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類能永生嗎？
很長一段時間，中文世界裡流傳著一個聽著像段子的說法，一個叫Ray Kurzweil的未來學家，預測人類到2029年開始，每年增加一年預期壽命，到2045年，人類將解決壽命問題，開始永生。
聽著像天方夜譚。
然而，這位Ray Kurzweil大有來頭，他是1948年出生，一輩子都在跟計算機等新技術打交道，自己是發明家，1999年獲得過美國國家技術與創新獎（National Medal of Technology and Innovation），這是美國在技術上的最高獎項，2001年入了美國專利局成立的美國發明家名人堂（National Inventors Hall of Fame），美國公共廣播電視公司（PBS）還將他評選為200年來塑造美國的16為革命性人物之一。
他寫過7本書，其中5本是暢銷書。2010年，他還對自己幾十年來做過的所有預測做了一次盤點，最後宣佈，在他做過的147項預測中，115個完全正確，12個基本準確，17個部分準確，只有3個錯了，所以他的預測準確率為86%。
關於人類永生的預言，他確實說過。他的基本觀點是納米級醫療機器人的出現，可以無損進入血管，幫助人類的免疫系統抵禦病毒，並且能修復人類受損器官。
總而言之，生物技術、納米技術、人工智能以及醫學發展，讓人類第一次真正接觸到永生的可能。
也許，科技真的能創造奇蹟？
回顧人類歷史，人類的壽命確實一直變長。隨著醫學與科技的發展，曾經令人們極度恐懼的疾病被一個一個攻克。我們的醫療水平和衛生習慣讓我們活到了過去人類不敢想象的年齡。維生素的發現、烹飪水平的提升，都讓人類的飲食更加均衡。同時，人類的免疫力在克服了各種疾病之後不斷提高。最重要的是，天氣的變化、兇猛的動物都不再對人類構成威脅。這一切都使得在漫長的數萬年中，人類的平均壽命幾乎延長了一倍。
02.
原來真的能延緩衰老
也許關於這個話題更可靠的答案，不是去猜測Ray Kurzweil的預測會不會準確，而應該去了解下美國分子生物學家辛西婭·凱尼恩（Cynthia Kenyon）關於延緩衰老的研究。
正如前面視頻中所描述的，一開始，辛西婭把目光放在了一種名為秀麗隱杆線蟲（Caenorhabditis elegans）的生物身上。
這種長度不超過一毫米的微生物其實並不是什麼新發現，相反，在分子生物學界，它可謂是聲名顯赫。
早在20世紀60年代的時候，那時辛西婭才剛出生不久，另一位科學家悉尼·布倫納（Sydney Brenner）就開始使用線蟲這種微生物來做分子生物學研究了。
科學家們之所以看上這種線蟲，是因為它的壽命、身體條件都適中，能夠有效地進行實驗和研究。
▲秀麗隱杆線蟲其長度在1mm左右
與這些科學家不同的是，辛西婭在秀麗隱杆線蟲的身上意外發現了控制衰老的開關，一段稱為DAF-2的基因。
秀麗隱杆線蟲的壽命很短，一般在兩到三週，但當科學家把這段DAF-2從它身上剪掉後，它的壽命居然翻了一番。在辛西婭的實驗裡，正常的秀麗隱杆線蟲活了一個月，而DAF-2基因被移除的蟲子活了兩個月。
DAF-2基因片段的原理，與胰島素（Insulin）以及促生長因子（IGF-1）類似，就是把人體內激素捕捉到細胞裡。胰島素控制著食物吸取的激素，IGF-1控制著生長激素，而辛西婭在秀麗隱杆線蟲身上發現的DAF-2則控制著衰老。
聽起來，DAF-2基因片段彷彿隱藏在生物身上的「死神」...
為了驗證DAF-2基因片段與衰老的關係，科學家又開始在其他小動物比如蒼蠅、老鼠身上做相應的實驗，蒼蠅、老鼠身體裡的的DNA中DAF-2片段被破壞之後，它們的壽命果然也增長了。
人類與老鼠一樣都屬於哺乳動物，那人類身上有沒有讓我們衰老的DAF-2基因片段呢？
還真有。
而且，有一些對紐約市阿什肯納茲的猶太人的研究發現，這些猶太人中，一般壽命在70-80歲，但也有一些比較長壽，能活到90-100歲。在這些長壽的猶太人身上，科學家發現他們的DAF-2基因片段變異為IGF-1，而變異之後的基因片段，沒有原來的DAF-2那樣有力的促進人的衰老。所以這些猶太人更為長壽。
更神奇的是，一旦抑制了DAF-2基因片段，連帶著，人類患的各種老年病也受到了抑制。
不僅衰老變慢了，還變健康了。
原因是，當DAF-2被抑制活力後，此時會有一種神奇的蛋白質FOXO在細胞裡被激活。而FOXO一旦被激活，會增加一些有益基因的活力，比如抗氧化基因，這個基因能幫助其他基因維持正常功能，清除有害基因等等，還能幫助免疫系統增加活力等等。
視頻中就舉例說，可以把FOXO想象成一個看門的保安，它所做的只是在颶風來臨前給大樓的工人（各種有益基因）打電話。於是，工人們加固了大樓，讓大樓在颶風過去後仍然無恙。而且這種增加活力的效果會一直持續下去，就算後來颶風沒來。
換言之，DAF-2作為控制衰老的開關，關鍵就在於激活FOXO。抑制住DAF-2，就能激活FOXO，從而讓人類延緩衰老、變得更健康。
科學家還發現，全世界人類身上的FOXO有很多種類型。如果把這些類型與長壽老人的特定關係都能研究透，理論上，科學家可以發明出抑制DAF-2、激活各種FOXO的有效藥物，從而讓人類變得更長壽。
更好的消息是，除了抑制DAF-2從而激活FOXO外，還有其他激活FOXO的通道也陸續被發現出來。比如TOR，就是類似於DAF-2的另外一種基因片段。科學家不僅發現了這種新通道，而且還發明瞭一種名叫納巴黴素（Rapamycin）的藥，用於老鼠身上時，已經可以讓衰老的老鼠重新煥發活力。
以目前人類在醫學上的進度，在不遠的未來，人們能延長壽命，甚至到現在無法想象的高壽，都並非不可能。正如視頻在結尾時所說：
「這或許不是永葆青春的完美藥物，但這還是2011年。就是這種藥，延長了非常老的老鼠的壽命。科學試驗已經試用於所有這些不同動物身上了。因此，我非常樂觀地認為，它不久就會使延緩衰老這一夢想得以實現。」
03.
對於生的沉思
人終有一死，但是從未放棄對延長壽命的期盼。
對延長壽命的執著，實際是源於對死亡的恐懼。古代的君王們始終不懈地追求著長壽。秦始皇不僅派人尋仙問道，也修建宮殿般的陵寢；埃及古王朝法老幾乎從一登基就開始著手準備死後的永生，都是為了解決人們對死亡的恐懼。
在伯羅奔尼撒戰爭中，雅典城邦受到瘟疫襲擊，幾乎影響了整個戰局，而當時的所謂瘟疫不過是現在看來的流行性感冒一類的疾病。因為對大規模死亡的恐懼，在人類古代，對瘟疫的恐懼遠遠超過了戰爭。
英國作家笛福（Daniel Defoe）曾寫作鉅著《瘟疫年紀事》（ A Journal of the Plague Year）來描寫英國17世紀末的瘟疫，這種瘟疫帶走了英國10萬人的生命，這個數字相當於倫敦五分之一的人口。同樣嚴重的事在歐洲發生過十多次，其他大洲也是如此。
現代人類，雖然有科學的加持，壽命也大大延長，但人們仍然恐懼死亡。
雖然，有了辛西婭這些科學家的努力，看來科技或許會給人類的壽命帶來美妙的未來，但至少現在人類的理解，還依然是：死亡不會被消滅，就連太陽、宇宙都是會死亡的。
其實，死亡真的可怕嗎？
太陽有一天會死亡，但從我們渺小人類的角度看，太陽幾乎是永生的。同樣，在螞蟻看來，人也是永生的。這是莊子所說「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的深意，萬物各有各的歸宿與尺度，則「物與我皆無盡矣」。
死亡並不可怕，反而能讓人類思考生的意義。正是死亡使得人類學會珍惜自己的生命，學會追求永恆和不朽，學會在不完滿中看到完滿，從而賦予自己短暫的生命以意義。
死亡是一切生命的必經之路，但唯有人類，會思考死亡從而對抗它、降服它。對自己的生命肩負起責任，把生命活得燦爛，也是人類的執念。正如荷蘭哲學家斯賓諾莎所說：
「自由人最少想到死，他的智慧不是關於死的默唸，而是對於生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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