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方女王
1990年北京的冬天,分外寒冷。
從北京外國語學院畢業的楊瀾,隻身來到央視參加《正大綜藝》主持人選拔。臺下評委看著她,不太友好地問道:“你覺得自己漂亮嗎?”
面對此情此景,楊瀾不緊不慢地回答:
“我不算漂亮,但也不醜,我覺得自己挺有氣質的。為什麼女孩子一定要漂亮?做主持人更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見解,不是嗎?”
憑藉出眾的氣質與談吐,她贏得了評委的青睞,也被上億觀眾所熟知。
每一次出場都是略施粉黛,甚少修飾。端莊自持的面孔,恰到好處的微笑,溫柔似水的眼神,是許多人對於楊瀾的認知。
也正因這種溫文爾雅的特質,讓她長期以來與主流娛樂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不遠不近地遙望聲色犬馬的名利場。
楊瀾五十餘載的人生,正如她曾說過的那般:
“比進入他人的世界更重要的是,打開自己的世界。”
楊瀾身上被賦予了無數個標籤:資深媒體人、知名主持人、慈善家、企業家、申奧大使、暢銷書作家……被福布斯評為全球最具影響力的100位女性之一。
這些榮光並非與生俱來,而是通過後天真實的努力所得。
故事的開始要回到久遠的五十一年前。
1968年3月31日,乍暖還寒時節,楊瀾出生於北京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
父母都是大學老師,自小她便耳燻目染,喜歡讀書,深知一切都要靠自己的雙手,方可得到。
從出生到十歲,她一直在上海的外婆家度過。
外婆頗為大膽,不僅不肯裹腳,還逃掉了父母包辦的婚姻,獨自到外地闖蕩。當時梳著羊角辮的楊瀾,在個性外婆的關懷下,慢慢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自小就被嚴格要求,自上學起,即使是寒暑假,也要在家裡讀書學習。
在別的小孩瘋玩時,她泡在題海里,隨便出一道題,都可以知道在哪一頁。
在許多人眼裡,楊瀾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1986年,她憑藉出色的成績考入北京外國語學院,四年後獲英美語言文學學士學位。
大學畢業後,楊瀾在面試中脫穎而出,進入了《正大綜藝》,開始與姜昆搭檔主持節目。在這裡,她發光發熱,漸漸地尋到了自己的位置。
楊瀾這個名字,在她主持《正大綜藝》的那四年家喻戶曉,甚至還憑藉出色的能力獲得了中國第一屆主持人金話筒獎。
1993年,楊瀾身為央視記者,作為申奧大使出現在世界的舞臺上:
“700年前,馬可波羅即將離去時,人們問他,你所描繪的那個叫中國的遙遠而美麗的國度,到底是不是真的?
馬可波羅回答說:我告訴你們的,不及我看到的一半。
實際上,我能夠在今天向諸位展示的,也僅僅是正在等候你們的北京的一隅,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到我們中間來吧。”
這段動人的話語讓大家記住了楊瀾,也讓世界記住了中國。可是最終申奧失敗,這讓她陷入了沉思。
“當時的我強烈感覺到自己不過是一隻井底之蛙,對外部的世界瞭解實在太少。人活這一輩子,我不想只做一個喉舌,還是希望對這個世界能有些自己的見解和觀點。”
沒人知道,那時的楊瀾,已經在內心做出了足以改變她一生的重要決定。
央視這個舞臺是令許多女孩望塵莫及的巨大機遇,《正大綜藝》作為當時為數不多的綜藝節目,收視率也一直很好。可正當事業如日中天之際,她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
離開央視,出國留學。
隨波逐流是弱者的慣性,主宰命運卻是強者的選擇。
從一開始,楊瀾就不在意人生的得失,骨子裡的清醒是她的某種宿命。
“如果在二十多歲的時候,沒有勇氣去追求一把,那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楊瀾深知自己缺乏的是什麼,毅然決然地選擇去充實自己,期望成為更優秀的人。
有時,退一步,能看見更廣闊的天空,很多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卻沒有這種破釜沉舟的勇氣。
楊瀾辭去了人人羨慕的鐵飯碗後,獨自遠赴美國讀書。經歷了那漫長的夜晚,十幾個小時橫跨太平洋的奔波,她第一次感受到鄉愁為何物。
身處異國他鄉,她心無旁騖,安於簡單的開始了人生的另一階段,每天泡在圖書館和實驗室,一心讀書。
每天學習到凌晨兩點,夜深人靜時偶然抬頭,陪伴她的只有過道里的老鼠。
事實證明,沒有什麼信手拈來,有的只是破釜沉舟般的投入。
在哥倫比亞大學攻讀碩士學位期間,她與製片人莫利斯·莫米德共同導演了紀錄片《2000年那一班》,在當地電視網黃金檔面向全美播出,創下了亞洲主持人進入美國主流媒體的先河。
那一年,她才28歲。
當時,美國許多電視臺邀請她出境做記者。面對誘人的機會,楊瀾婉言拒絕了,因為她熱衷於文化。
如兩年前一樣,楊瀾又一次做出了讓人匪夷所思的決定,選擇了回國發展。
有格局的人,從來不會登上一個小峰頂就躺在功勞薄上酣睡。
她從來都是敢想敢做,敢為自己做出的每一個決定負責:
“年輕時最重要的資本不是青春與美貌,而是你擁有犯錯的機會,不要為青春留白。如果年輕時不去追隨夢想,為自己認為值得做的事冒一次險,那青春將是多麼蒼白。”
回國後,她選擇進入鳳凰衛視,隨即創辦了《楊瀾訪談錄》,成為國內首檔高端訪談節目。
楊瀾儘管身兼各種頭銜,但她目前做得最多的,依舊是自己最喜愛的一線主持採訪工作。入行至今,她採訪過近一千個知名人物。
從國家元首到藝術家,從企業家到學者,楊瀾試圖通過文化媒體來記錄時代的樣貌。
後來她回憶自己在電視行業黃金30年的經歷:“在那個環境下,雖然沒有人能夠保證你成功,但你開始有權利去嘗試失敗。這也是一種自由。”
楊瀾採訪過的每個人都是鮮活的生命,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著不同的面孔,命運在他們身上留下了不盡相同的烙印。
在她心裡,如果做節目還停留在講述所謂的“成功故事”,也就失去了對人性更深層的瞭解和體會,最終歸於淺薄。
有次,她採訪基辛格博士,時間只有半個小時,楊瀾卻把他的所有博士論文看了個遍。
對此,她說,“讀那麼多東西,也並不一定用到,但只是為了不問愚蠢的問題而已。”
媒體三十年,楊瀾不斷邁出步伐,亦回顧舊日嚮往。沒人能成為她的參照,永遠只跟自己比較。
她仍會在每一次採訪之前,感到緊張與興奮。節目成功後,那種成就感與快樂也依舊如初。
楊瀾與人對話的過程中,你看不到她的咄咄逼人,看不到她的頭角崢嶸。
唯有溫柔且執拗地堅持,但她的立場不為潮流所裹挾,不為他人而改變。
知乎上有人問:什麼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有人回答說:比你優秀的人,還比你努力。
從採訪、主持到各種社會活動,在大多數人眼中,楊瀾無疑是完美的。伴隨著成功,忙碌已經成為她的一種生活狀態。
1996年,楊瀾從哥倫比亞大學畢業,忙於學校的課業加上懷孕,令她疲憊不堪。
即使是懷孕期間,她也沒有讓自己閒下來。
“我覺得人都是會被自我期待和社會期待的雙重裹挾的,年年的新年願望都是慢下來,可是年年希望,年年失望。負重前行是我目前的一種人生寫照。”
從《楊瀾訪談錄》的知性,到《天下女人》的詼諧,三十多年,她曾站在世界的舞臺,也有過艱辛和失敗。
因為熱愛,她一直在路上。
人生從來不是規劃出來的,楊瀾一直敢於放棄別人覺得很難得到的東西與機會,縱使對於未來將要得到的結果完全是未知的,她也甘願冒險。
從不滿足於當下的成就,期待有一種更大的自由度。就算失敗了,那又怎樣。
大家都以為楊瀾最大的魅力是溫良,其實,她真正的美來自於不為慾望所奴役,從不隨波逐流,坦然做自己。
有些人做文化是為了賺錢,而她賺錢是為了做文化。
2015年底,在人工智能還未進入到廣為討論階段時,《探尋人工智能》紀錄片就已立項。
在當時,這個節目並不被看好,甚至沒有拉到贊助。很多贊助商問:“這會有人看嗎?”“這是不是太專業了?”“人工智能大眾都不會想要了解,這個選題過於前沿性了。”
面對窘狀,楊瀾選擇讓自己公司投資來做。
哪怕不是當下最時髦的事情,她也要去嘗試。在商業與文化的平衡上,總有一些艱難的選擇,所幸她堅持下來了。
如果對三十年前的自己說一句話,她說:“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也不知道往哪走,但是不要慌,慢慢你就會看清遠方的道路。”
在流量為王的嘈雜時代,楊瀾早已和自己的野心和解。
敢為人先,亦能從容前行。
古語道:五十而知天命。
楊瀾認為當下的人對年齡有一種迷思,所謂五十知天命,並不是知道有什麼天大的使命,而是有自知之明。
一次採訪中,有人問五十歲的楊瀾:“你願意付出什麼代價回到18歲嗎?”
毋庸置疑,她的答案是不願意。
在楊瀾的內心,十八歲有勇氣,有熱情,有充滿膠原蛋白的皮膚,但也有對自己的懷疑,對世界的惶恐,對著心儀的男生不敢表白的尷尬。
如果以可能性來定義青春的價值,我們的人生隨時都會有新的可能性。即使我們到了五十八歲,依然有勇氣。
楊瀾一個人就像一支隊伍,對著自己的頭腦和心靈招兵買馬,不氣餒,有召喚,愛自由。
曾經在一次演講中,她說過的那段話堪稱經典:
“有人會問,女孩子上那麼久的學、讀那麼多的書,最終不還是要回一座平凡的城,打一份平凡的工,嫁作人婦,洗衣煮飯,相夫教子,何苦折騰?
我想,我們的堅持是為了,就算最終跌入繁瑣,洗盡鉛華,同樣的工作,卻有不一樣的心境;同樣的家庭,卻有不一樣的情調;同樣的後代,卻有不一樣的素養。”
若有沉靜藏於心,歲月從不敗美人。楊瀾讓我們得知面對世俗之見,唯有充實自己的精神世界,才能不被左右。
在她的生命旅程中,自問的問題可能比問他人的問題更重要,簡單的問題比複雜的問題更重要。
比如,“我是誰?”“我從何處來?”“我往何處去?”“我快樂嗎?”
關於婚姻與家庭,楊瀾也擁有自己的獨特見解。
她鼓勵女性去找到自己的真正所愛,無論是你的興趣還是你愛的人。
吳徵不僅僅只是楊瀾的丈夫,更多的時候兩個人是知己、是有著共同追求的戰友。
在楊瀾和吳徵牽手走過的20年裡,兩個人還保持著相戀時最初的浪漫,一同牽手遊過了很多國家。
她甚至還為丈夫吳徵寫了一本書,書名被命名為——《世界很大,幸好有你》,她在扉頁上赫然寫著:
“謹以此書獻給我的丈夫吳徵,紀念結婚二十年一起看世界的日子。”
沒有什麼準確的語言可以為我們描述出人生的況味。
世人都把生命當作趟過深坑的長路,卻忘了它其實是向上爬的階梯,從不駐足從不依靠,才是活著的意義。
就如《阿飛正傳》中張國榮說的最後一句臺詞:
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一直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裡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走過半生,依然可以看見楊瀾那張寵辱不驚的臉上,滿是少女般的勇氣與執著。
閱歷帶給她雲淡風輕,又擁有塵埃尚未落定的衝勁兒。
她就像一株蘆葦,柔軟細膩的外表下,裹藏著一個不易折斷的靈魂。
願你歷盡千帆,歸來仍是少女。
十點人物誌:《50歲的楊瀾說:我才不要重返18歲》
十點讀書:《楊瀾:什麼樣的女人,才算真正見過世面?》
砍柴書院:《楊瀾:我人生的所有改變,都從放棄“鐵飯碗”開始〉
魯豫有約:專訪楊瀾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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