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23日夜晚，湖人輸給籃網，正式完成了六連無緣季後賽的偉業。蘭斯·史蒂芬森驅車回到自己在加州的公寓中，開門入室，這個29歲的精壯漢子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
被樂邦連年狙殺在東決賽場上時，他沒有哭；被韋德用看智障的眼神觀賞時，他沒有哭；在樂邦耳畔吹風成為網絡著名錶情包之一時，他沒有哭；甚至在夏洛特被人唾棄時，他也沒有哭。
換句話說，魯莽到近乎可愛，耿直到近乎腦殘的史蒂芬森，在面臨失敗、群嘲、高峰跌落、失業等困境的時候，都沒有哭，直到以一年僱傭兵的身份失去了一次進入季後賽的機會後，他哭了。
但史蒂芬森說自己不是因為沒能進季後賽而哭泣，他說的是：“我本以為自己會進總決賽的。”
很顯然，如果這不是愚人節新聞，那麼史蒂芬森可能真的是史上第一詹吹，對詹姆斯的信任幾乎已經達到了狂信的地步。這個賽季剛開始的時候，肯定有許多人想過湖人會重返季後賽，但一定不會有太多人像史蒂芬森這般堅信這支球隊可以殺進總決賽。
那麼，為什麼這支湖人會從極端詹密心目中的總決賽選手，跌落到連湖蜜心目中的季後賽選手身份都無法達成呢？
老將們也許有自己能夠公開說出口的理由或者藉口，詹姆斯和麥基都表達過“從未經歷過這麼多傷病的賽季”；網友和專家們指責的對象則不一而足，從球隊人員結構、戰術打法、教練沃頓的臨場執教、魔術師和女巴斯的領導藝術說了個遍，幾乎能夠涉及到一支球隊爛的原因全部囊括在內，而坊間流傳快船聚餐時談及祖巴茨交易時爆發的爽朗笑聲和女巴斯流出信件中嘲諷快船老闆鮑爾默的內容，則更接近於馬後炮式的段子。
而在所有關於湖人為何崩盤的解釋裡，可能最難證明的就是：更衣室心態爆炸。
賽季中期那筆預想中的交易傳遍了網絡，在提前得到濃眉未果之後，有人曾經擔心湖人更衣室氛圍會不會因此受到影響，魔術師堅決予以否認：
“他們不是孩子了。他們都是職業球員，應該知道如何應對這種狀況。”
是的，我們沒有從湖人更衣室裡聽到任何實質性的抱怨，沒有從英格拉姆嘴裡聽到“你來之前我們還沒輸這麼多”之類的金句，這也許是因為湖人陣中有足夠多的僱傭兵，足以一對一輔導年輕人深刻理解“生意就是生意”和“快樂籃球”的真諦，也許單純因為英格拉姆或者球哥還沒來得及被失利刺痛到爆炸就賽季報銷了。
如果想要知道大規模交易流言對一支球隊的影響，我們可以從歷史上尋找相近的例子來作為參考，也不用找太遠，湖人自己就有足夠說明問題的故事。
2007年5月，科比剛剛結束了自己離開奧尼爾後的第三個賽季，三年裡最偉大的成就是在邁克·詹姆斯頭上砍下81分以及在季後賽中和太陽大戰7場然後首輪出局。
這種事情顯然無法滿足科比的胃口，於是他在一檔節目裡公開宣佈自己要求被湖人交易。當時採訪他的並非旁人，正是“美國楊毅”史蒂芬·A·史密斯。美楊楊在節目最後再次詢問科比：“湖人真的做什麼都不能讓你留下嗎？”
科比的回答很簡短：“真的，不能。”
那時候還沒有球員論壇，科比也無暇像海沃德一樣尋找三個搶手來精心編寫一篇文章表達自己離開的決心，他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在公開場合表達的自己的願望。後來有人寫了一首歌專門吟唱這種情況，裡面這樣唱著：“記得早先少年時，記得早先少年時，大家誠誠懇懇，說一句是一句。”
科比說了，湖人就懂了。
儘管此時科比和湖人在2004年夏天簽下的7年1億3600萬合同才過去了一半（科比可以在2009年夏天選擇跳出最後2年合同），但湖人覺得科比的態度已無挽回餘地，便開始著手操作交易。
科比要比現在這幫球員難交易多了，因為他是當時聯盟唯一一個合同中有“交易否決權”的。這意味著科比不想去的地方，湖人是交易不了他的。科比當時宣佈自己想去的地方有：
馬刺、太陽、公牛。
馬刺擁有波波維奇和鄧肯，是2007年的總冠軍，曾經在2003年將湖人挑落馬下；太陽擁有德安東尼和納什，是聯盟常規賽戰績最好的球隊之一，曾經連續兩年將湖人首輪淘汰出局。
這兩支成熟的球隊如果要得到科比，就一定會傷筋動骨，他們沒有也不會為科比付出太多實質性的動作。當然，從另一個角度出發，如果科比加入太陽或者馬刺，他會更早得到杜蘭特的網絡待遇。
而湖人的操作探索顯然不止於此，他們向著大東北進發，找到騎士，想用科比交易詹姆斯。這不是湖人第一次想得到詹姆斯，三年前他們準備交易奧尼爾的時候，就曾經找過騎士，打算用老鯊換幼帝，被果斷拒絕，此番又打算用科比換剛剛第一次帶隊打進總決賽的22歲詹姆斯，得到的答案則是：
“我們願意出球隊所有人來交易科比，除了詹姆斯。”
湖人看了眼騎士除了詹姆斯之外“所有人”的名單，倉皇北去底特律，找到活塞索要漢密爾頓和普林斯，但科比明確表態不願意去底特律，只得作罷。當然，事後科比告訴我們，即便騎士願意拿出詹姆斯，他也不願意去克利夫蘭。
現在最大的可能只剩芝加哥，去到喬丹曾經封神的地方，去挑戰喬丹的遺產，在喬丹墳頭蹦迪，把喬丹的豪斯變成自己的馬，顯然沒有比這些更能滿足科比內心的野望的了。而且公牛擁有符合科比訴求的一切條件，他們剛剛2006年得到最佳防守球員大本，並在2007年季後賽中首輪橫掃衛冕冠軍熱火。球隊中充斥著一票年輕的天賦球員，20歲的泰勒斯·托馬斯、21歲的洛爾·鄧、23歲的本·戈登，22歲的塞弗羅沙、26歲的辛裡奇、27歲的諾西奧尼。
唯一的障礙：在任何交易報價中，湖人都會帶上洛爾·鄧。
洛爾·鄧當時還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就在剛剛結束的季後賽中，他場均能夠得到公牛最高的22.2分8.7籃板2.4助攻，命中率達到52.4%，你很容易從他身上聯想到皮蓬，如果他身邊站著的那個人不是戈登而是科比的話。
所以科比拒絕了一切涉及洛爾·鄧的交易方案，因為他不是想去哪裡當老大，他想要的是冠軍。科比堅定地認為如果自己去到一支沒有洛爾·鄧的公牛，那麼和留在現在這支湖人奪冠的概率相去無幾。
所有這些都沒什麼，畢竟大家“都是職業球員，應該知道如何應對這種情況”。真正的問題在於：從5月份科比提出要離隊，到公牛成為湖人最可能的交易對象，整個交易流言蔓延了差不多9個月，直到2007-08賽季開始，公牛的球員們仍不知道自己的去留。
當時的媒體這樣形容公牛的球員們：
托馬斯和大本湊在一起研究科比最新要求交易的語錄；洛爾·鄧則坐在一旁一臉茫然：“沒有人能告訴我肯定的信息。我啥都不知道。”
不用多久，洛爾·鄧和我們就都知道了，湖人得到了大加索爾，科比重返了總決賽。但在公牛小將們彷徨無措等待消息的日子裡，他們不知道自己下一場還會不會為芝加哥而戰，不知道下一場自己身邊站著的會是誰，不知道誰會在比賽結束後捲鋪蓋走人，簡單來說，他們失去了作為一支團隊並肩作戰的理由和心態基礎，這導致公牛比上賽季少贏了16場球，從一支49勝季後賽次輪球隊直接跌成東部第11。
這就是最典型的更衣室崩盤。但真正擊潰他們的不是圍繞巨星產生的交易流言，而是時間。
這種交易流言拖延的時間越久，給身處流言中心的球員造成的心理壓力越大。類似當年安吉交易加內特，如今莫雷交易保羅，就毫無拖泥帶水，一切交易談判只在水面之下進行，等浮出水面，便已成定局。
雖然每個人都會口誦“職業”二字，拿錢打球似乎是最重要的登場理由，但你究竟會為錢拼命到什麼程度，你又會在合同既定的情況下，被這些職場上的不確定性干擾到多少，這些問題顯然不僅僅存在於NBA賽場內外，在一切流動性大的職場上，俱是同理。
所以儘管如今湖人年輕人的嘴巴密不透風，但這並不意味著同樣被交易流言折磨太久的他們內心不會泛起懷疑，當湖人自己成為當年公牛的翻版，去追逐另一個不夠開心的巨星時，一切宛如舊日重現，並不奇怪。
和舊聞一起映入當下現實的，還有當年身為湖人小老闆的魔術師對湖人管理層的深刻批評，當然，他的出發點全部在湖人這邊：“觀察這些球員的肢體動作你就知道，湖人必須儘早做出交易決定。要麼交易科比，要麼留下他，這麼拖下去不是個事兒！甚至科比本人也受到影響了，你看他週二就罰丟了9次罰球。他也在想著交易的事！”
這番點評，說得太好，可謂洞幽燭微切中要害。
但作為局外人開上帝視角批判一樁交易，和自己親自下海動手策劃交易，終歸是兩碼事。關於這一點，魔術師可能要到十二年後才會略有感悟。
當然，對於公牛來說，這一次被科比和湖人的假動作晃倒也並非徹底的悲劇，畢竟他們很快就在2008年夏天收之桑榆，以1.7%的概率得到了芝加哥土著狀元郎，德里克·羅斯。
按目前情況推測，湖人最終的戰績應該在聯盟倒數第11、12左右，那麼在新選秀抽籤制度下，他們拿到狀元籤的概率是多少呢？
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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