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輟學後,我在殯儀館找了份工作,學習為死人化妝

小說:輟學後,我在殯儀館找了份工作,學習為死人化妝

祖父去世那一年,我才十六歲,雖然長得不是玉樹臨風,卻也不算歪瓜裂棗,天生嗅覺靈敏,對氣味特別敏感,這可能要歸功於我的生辰。祖父說我是在陰曆七月十五出生的,沒錯,就是鬼門關大開的盂蘭節,也就是民間俗稱的鬼節,所以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命格會很硬,畢竟是跟鬼同一天出來的。據說在那天出生的人多多少少都會沾點“晦氣”,比如有些人就有陰陽眼,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可我沒有,至少那時候還沒有。

我的父母是考古學家,“考古學家”是個挺高大上的名稱,其實跟盜墓的也就一碼事兒,唯一的區別就是,一個是國家授權讓你進墳墓,一個是自己想方設法進墳墓,但最終都是挑幾件上眼的古物往自己口袋裡藏。祖父說我父母在許多年前的一次考古發掘中神秘失蹤了,至今生死不明。因而,我是跟著祖父母一塊生活長大的。祖父母相繼去世後,就輟學進入了社會混飯吃。

起初,我在縣城裡晃盪了幾天,不過身上的積蓄很快就花完了。說起來這些零零碎碎的錢還是從祖父的遺物當中找到的。這不,沒過幾日,我又回到祖宅了,而且還裡三層外三層地尋找值錢玩意兒。最終我把目標鎖定在了祖宅頂層的閣樓,這間閣樓我只進過一次,還被祖父臭罵了一頓,之後就再也沒敢進。

在一張古色古香的大床上,我找到了一個木匣子。匣子裡藏著一塊玉,我對這東西沒什麼研究,看它也很是平常,並沒有給我特別大的驚喜,但我想既然祖父能把它藏得那麼好,應該不是什麼普通的物件,多少能值幾個錢,就握在手心把玩了一會兒。

說實在的,一個大活人還要靠死人接濟,倒是有點厚顏無恥。眼看身無分文,就要露宿街頭了,再這麼無所事事也不是辦法,平生最瞧不起不務正業的人,所以內心裡有一種力量時刻提醒我不要成為自己所厭惡的那種人。我覺得有一句話用來形容我挺恰當的,那就是“既想當婊子,又想立貞潔牌坊”,一邊要學君子裝正派,卻又做著痞子才幹的那些事兒。

後來我在文成郊區的一家殯儀館找到了生平第一份工作。那是文成僅有的一家殯儀館,因為面向幾十萬人口開放,人手不夠,所以急著招人。一開始館長嫌我年齡小,用童工會遭人非議,我就死皮賴臉地跟館長說我各方面發育都已經成熟,各種體力活都能幹,而且很快就滿18歲了,重點是報酬方面可以看著給。館長聽到最後一句,就動心了,我就喜歡這種能吃苦有志氣的年輕人,又說這殯儀館的工作跟一般工作不一樣,不光看體力,還得看膽量。

我又不知羞恥地扯起了謊,“我小時候在墳地裡都睡過……膽子大著呢。”

館長一拍板,立馬就笑著起身,點了根菸說道:“成吧,那就先試用兩個星期,試用期工資嘛就按照正常工資的三分之一給,等轉正以後再給你全部工資。”

生怕餓死在縣城的我聽到館長同意讓我留在殯儀館工作,我也笑開了花,甭管是試用還是轉正,反正我知道都是臨時工,只要給錢,我就沒啥意見。

很多人都不理解一個正值花樣年華的男孩子為什麼非跑去死人積聚的地方工作,也不怕晦氣,“晦氣”這東西我還真不缺,好好的爹媽考古失蹤了,接著祖父母又相繼過世,還有誰能比我“晦氣”!我不怕死人把晦氣傳給我,就怕我把晦氣傳給死人,讓他們沒法好好投胎。另外,我自己心裡清楚,要想來錢快,就得從死人身上賺外快。無論是身份顯貴的高官還是掙扎在底層的平民,在對待已故的親人時都會慷慨解囊,不會討價還價,所謂“孝”字當頭、來錢不愁,在這種地方工作,偶爾也能沾沾光,拿個紅包、香菸什麼的“福利”。像如今這樣孑然一身的我,特別需要錢來維持生計,殯儀館無疑成了我最佳的選擇。

剛進入殯儀館的幾天裡,我也害怕走進森然冷寂的停屍房。我總是戰戰兢兢地跟在其他人身後,害怕面對那些面目有些猙獰的死屍,但是在殯儀館工作久了也就漸漸習慣了。甚至覺得,相比之下,與詭計多端的活人相處反而不如與一動不動的死屍相處來得安心、踏實。至少沒有什麼陰謀詭計,也沒有什麼明爭暗鬥。

在工作期間,我也總結出一些心得,其中一點,在殯儀館裡的生存法則就是要與屍為友,其實也是形勢所逼,正所謂幹一行愛一行,每天那麼多死屍,不愛不行啊,我挺佩服自己的職業操守。工作時間久了,我也漸漸地迷戀上自己的職業,不再理會別人鄙夷的目光和不屑的表情。不過,每每回想起自己到殯儀館第一次單獨接觸女屍的那個夜晚,仍心有餘悸。無論是誰,第一次在那樣死寂沉沉的停屍間裡面對冷冰冰的屍體,都會感到害怕。不信,你也把自己關在停屍房裡試試,不嚇出精神病已經算是萬幸。

初來乍到的我,什麼都不懂,館長讓我跟著殯儀館裡一位姓劉的師傅學習給死者化妝,明面兒上說是讓我學“化妝”,但其實是幹著各類雜活,而且多半是體力活。那時候還沒有“入殮師”這樣的詞彙,人們稱給屍體化妝的人為“美容屍”,倒也合乎他們的身份,只是通常大家都很難接受這稱呼的背後竟然對應的是男人,搞美容的不應該是女人才對嗎?但是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有幾個正常的女人會選擇這種與死人打交道的職業?!所以說,很多事都不能用常理去判斷。

劉師傅有個兒子,是個智障,平日裡就在殯儀館裡瞎轉悠,偶爾也會在殯儀館幫幫忙,大傢俬下里都叫他“二愣子”。至於“二愣子”是不是劉師傅親生的就沒人知曉了,反正他們的長像不太像有血緣關係。我對此也有些好奇,為什麼一直沒有結婚的單身漢劉師傅會有這麼大一個兒子。不光是我好奇,殯儀館裡的其他人也都好奇,只是礙於劉師傅的淫威而沒人敢問。除了館長,這殯儀館裡屬劉師傅年齡最大、輩分最高、工齡最長,而且永遠一副冷冰冰的板刷臉,大家都對他有些忌憚。

劉師傅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對著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後一本正經地說了一句話讓我記憶深刻的話:“幹這一行最忌諱心有雜念,什麼時候你能夠心無旁騖地對待一具死屍,什麼時候你再開始工作。”之後他就帶著我熟悉了一下殯儀館,殯儀館總共分地上兩層、地下兩層,地上一層是接待大廳,可以用來佈置靈堂,地上二層是館長辦公室和員工休息室,地下一層是停屍房,共有兩個房間用來停放屍體,而地下二層就不太清楚是幹什麼的了,樓梯的鐵門上掛著一把大鐵鎖,看起來應該是挺重要的一層,劉師傅並不打算帶我去地下二層。

於是我隨口問了一句:“劉師傅,這地下二層幹嘛用的?能下去看看嗎?”

劉師傅不屑地回一句:“不該你知道的就別多問,本本分分做事兒就行了。”

劉師傅這冷言冷語的一句話卻沒有澆滅我的好奇心,越是藏著掖著越是能勾起別人求知的慾望。總有一天會想辦法進去探個究竟。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

走完一圈,我對殯儀館有了初步的印象,它的佈局和構造跟我想象的似乎沒有太大出入,建築是中規中矩的長方體外形,內部房間錯落有致,走廊光線昏暗,陰森恐怖,整個房子帶著幾分神秘感,而且充滿著死亡的氣息,特別是地下一層和地下二層,下樓梯就跟下地獄似的,讓人毛骨悚然。

剛開始工作的幾天,劉師傅嫌我笨手笨腳的,不怎麼搭理我,只讓我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我原本以為殯儀館的“生意”會不錯,就算不是每天絡繹不絕有死人送來,那也應該隔三差五地有人來吧,然而我剛進去的那幾天,殯儀館連半隻蒼蠅都沒有,更別說是死人了,這樣也好,大家都落得清閒。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少得可憐,除了館長、劉師傅、二愣子、傳達室的孫大爺和開車司機肥仔以外,就再沒有活人,我的加入無疑給殯儀館注入了無限的生機,什麼端茶遞水、抬屍運屍、佈置靈堂都得“插一腳”,一個人幹著幾個人的活兒。館長倒是會說話,說能者多勞,以後給我加工資。加毛線工資,那都是我應得的,只是他沒正式發給我而已。

就這樣“清閒”了幾日,我覺著劉師傅似乎沒什麼誠意要教我給屍體化妝,至少我連化妝工具都還沒碰過,除了站在旁邊看著他忙碌之外,就只是被支配去做雜活。觀察了這些天,我覺得劉師傅也沒什麼高技術含量的手藝活,不過就是給屍體打粉底、畫眼線、塗口紅,一般人只要隨便學學就能上手。

不過有一天夜裡,司機肥仔拖了一具特殊的女屍回來,我經過走廊時看到了那女屍的模樣,著實嚇了一跳。那女屍的麵皮殘缺不全,似是被人剝去了一部分,那張血肉模糊的猙獰的臉就像個嫣紅的肉球,她的眼睛死死地睜開,血絲布滿整個眼球,隨時都要崩裂出來似的,而她的靛青色旗袍已經被血液染透……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