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恭達:書法的文字內容決定作品的人文內涵

詩書藝術創作的心理體驗是書家詩人的心靈與人類精神交融,是對宇宙生命與自我生命的雙重感悟。因此,一件書法的文字內容決定了作品的人文內涵,它是藝術語言與視覺圖式感人的前題。“文章宜養性,氣節重修身”,“閒齋坐冷參書透,古硯磨穿悟道真”,“沉醉書林,文心添錦繡;鵬飛翰海,筆底起波瀾”……將詩書融會貫通,暢其胸臆,散其懷抱,以己之感直抒性情。是傳統文化的守望者,是當代生活的體驗者,更是社會擔當的實踐者。

古人有詩云:“腹有詩書文章老,筆藏鋒芒意氣平。”書法藝術的內容,無論詩詞、韻文、散曲、句章在一定程度上都顯現出作者的追求與心性。學習書法必須認真學習中華傳統優秀文化,伴隨著書寫點畫的成熟,也逐年增添了民族文化的營養,從而修身養性,轉換氣質,使人高雅。曾國藩說:唯有讀書才能改變氣質。因此,習書必定與習文結合起來。沒有不讀書就能把字真正寫好的。

——言恭達《抱雲堂藝思錄》

言恭達:書法的文字內容決定作品的人文內涵

言恭達 小篆 腹有筆藏聯 釋文:腹有詩書文章老;筆藏鋒芒意氣平

唐張懷瓘在《書議》中對書法作品的文字內容與其人文內涵的關係作了精闢的定位:“昔仲尼修《書》,始自堯舜,堯舜王天下,煥乎有文章。文章發揮,書道尚矣。”“論人才能,先文而後墨。羲、獻等十九人,皆兼文墨”。可以說,張懷瓘看到了書法的根本和實質,“文”是“書”的基礎和前提。

一件好的書法作品首先是文字內容要有深刻的思想、豐富的情感、卓遠的見識、高雅的境界、動人的文辭,這樣才會引發書者的書寫慾望,進入“心手相應,物我兩忘”的書寫狀態,從而“將詩書融會貫通,暢其胸臆,散其懷抱,以己之感直抒性情”,創作出既有筆墨語言,又有人文內涵的經典之作。縱觀中國書法史的三大行書:王羲之的《蘭亭序》、顏真卿的《祭侄稿》和蘇軾的《黃州寒食帖》,以及那些流傳下來的經典法書,無不是文辭優美的佳構。就算是先古時代的書法作品,像《毛公鼎》《散氏盤》《石鼓文》等本身也都包含著文學含義。

書法之美在於意境之美,而這種“意境”的表達,一是藉助豐富而熟稔的筆墨語言進行形式美的架構,二是藉助文字內容來顯現作者的追求與心性。離開了“文”的抒發,其書的“意境”也難以實現。所以,書寫什麼樣的文辭於書者而言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對於一個有著深厚的文化藝術修養和比較豐富的生活知識的書者而言,藉助自作詩詞來進行藝術表達,這當然大有利於書法藝術創作,而且更為具有深刻的意義。然而於多數書者而言是難以做到這點的,往往是自選文辭進行書寫,這也需要具有一定的文化藝術修養。否則提筆就是“厚德載物”“上善若水”,開口就是“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不是說這些詩詞、格言警句不好,而是書寫的文字內容要能夠應人、應時、應景,合乎主題,順應時代。書者不能“為了藝術而藝術”,不能以“文化”的流失為代價去強化審美和藝術特性,這樣的書法沒有了深度也沒有了靈魂。沈鵬先生在談及當代書法展覽時說:“‘專業化’淡化了書法文化,書法從廣闊的文化領域退到書法‘自身’,追求外在的形式感與點畫的視覺刺激,減弱了耐看性與文化底蘊。”這就要求廣大書者在書法創作中不能失去書法的本質及其核心,不能脫離文化,不能失去“當代書法家應有的品格與情懷。”所以,言恭達先生認為“習書必定與習文結合起來。沒有不讀書就能把字真正寫好的。”

劉熙載《書概》雲:“揚子以書為心畫,故書也者,心學也。心不若人而欲書之過人,其勤而無所也宜矣。”“書為心學”強調了書法審美內涵以及書者天賦才情、情感品性的重要性。書法是表“心”的藝術,主要體現在創作中寄予書者的精神品格和個性修為,由此彰顯出書者的人格。既然書為心學,那麼學書不僅僅是技法的學習,還要注重“心”的修煉,以免“勤而無所”。如何修心?那就是要多讀書,陶胸次、去寒俗,“從而修身養性,轉換氣質,使人高雅”。

我們強調書寫的文字內容要講究,強調書者要多讀書、注重文化修養,本意是說讀書是書法學習的一個“必要條件”,而非“充分條件”。然而有些書者,甚至“專家”卻產生了一種誤解,以為只要書讀多了、文化修養高了,字就能寫得好了、書法水平就提高了。其實對於一個書者而言,讀書並不是孤立的,它應該是和書法本體語言練習同步的,文化修養的提高可以和筆墨語言的錘鍊同時進行的,即所謂的“技道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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