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端曹:大姑

  大姑出嫁了。

嫁到很遠的地方,要翻過兩座高高的山,走很遠的路才能到。

婆家雖然離縣城很近,但是離孃家卻很遠很遠。

結婚那天,我跟在送親的隊伍裡走的很累,大人們就輪流著揹我走。我趴在大人們的肩頭酣然入睡,隱隱約約只記得路邊小河裡有一群漂亮的鴨子悠閒的游來游去。

劉端曹:大姑

  我是家裡的寶貝疙瘩!大姑喜歡帶我去她家玩,山高路遠,大部分路程,我都是在大姑的背上度過。

記憶裡大姑家有兩隻好大的綿羊,漂亮極了。門前一片竹林,異常茂盛,竹子竟然有碗口粗細。父親說這是木竹,我才知道竹子還有金竹木竹之分。

這裡的山都是沙石山,山上多沙而少土,長滿高大的橡樹和茂盛的櫟樹。

陽春三月,櫟樹、橡樹上會長出嫩綠的葉子,這是農家養豬過冬時必備的飼料。大姑也跟上眾鄰居一塊上山採摘,把我留家裡讓婆婆照看。婆婆是小腳,我胡亂跑,她根本攆不上,於是她就給我弄好多好吃的哄我玩。

一次,村裡來了個貨郎擔子,擔著梨膏糖使勁地叫賣。糖對小孩子來說,是致命的誘惑!偏偏這貨郎的糖只用塑料換而不賣,屋裡翻遍了卻找不到塑料。我氣的大哭,睡在地上滾來滾去不起來。婆婆來拉我,把我抱到懷裡哄。她年老體衰,本身又是小腳,站不穩,我使勁一拱,連她帶我一齊滾到地上。我爬起來就往回家的路上跑,婆婆跟在後面連爬帶滾地攆。轉過一個彎,路有點陌生,我嚇得放慢了腳步。只聽後面婆婆聲嘶力竭地喊:“牛娃,牛娃,快,快把那個娃給我擋住。”田地裡猛地撲過來一個壯漢,一把把我攔腰抱起,任憑我哭天喊地使勁折騰也不鬆手。

婆婆趕過來卻無法把我領回去,那個叫牛娃的壯漢就把我如老鷹抓小雞一樣抓住,直接送到大姑家,為防我逃跑,先用繩綁了,扔到那兒任我哭嚎。

大姑回家時,我已經哭的睡著了。

梨膏糖終是沒吃上,我心裡一直耿耿於懷。多年後,我終於買了一大塊梨膏糖細細品嚐,唉!粘牙,不太甜,還有股淡淡的苦味。

劉端曹:大姑

  大姑是不敢再把我放在家裡了,太淘氣,沒人管的下。上坡時就把我裝背籠裡背上,找個平坦的地方讓我玩,她好採摘那嫩綠的樹葉。

陽光高照,偏偏就有那小販推個自行車在山腳下高喊:“冰棍!白糖冰棍來了!好吃的白糖冰棍。”我肚裡的饞蟲一下就讓人家勾引出來,非吵鬧著要吃冰棍。大姑不給買,我就哭,然後在地上滾。大姑無法,只有從山樑上下到山腳下,去給我買。買了冰棍,趕緊往山上爬,慢一點冰棍就化了。往往緊趕慢趕,上到山頂,冰棍已化了一半,我卻吃的眉開眼笑。

待到後來,我上學後,就很少去大姑家玩了!大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每年逢端午節她都會包粽子,不論是糯米,還是谷,或者是高粱的總會給我捎幾個來,以解我的饞嘴。

劉端曹:大姑

  遠嫁的女人有了孩子回孃家總是千辛萬苦。

大姑回孃家比誰都艱難,懷裡抱一個,背上背一個,手上拉一個,還要拿上給孃家必備的禮物。翻兩座大山,往往禮物就揉的不像樣子了。就有那長舌婦看見禮物後說閒話,可是又有誰能理解大姑的苦呢?高高的山嶺,陡峭的山路也阻擋不了大姑思念孃家的心。

那年寒假,我與奶奶去看大姑。走大路,坐的是那種手扶拖拉機,過河時車輪捲起的水浪兜頭澆了我滿頭滿身。趕到大姑家,我冷的渾身直打哆嗦。大姑趕緊給我脫了棉襖,讓我睡到被窩裡,她打了火,整整一夜沒睡才把我的棉襖烤乾。

我與奶奶回家時,大姑拾了一大袋“牛心”柿子背上,送我們翻過一座山樑才戀戀不捨的止步。我都上了這邊山樑了,還看見大姑站在那邊山樑上久久不願回去。

一晃二三十年過去,大姑已滿頭華髮,我也長大了。這麼多年過去,好多家庭瑣事拖累的親情也淡了不少,但我親親的大姑啊!你是我永遠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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