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秋妙華再次瞄向月娘。

原隰將秋妙華和月娘一行人帶回土地婆的居所,他對月娘並不陌生,從調查中便已經得知她的身份,也正因如此,他隱約猜到秋妙華的提議自己不會喜歡。將人安置好後,原隰將秋妙華單獨叫出來:“說。”

“你,能不能去勾引月娘?只要勾引了她,我就離婚,財產都歸你!”秋妙華說道。

這是他急中生智的結果:讓原隰去勾引月娘。月娘貪圖男色,原隰的美貌勝過他千百倍,必然能贏得她的注意,如此他便可以從婚約中脫身。而代價就是他以土地婆的身份,跟他離婚,讓原隰得到所有的土地。

如此一來,他便可以完成任務,拯救了蒼生,原隰能保有財產,月娘能得到美男(表面的),小鬍子的親親也可以回來……一舉數得!

他越想越開心,仰頭卻對上一雙冷峻駭人的眼,他心裡猛地一抽:“怎麼了嗎?”

“你會在意嗎?”

原隰低聲呢喃,冷漠的表象下是如深海般的悲痛和憤怒。當年,將他推給別人,現在又利用他去勾引別人……秋妙華當真冷心薄情,毫不在乎他啊。

秋妙華看見他的嘴巴在動,像在說什麼,但是聲音實在太小,他沒聽清:“你說什麼?”從原隰的表情來看,彷彿自己做了什麼天大的壞事,秋妙華很不安心。

“沒什麼。”原隰苦笑,“我答應你。”

勾引別人對原隰來說是再簡單不過,他有傾世無雙的容貌,也有讓人傾倒的法術,只是他沒想到第一個迷惑的人,不是自己喜歡的那個。

【五】

原隰難得沒有與他同寢,秋妙華雖鬆了一口氣,心裡卻不如預期的那樣高興。原隰不說話,也不看他,如此古怪的樣子讓他擔心。也許是自己的提議讓他為難了,秋妙華踏著月色來到原隰的房外,房裡漆黑一片,敲門無人應答。他推門進去,原隰靜坐在黑暗中,一動也不動,秋妙華慢慢走近,輕輕拍了拍他:“原隰?我想了一下,如果你不想……”

原隰猛然抬頭,兩眼閃爍著紅色火焰,好看的臉變得蒼白而且猙獰。秋妙華大駭,連連向後退了幾步。

原隰聽見他的聲音,狂躁的心神緩緩鎮定下來,眼中的紅色火焰慢慢消失:“是你?”

秋妙華關心地問:“你怎麼了?”

原隰沒回答,沉默了半晌,問道:“你曾經被最喜歡的人拋棄過嗎?”沒等他回答,他繼續說,“我有過,那種感覺,很不好啊。”

但,再不好,也是自己縱容的。一次或者兩次,又有什麼不同。

原隰嘆息著,淡淡地道:“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到,你出去吧。”

他看上去疲憊極了,秋妙華藏在肚子裡的話始終沒說出口,便退了出去。

次日,秋妙華走出院子時,幾乎被眼前的景緻震住了。土地廟盤踞在山林深處,土地公土和地婆各居一頭,山高水急,幾乎沒有人跡。但在眼前的確實是一個熱鬧的城鎮,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再走幾步轉過街角,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小橋流水、鳥語花香、樂聲陣陣。

秋妙華用力捏捏臉:“我不是在做夢吧?”

“這是幻境。”原隰走到他旁邊道,“要談戀愛當然得找個好地方,荒山野嶺的,太沒情趣。”

“談戀愛?”秋妙華咀嚼著這三個字,感覺怪怪的,他當時說的是勾引吧……

原隰:“你有意見?”

秋妙華感覺到他的不悅,趕緊搖頭。

月娘被吵醒,她氣呼呼地衝出來,幾乎在看見原隰的一瞬間,兩眼發直地迷上了他。秋妙華看見她走過來,緊張得心裡直打鼓,月娘看都不看他一眼,把礙事的他推開,奔到原隰的跟前又立即收斂,矜持地行禮道:“公子有禮了。”

兇巴巴的月娘在原隰面前,收斂起所有的“爪子”,乖順聽話,如水般溫柔。

“小姐有禮。”聲音溫潤、笑容和煦、風度翩翩,月娘被迷得神魂顛倒,早忘了有婚約在身。秋妙華靜靜地看著兩人眉目傳情,原隰滿目柔情,讓人分不清是真情還是假意,秋妙華心裡湧起一陣不痛快–怎麼他對自己時就沒有好臉色呢!

原隰沒看見他似的,牽著月娘踏入湖心亭,兩人飲酒作詩、品茶作樂。

他們十指緊扣,姿態親暱,月娘早沉淪在原隰的溫柔陷阱裡。計劃已經完成,只需要放月娘回去,她便會對原隰念念不忘,再也不會想起世上還有秋妙華這個人。

但原隰一直在繼續,他在秋妙華的面前,一再地和另一個女人卿卿我我。也許他也沉溺在其中了。

秋妙華僵立在原地,心像被挖了一個大洞……沒人看見他,沒人在意他,他被拋棄了,像破掉的抹布被丟棄在角落裡。

明明是兩個與自己無關、恨不得逃得遠遠的、一輩子不願再相見的人……為什麼他會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假扮土地婆久了,他真的把原隰當成自己的愛人了?

秋妙華苦笑,他的腦袋暈暈乎乎的,似乎還能聽見女孩子的聲音……

“相公,這隻灰不溜秋的小鼠叫什麼?”

“原隰。信比南山,維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孫田之。”

“好難聽哦,叫小灰就好了啊……”

“……那就叫小灰吧。”

他真的被拋棄了啊……

“現在都鬧鼠疫了,還不快把它丟掉!”

“好的,娘子!”

他帶著悲傷、憤怒,就這樣被遺棄在荒野。曾經信他如生命的人,頭也不回地離去……秋妙華恍惚間看到了原隰的過去,看見了前世的自己,知道自己如何一再地拋棄原隰,也感受到了他的憤怒……

他感傷地睜開眼,面前飄著一隻小鼠,是方才看見的原隰的原形,只是,它眼冒紅光,渾身散發著不祥的陰氣。

“我那麼信你,你為什麼拋棄我……”它張開血盆大口朝秋妙華撲來。

秋妙華的身體像被定在地裡,他動彈不得,驚駭地瞪著小鼠,它是原隰,可氣息又不同。

另一邊,原隰興趣索然地專注著應付月娘,忽然感覺到幻境的異動,頓時心中警鈴大作,他撇下月娘,飛向秋妙華處,趕在最後關頭擋在他的身前。右臂被狠狠地咬了一下,原隰神色不動,冷然地一揮手:“滾!”小鼠不為所動,身上的陰影愈加濃烈。

秋妙華目光焦灼地盯著原隰的右臂,他的手臂被咬下一塊,傷口沒有流血,只有濃濃的黑煙不斷湧出。“這……怎麼回事?是不是很嚴重?你這麼厲害,一定不會有事吧?”他急躁地問,滿腹的關心溢於言表。

原隰感受到了。即便一再地受傷,但秋妙華給予的一點點的溫暖,就足夠他度過極致的嚴寒了。只一瞬,黑煙散去,小鼠消失。原隰的傷口慢慢復原,不留一絲疤痕。

秋妙華驚歎:“哇!”

原隰把他抱進懷裡,臉埋在他的肩頭:“秋妙華,就這樣結束吧。”這些黑影、小鼠,都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他曾經那麼怨恨,恨到要百倍地報復回來,可心頭的另一個自己又不捨得傷害秋妙華。兩者相爭,最終不捨大於厭恨,於是他將負面的能量從自己的身體裡剝離……只是,在某些時刻,負面的能量也會增加,甚至可以在幻境中化為實體,傷害秋妙華。若再不結束,他怕下一回,保不住他了。

他說:“結束了。”

秋妙華僵住,因為他叫了自己的名字,也因為他說的話。

結束吧,為什麼這三個字,讓人感到難過?

【六】

幻境出現了片刻工夫,世上已過了三天。享受過神仙眷侶的纏綿愛情,月娘再也看不上秋妙華。她對秋妙華嫌棄一通,單方面宣佈悔婚,把人撇下自己回去了。白鬍子也來找過他,說原隰向天庭坦白自己害死土地婆,願意承擔全部責任。原隰什麼都沒問,就替他頂了罪。

秋妙華不再遲疑,當即決定去找原隰。

只是,如何進土地廟這件事有點麻煩。第一次嘗試時,他換回了翩翩公子的打扮。原隰大概忘了收回命令,他還沒到門口就被幾個拿著砍刀的人追殺,逃命逃得風度全無。第二回,他換上土地婆的裝扮,還是不改追殺的命運。

“你以為打扮成這樣就能騙過我們?當我們三歲小孩啊?!”那些拿著砍刀的人大笑道。

秋妙華終於知道原隰為什麼能看穿他,原來自始至終只有他自以為騙過了別人。

進不去,秋妙華只好在外頭喊話,喊不應就罵,罵他負心薄情、狼心狗肺、恩將仇報,怎麼難聽怎麼來。這回還真見效了,只見又多了數倍的屬下追著他砍過來……

土地廟裡的原隰在生悶氣。

秋妙華剛來時他就得到通報,他當時還在氣頭上,扭頭回了句:“不見。”如果見了後還要分離,不如不見。對秋妙華,他不敢再奢望了。

秋妙華再來時,屬下已不再通報,原隰也沒多問。他忙著處理土地規劃的大事,天地初開之後,每片土地向來由兩個神仙共掌,土地婆死了,他又堅持不願再娶,乾脆一肩扛下所有責任。正思索著,忽然心口一揪,原隰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慌亂地往外衝去。

土地廟外一片混亂,僥倖逃脫幾次的秋妙華終究沒躲過,他被人團團圍住,腿上被狠狠地砍了好幾下。眼看又有一刀要往脖子砍下來,他絕望地閉上眼。

“住手!”

原隰怒吼,趕緊過去救人。

他心疼地抱起遍體鱗傷的秋妙華,震怒地道:“是誰讓你們……”

“就是你啊。”秋妙華痛得齜牙咧嘴。

“可是我……”

秋妙華流血過多,原隰不再多言,抱起秋妙華替他止血:“你別怕,我會救活你的。”秋妙華搖頭,見到原隰,他就不怕了。

“原隰,我不是故意要拋棄你的。”看他不解,秋妙華解釋,“我說的是前世。”

他看到的是小鼠保存的記憶,因為太深刻太痛苦,不止印刻在腦海,甚至感染給了秋妙華。原隰肌肉緊繃沒有開口,秋妙華輕輕搭上他的胳膊:“我那時候是有點懼內……我後來偷偷回去找過你,但是你不在了。”誰想到他修煉成仙,成了土地公?

秋妙華感受得出,原隰還在乎著前世的事,所以豁出命也要把這件事告訴他,好稍稍安撫他受傷的心。

原隰始終不回應,秋妙華急切地說:“你別瞪我,我現在又沒媳婦,我不會懼內的。”

原隰很火大:“就為了說這個,你不要命了?”

“是有點痛,我不會死吧?”

“不會!”

“啊,還有一件事。”秋妙華道,“你的本體挺可愛的,難怪前世的我那麼喜歡你。”

原隰臉紅通通的,腦袋暈暈乎乎的,彷彿被天大的狂喜砸到。但他拒絕承認,做出一副惱羞成怒狀:“我哪裡可愛了!敢羞辱本大爺,老子不讓你走了!”心裡熱熱的,原隰強烈地渴望著抓住他,把他拴在身邊一輩子。

“無所謂……”反正他沒地方可去了,“你能快點幫我止血嗎,我快痛死了!”

原隰慌張地道:“馬上就好!”

【尾聲】

一切難題迎刃而解,與原隰也相處得愈發和睦,秋妙華卻怎麼都開心不起來。他每天看到小鬍子到土地廟外來哭訴討說法,心裡愧疚極了。原隰看他整日愁眉不展,想去把惹他心煩的人“打”發走,被秋妙華攔下–他已有愧於人,哪還能仗勢欺人?

原隰無法–他覺得秋妙華就是故意愁眉苦臉給他看的–他去找到土地婆的轉世,度了點法力給它,然後把轉世所在的地點告訴了小鬍子。

小鬍子歡天喜地地去找愛人,秋妙華終於舒展眉梢,他拉著原隰跟過去祝福這對苦盡甘來的鴛鴦。只是,鴛鴦重逢的畫面並不是很美好……秋妙華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貓追老鼠的畫面–

“死鬼,我終於等到你了!”

“救命啊!快把我的小親親變回去!”

土地婆轉世後變成一隻身手敏捷的貓咪。

原隰聳肩:“投胎這活我管不了……”

小鬍子被大白貓追到,顫抖地被抱在懷裡使勁蹂躪,秋妙華握拳:“加油,祝你幸福!”

古風短篇小說:你的本體挺可愛的,難怪前世的我那麼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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