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的覆亡並非苛法暴政,而是沒有解決好這個問題

秦朝的統一僅做了一篇表面文章,其快速覆亡是因為有件事沒有辦好

這個世界上的學問非常多,但大體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有用的學問,另一類就是沒有用的學問。有用的學問,可以幫我們種地、做工、經商,謀衣食、求生活。而另一類學問,既不能指導我們做事情,也不能幫我們獲溫飽,這類學問就自熱而然被人當作了沒有用的學問,例如哲學和藝術。

哲學儘管是一個非常龐大的課題,但本文試圖專門說一說哲學。概括地講,哲學就是一切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統領。馮友蘭先生在《中國哲學史簡編》這部書裡曾經定義哲學為:關於思想的思想。聽起來很拗口是不是,但馮友蘭先生的這個定義很是精闢,點出了哲學的核心。

秦朝的覆亡並非苛法暴政,而是沒有解決好這個問題

關於哲學的發展對人類社會的重要性,中國歷史上曾經有一個非常典型的案例。春秋戰國時期,是一個戰亂紛爭的時期,又是一個人文思想鼎盛至極的時期。東西方文明,幾乎在同一個時間達到了井噴狀態,群星閃耀,璀璨無比,老子、孔子、蘇格拉底、釋迦牟尼……時至今日,他們思想的光芒依然熠熠生輝。

“百家爭鳴”對於學術發展是極好的狀態,但同時又意味著群龍無首、一片紛爭。秦朝遵從法家思想以後,逐漸實現了強兵富國的願望,最終滅了六國。但秦朝建立之後,雖然依然堅持法家的治國思想,而且在文化統一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例如統一文字、度量衡,還例如那個臭名昭著,至今被人詬病不已的“焚書坑儒”。

秦朝的覆亡並非苛法暴政,而是沒有解決好這個問題

以國家力量做這些事,看起來氣勢磅礴、橫掃一切,但從文化統一或者思想統一的角度講,效果並不怎麼顯著。因為文字、度量衡、各種器物的規格,都是文化顯現在外面的皮毛。而文化之所以叫做文化,那是因為它具有“文而化之”的特性,它是深深潛藏在內心的,是精神層面的,它關乎著一個人對世界的看法、如何構建自己的良知、如何分派自己的情感。要改變這樣的東西,並非發佈幾個法令、制定幾套律條、殺幾個人、放幾把火就可以實現。

面對高壓態勢和極為不利的生存環境,法家之外的各個學派紛紛將自己的各種講學、傳播活動轉入地下。秦朝在其短暫的統治時期內,曾經一度風平浪靜,但在人群最隱秘和靈魂最活躍的地方,卻是暗潮湧動,危機四伏。儒家、道家、縱橫家紛紛拿出自己的絕活,四處吸收培養弟子,壯大勢力,最終一群農民振臂一呼,秦國的“太平盛世”立即狼煙四起。僅僅三年時間,就“落花流水春去也,換了人間”。

後世的人們將披甲執銳、縱橫無敵的秦王朝的覆亡歸結為苛法暴政,這樣的結論既對又不對。在同等的歷史背景、技術條件下,甚至秦國所處疆域的地理環境相對其他各國還稍顯貧瘠和寒苦,秦朝從一個偏邦小國很快蓬勃興起,傲視群雄,這中間必然要有一些最大限度統籌、激發、匯聚各種能量、資源的非常措施。所以相比而言,秦朝的治理手段顯得嚴厲了一些。

秦朝的覆亡並非苛法暴政,而是沒有解決好這個問題

但這種讓其他國家和後世人譴責的苛法暴政,至少秦國的人自己是認同的,否則這些手段無論有多大的神奇力量,都是無法發揮出來的。一個最直接的例子,劉邦攻入咸陽之後,與關中父老曾經“約法三章”,以極為簡約的三條律令替代了秦朝的法律。從法制建設的角度,這根本不能叫做“司法改革”,充其量只能是一種政治手段,讓三秦父老歡欣鼓舞了好些日子。

因為任何一個法律都是一整套完備的、自成體系的東西,根本不是簡簡單單的三條約法就可以替代的。所以,劉邦建立漢朝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治理國家依然沿用的是秦朝的法律。幾乎是同一群人,用同一套法律管理,秦朝的時候就是苛法,而不見得漢朝的百姓對“穿新鞋走老路”有過如何激烈的反抗,對吧!

秦朝的覆亡並非苛法暴政,而是沒有解決好這個問題

因為這裡有一個文化認同的神奇東西在裡面。同樣的皮鞭,你秦始皇嬴政拿來抽打我們就是暴虐、害民,而漢高祖劉邦拿來抽打我們就是代天牧民、恩威並用、德被四海。姓秦的是侵佔我們的土地、禍害我們的親族、踐踏我們的國度的敵人,而姓劉的則是替天行道,拯救萬民於水火的恩人。有了這份認同和情感,秦朝的法律一直沿用到文帝、景帝、武帝的時候,才逐步修改完善,實現了由量變到質變的革新。

從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秦朝的覆亡,從根本上說是沒有從真正意義上統一文化。統一不了文化,就統一不了人心。得民心者得天下,而人是由文化這個看似虛無縹緲,實則強橫堅韌無比的東西引導和驅動的。所以,就可以說“得文化者得天下”。但事實是,並非當時沒有文化。秦朝不但佔領了土地、百姓、資產,更是佔據了當時所有的文化資源和文化人才,諸子百家的淵藪和精英,都是在秦王朝的旗麾之下的。

秦朝的覆亡並非苛法暴政,而是沒有解決好這個問題

但問題出在哪裡了呢?就是文章的前面說過的,群龍無首,各種最具備社會基礎又最為優秀的文化分列在各地還好,雖然爭鬥不休,但依然可以井水不犯河水。而一旦聚集到一塊,就形成了一個龍爭虎鬥,殊死搏鬥的混亂局面。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最正確的,每個學派都認為自己是最貼近宇宙人生的真相的。

或許從思想發展的角度看,真理越辯越明,這種鬥爭是有利的。但事實上,秦朝卻是禁不起這樣的思潮動盪的。因為在很長時間裡,秦國把精力集中在了種地、賺錢、練兵、打仗上,而在文化建設方面明顯是落後了。國家的統一根本上是文化的統一、思想的統一,而秦朝至始至終沒有在人文領域獲得過任何學術突破,以至於在嬴氏家族終於一統域內、威服四方的時候,拿不出一套像樣的學問來統領各種學說,讓諸子百家的各種學說都能籠罩在一個旗幟之下。

秦朝的覆亡並非苛法暴政,而是沒有解決好這個問題

這就好比有一群能征慣戰的將軍,各自駐守的時候,相對還能相安無事,一旦把他們聚合在一起,就會有無數的衝突,很難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內耗有餘、合力不足。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能夠統攝、說服、約束他們的元帥出來坐鎮,凝聚他們的力量,規範他們的行止,引導他們的方向。秦王朝的統治最缺乏的,恰好就是這樣一個文化或者思想上的“統帥”。而那個自詡可以讓江山萬世不竭的嬴政,不過是權力意義上的君王。權力與人心,尚有一段不可忽視的距離。

這些在秦朝統治下的各種學術、學說、思想,五花八門,各有淵源,雖然大體而言都可以歸類為社會科學(也有自然科學),但要當好他們的“統帥”,首要的一條就是要比這些學說高出一個層面。這裡唯一的“人選”就是哲學。

曾經有一個笑話,說是每個保安都是哲學家,因為他們每天都在向人們詢問三個關於宇宙人生的終極性問題:你是誰?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歲說是笑話,但哲學的確需要回答的是就是這三個問題。不是說諸子百家沒有哲學,而是因為他們從各自的研究方向出發,形成了對三個終極問題的屬於自己的看法和答案,各自有各自的哲學,而且自成體系,幾乎能自圓其說。誰也不服誰,唯一的結果的就是爭鬥不息。

秦朝的覆亡並非苛法暴政,而是沒有解決好這個問題

這種爭鬥的危害性前面已經說過,不再贅述。舊話重提是因為,這種危害性不僅僅直接導致了秦朝的迅速覆亡,也威脅到了漢朝統治的穩固。漢朝建立初期,由於人們的情感認同,人們順便接受了秦朝的“苛法”。但時間久了,思想混亂,人心不齊的弊端就逐步積累並開始放大了。

一個人要是在心裡有幾種互相沖突的思想並存,那麼這個人就必須時刻面對無所適從的窘迫。思想不通暢,行為必然受到阻滯。若任由這種發生在心靈深處的衝突存在並放大,這個最終會出問題。一個國家也是如此,需要一個理論或者學說將政治、法律、科技、文化、藝術等種種不同範疇的上層建築粘合起來、統一起來,然後才能形成武術上所說的“混元勁”,凝聚起強大與繁盛的“精氣神”。倘若思想領域混亂不堪,各個領域自相矛盾,放在國家這樣一個龐大的肌體上面,必然是弊端叢生,禍患連連,處處潛藏著隨時可能爆發的覆亡和分裂危險。

(觀點與視角原創作品,請勿非法抄襲;圖片來自網絡,若有侵權敬請聯繫刪除。此文為系列文章,原標題為《公羊春秋學派與董仲舒》,因為篇幅過長,故分為三部分發表,歡迎通過鏈接閱讀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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