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頭，周老頭！”
周成樹送走劉法顯，將院門輕輕的關上，坐在院子裡發呆。自己這個宅子，四周不乾淨，村裡村外是都知道的。自從自己住進這個院子以來，好像劉法顯是唯一一個願意走進來，並且坐下來長談的客人，至於周瑞發，那算是半個。平時哪怕村裡面有什麼事情，村支書也只是站在院子門口，把事情說清了就立即離開，從來不曾跨進過院門。
然而剛坐下沒幾分鐘，就聽見大門門外有人大聲的喊叫。當地人幾乎都是這樣，從來不願進自己的家門，都是在門外大聲的喊叫。
周老頭打開院門一看，發現是隔壁村的洪胖子，做廚師的，附近十里八村的，有紅白喜事，都是找他當大廚，當地算是比較知名的一個人物。這洪胖子是自己的老主顧，農村物資貧乏，一旦哪家有紅白事，需要擺露天桌席，洪胖子都會到自己這邊來拉兩隻羊，用在席面上。
“周老頭，這次你發財了，東邊小魏村的魏大年死了，他們家準備辦場大的，所以這次你這羊，要多準備幾頭。”洪胖子見到周老頭出來，從懷裡掏出一包大前門香菸來，丟給周老頭。
“你這胖子又吃大戶啊！我這一年養幾隻，能發什麼財！羊走在那邊，你看著挑，老規矩，沒長成的，母羊，不能挑！”周老頭結果香菸，抽出來一根丟給洪胖子，然後自己嘴裡叼上一根，用火柴點上。
周老頭其實平時並不喜歡抽這種香菸，感覺勁道不足，而且賣的又貴。不像自己在集市上買菸葉，回來自己搓的，又便宜又有勁。但是每次洪胖子吃大戶，都會帶過來，他也不拒絕。
洪胖子與周老頭一邊抽菸，一邊聊天，吹噓這魏大年的兒子是怎麼的有錢，如的大方等等，同時讓自己的幾個徒弟，去周老頭的羊群裡去挑羊。
周老頭看到幾個人一共抓了四隻羊，比平時的需求量，大了一倍，就知道這洪胖子沒有說假話，果然是吃到了大戶，幫這種人家做事，能混到不少好處。
“你們幾個老規矩，把羊當著周老頭的面稱好重量，算好價錢，等那邊白事結束了，再過來結賬。”洪胖子指揮幾個徒弟說道。
說是當著周老頭的面，其實周成樹事從來不看的，對於他來說，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有口吃的就行，錢多錢少對於他來說沒啥意義。當然這洪胖子雖然吃大戶的時候，下手黑的很，但是卻從來不坑周老頭，所以兩人都是放心的很，坐在院門口的榆錢樹下抽菸聊天，並沒有真的去盯著幾個徒弟做事。
那幾個徒弟，將挑好的羊，四條腿綁住，然後用兩個人用扁擔插過大秤桿的提環，然後用秤鉤鉤住繩索，逐個稱量羊的重量。
其中一個負責記賬的徒弟，渾身摸了摸，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忘了帶紙了，這時候跑回去拿肯定不現實，而且肯定會被師父罵。這徒弟眼睛四處一瞥，發現周老頭的門板上，貼著兩張門神的畫，眼睛頓時一亮，上前就撕了下來，用背面記賬，然後核算好價格後，將畫紙往兜裡一塞，準備回去後再謄寫到賬本上，這樣師父也不會發現。
洪胖子見到徒弟們事情辦完了，也就不在和周老頭吹噓，招呼徒弟們將羊搬到平板車上，然後就直奔小魏莊而去，準備連夜宰殺，好在明天就在席面上。
太陽已經落山，從小小的貓山的山尖上，還露出最後一絲餘暉，照亮著大地。周老頭並沒有走回院子，而是坐在樹下抽菸，等著劉法顯的到來。
至於那些髒東西，周老頭這個時候是不擔心的，他對自己的老鄰居的活動規律，還是非常熟悉的，這個時候還早他們並不會出來。或許在他們那個世界，這個時候，正好是“黑暗前最黎明的時刻”吧。
一根菸剛剛好抽完，就見到劉法顯一手拉著不停哭泣的周瑞發，一手提著的東西走了過來。
以前跟小夥伴們一起衝鋒“打鬼子”的時候，周瑞發感覺自己還是非常有英雄氣概的，但是此刻他只想離開這裡，回到自己的家裡，自己的這個師父是不是傻了，明知道周老頭家的房子鬧鬼，還非要往這邊湊。
使勁想要掙脫，但是發現劉法顯死死的拉住自己的手腕，自己根本掙脫不了，只能一步步的被師父拉著往前走。
“走村裡的小賣鋪，買了一瓶酒，和兩袋花生，待會一起喝兩口！”劉法顯朝著周老頭揚了揚手裡的東西，說道。
周老頭笑呵呵的點點頭，上前接過劉法顯手裡的東西，然後看著依舊在拖著屁股，不停想要往後腿的周瑞發說道：“小叔不用怕，我都在這裡住了十年了，也沒事不是！反正也看不到，就跟你閉著眼睛，走在集市裡一樣。”
周瑞發心想，這玩意能一樣嗎？我雖然小，但是我不傻啊。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掙扎，是真的無用了，只好認命了。
天色已經發黑，周老頭也不耽擱，請劉法顯兩人走進院子裡，然後自己進屋子裡，去將桌子搬了出來。既然劉法顯是想來體驗的，那就乾脆在院子裡賞月光聽鬼叫算了，這周老頭活到現在，早就看開了。
天色已黑，劉法顯感覺自己呼吸好像都有些困難了，雖然還是夏天，但是明顯感覺一股陰寒之氣，讓他微微的顫抖起來，手也不自覺的抓緊了劉法顯的衣袖。
“你去將大門關上！”既然是讓周瑞發來練膽子，自然不能讓他縮在自己的身邊。然而周瑞發搖搖頭，不願離開師父的身邊。
“你要是不去，呆會那些髒東西來了，我可不管你啊！”劉法顯威脅道。“還有啊，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啊，晚上千萬不要提那個字！”
周瑞發本身就已經下個夠嗆，哪裡還敢主動去提啊，此刻被師父威脅，只好硬著頭皮，前去關院子的大門，雖然只有幾步路，但是他卻感覺是那麼的遙遠。等走到大門口，周瑞發心裡反而稍微放鬆一些，因為他白天的時候，聽師父說過，這兩個門神，是非常厲害的人物，可以辟邪，髒東西根本不敢靠近。
想到這裡，他抬頭向門上看去，一看不要緊，頓時嚇的他大聲尖叫起來：“師父，不好啦，門神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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