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讀《政治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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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读《政治学》 | 荐书

細讀政治學

鄧文正 著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2019-1

ISBN: 9787108062703 定價:55.00

內容簡介

亞里士多德的《尼各馬可倫理學》與《政治學》相互貫連,在性質上實為“上下篇”。作者在其所著《細讀〈尼各馬可倫理學〉》面世後,更不懈地傾注心力,完成《細讀〈政治學〉》,將亞氏兩書一併解讀。《細讀〈政治學〉》不是一部學院式的研究著作,而是一本意在向廣大讀者推介經典的讀物。全書以淺白、親切的語言和取自日常生活與古今歷史的事例,使廣大讀者得見亞氏政治哲學的神采與全貌。作者還將亞氏思想與柏拉圖的哲學、近世西方政治哲學及中國傳統思想相比照,呈現古今中外政治論述在諸多命題上的立足點與視角異同,並提出自己的見解與評述。

鄧文正,原籍廣東番禺,生於上海,長於香港。中學畢業後留學美國,習自然科學。結業後曾回香港執教。旋返美進研究院,改習社會科學。碩士後再到芝加哥大學深造,攻讀人文學科,主修政治哲學。畢業後返港,曾任職香港經濟研究中心、香港中文大學等。譯有《國體與經體︰對亞當斯密原理的進一步思考》《為了自由︰洛克的教育思想》等書。2000年開始,創辦“禧文學社”,在民間推廣通識教育。近年致力重讀古典希臘政治哲學,著有《細讀〈尼各馬可倫理學〉》。

目 錄

何偉明序

胡佛序

自序

前言

導言一 作者

導言二 文本

卷 一 從人到城邦

卷 二 理想國度的批評

卷 三 公民與政體

卷 四 混合政體與中庸政治

卷 五 政體的動盪與保全

卷 六 怎樣建立政體

卷 七 美好的國度

卷 八 理想國度的教育

前 言

文 | 鄧文正

西方政治思想源出希臘。準確地說,是源出古代希臘人的俗世心懷。(這倒不是說,他們對諸神懷有不敬,或是輕視宗教儀式。一眾神祇的地位,羅馬人還保留下來,只改了名字。他們的牲祭,與我們古代也有相似的地方。這只是說,哲學家在俗世事務的論述上,不論正反,都很少用“諸神”做護符,來支持自己的論據。制度設計,所重在人,不在“天意”。)其他古文明,像印度,像希伯來,像埃及,無一不是託於宗教;他們看世界,要通過信仰。希臘人瞭解世界,是通過理性。當然,能著述遺世的,只能是少數傑出之士。其他人都接受了各類安排,像家庭,像國家,獨希臘人質疑。他們並沒有事事委之於天。這和中國古代尊天的宗教意識,很不一樣。古人以天為大,最高的,都是天上來的,無論是天意、天理,還是天子。在天面前,人十分卑微。面對天朝天子,個人毫無地位。這又與希臘相異。古代希臘人固然明白,個人是集體的一分子;但在集體面前,個人保持了自己的位格與尊嚴。打從一開始,個人與集體所成的對立面,就是政治學者嘗試解決的問題。不明白這一點,政治學上的一眾議題,諸如國家權力的基礎,法律的來源等,皆無由解決,也沒有意義。

個人價值,是希臘思想的一個立足點。這就引出了實際的和理論的考慮,比如,什麼叫自由的公民?什麼叫自治的社會?這些理念,形成了希臘城邦的基礎。儘管後來的人批評不少,說他們為了城邦而犧牲個人。若我們能持平地看,把各古代文明的實際情況並排比較,就會發現,在古代希臘,個人的境況遠勝其他古代社會。如果個人與集體是兩個判然有別的概念,而集體,又是由所有個人一同組成的;那這個“不同”的本質是什麼?這個“同”的特點又是什麼?若個人的天性與集體的要求起了衝突怎麼辦?個人會認為公義是外在於集體的嗎?如果是,那集體靠什麼來維繫?希臘思想,在兩千多年前,已經有了那樣的探索。

理性的探索成了不明言的原則,帶領他們尋求政治組織遇上問題時的解決辦法。那是政治思考的一個基礎。另一個刺激思考的源頭,來自比較。古代希臘人見到,他們以東的地區,多半是靜態政治文化的社會,像波斯,像埃及。但他們是動態的,不斷成長,也不斷改變。各類政體更迭,使他們觀察到,政權掌握在一個人手上,或少數人手上,或多數人手上,區別何在。這種更替,給政治探索提供了具體的數據;也使人體會到,每一更替,都有一番掙扎。掙扎有成有敗,成敗的原因何在?那又是理論思考的好題材。

公元前4世紀前後,希臘半島上城邦林立,相互交往頻仍,但各自認為屬獨立國。他們很自然會想到,國家的真正意義是什麼,公民是什麼,有沒有最佳國度等等問題。不同的城邦,不只呈現出不同的組成(我們今天會說憲制);更根本的是,各自具有很不一樣的道德性格。每一個別城邦,會因自己的成長背景、法律制度、政治取向等因素,孕育出一套獨特的格調。一種格調培養出一種風尚,也就是公民習慣。久而久之,就成了每個城邦自身的特色。那特色,給一邦之民帶來了個性,也帶來了自豪。那樣的自豪,人人都能意識到。所以每個城邦,都有自己的道德取向,都追求自足,都希望能有自治。

正因如此,政治探索除了要明白政治組織,也要明白組織背後的人,帶有濃厚道德格調的人。如果城邦是個具有倫理色彩的社會,那麼政治學就是一門倫理先行的知識了。亞里士多德探討各城邦的政治制度時,清楚表明:一種政治體制,不僅是“職位的安排”,更是“一種生活方式”。他探討城邦的政治生活,就不僅是從法律結構著手,更是看它的道德層面。要尋求一種恰當的生活方式,政治和道德密不可分。政治學要探討整體社會的倫理生命;它得研究什麼叫“美好的事物”,以及怎樣的結構才能成就這美事。這樣,政治學差不多就是“人學”;起碼,對亞里士多德來說,政治學和倫理學,是二而一的東西。就古代哲學家的立場看,政治學和道德哲學不分。不僅是道德哲學,政治學的用語,很多就是從倫理學、法學、生物學等借過來的。可見古典政治學既是國家理論,同時也是道德理論。

這種立論,與近代政治思想相比照,差異立見。古代人從倫理角度出發,看國家是個道德組成;國家的每個成員——城邦中的每個公民——都該有一定的德性,具備一定的善,才好配合整體的成長。不論柏拉圖還是亞里士多德都認為,訓練人民向善的教育,是國家的責任。這是以集體作為起點的。近代政治理論的起點,是個人,擁有某種自然權利的個人。國家,是用來保障這些權利不受侵犯的。所以,國家的功能,不在積極“導人向善”,而在挪開人自發成長的障礙。小國寡民的城邦,公權力常在左右,大家也許不以為意。現代國家,大家都說,公權力最好遠離我,不要干擾我。在古代,他們考慮的是怎樣配合整體成長時,保持個人的清醒與尊嚴。在近代,我們考慮的是怎樣自發地培養個別的德與善。

不同的城邦,因著不一樣的背景,形成了各自獨特的風格。風格不同,因為背後的法律和道德取向不同。那麼,最初的法律和道德教化是怎樣來的?希臘人相信,給城邦帶來教化的,是古代的立法者;他們都是傳奇人物,立下豐功偉業,受後世尊崇。雅典人推許梭倫,就像英國人推崇阿爾弗雷德大帝一般,說那是把美好的法律制度賜給國家的立法者。這和我國古代稱頌上古聖人一樣。孔子所說的“三代之英”,就是給我們制禮作樂、留下典章文物的“聖人”,也就是希臘人說的立法者。那跟用神做立法者的希伯來傳統,大異其趣。〔18世紀以後,歐洲人才開始排斥這類說法,認為那是古代人制造出來的“立法者的神話”。那是後話了。〕當時的思想家,很多都把自己看成“當代的立法者”,又從這個角度著書立說。他們問:古代的立法者可以垂斯文而為後世法,我們不也可以這樣做?他們的不少作品,明顯是寫給統治者看的。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都曾為人國師。我們也可以這樣看:如果說亞里士多德的《倫理學》,是寫來訓練人怎樣得到德善和智善,使人能向上攀升,成為高貴的君子,那他的《政治學》,就是寫來教人怎樣去維繫國家的生存,提升國家處境的作品了。柏拉圖的政治作品,當然也具有同樣的特色。

那樣的特色,是屬於藝術的,還是屬於科學的?換言之,那些作品,是哪一類型的?是用來鑑賞的,還是用來判別是非、尋求真理的?但這樣問,是先假定了“文”和“理”是兩個對立面,是互不相容的;起碼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範疇。他們有另一種看法。

科學知識,如果是關於自然現象的,那你觀察眾多的事例,歸納起來,得出某種結論,某種規律,固然是客觀的。但要面對人界現象時,比如說,你要觀察人面對的道德問題或政治問題,有什麼規律會指揮人的心智、思想,你會用邏輯去找出某種推理過程。假如推理過程是合理的、恰當的,你會說,人應該用那種方式來做人,來處事。你得出的結論,同時是條處方,指示你怎樣行事。陳述式的語句,並不和祈使式的語句分道揚鑣。例如,“公民的福祉,是國家的目標”,他們會寫作“國家應該以公民的福祉為目標”。又或者,“權力誰去掌握,應該由能力品德而不是貧富身份來決定”。諸如此類,比比皆是。這並不表示他們忽略了客觀真理,這只是他們政治道德論述的一個特色。我國古人的作品,往往流露出同樣的語氣,像“為政者當若是”這類說法,也是用應然句的口吻寫出來的,在經籍中不也隨處可見?

古代希臘的政治思想,還有另一點特色,和現代理論很不一樣:“國家”與“社會”的分界線並不明朗。我們今天說的“社會”,是啟蒙運動後才成形的概念。社會,是私的;它由不同經濟階級組成;各階級以及階級裡的個人,都追求各自的利益。國家,是公的;它是中立無私的主權體,正所以為公眾利益調解,甚至糾正一些不恰當的私利行為。怎樣有清晰的界線,不僅是古代人的問題,也是近代人的問題。一方面,如果某一經濟階層膨脹起來,取得政府權力以遂私利,固然危險;另一方面,國家權力過大,妨礙了社會的自由成長,事事遵從紀律規條,同樣不當。希臘城邦政治,兩類情況都常出現。又因為受著面積小的限制,城邦很難產生一個高於所有社會經濟階層的超然的政府。這樣一來,社會和國家,就很難成為兩個可各司其職的範圍。所以我們看到,不同的古典政治理論,都明白公利的概念,卻一直未能找到可成就該公利的恰當組織。

可以看到,那樣的政治理論,有它的缺點:它沒有“中立”的機制,去解決現實政治變成各階級互相爭奪的問題。某階級擁權,則以利己為重,因而成為公元前4世紀希臘城邦動盪之源,尤其貧富兩個階級的衝突,至為明顯。(在後面內文中,我們會看到,古希臘的階級分野,和先秦時代的情況,又自不同。)古代政治哲學家,都在尋找解決之道;他們都要找出某種方案,某種可行的機制,使各階級能和諧並存。柏拉圖希望找到有智慧的統治者,賦予主權,並使之抽離於社會之上,認為那樣才能實現公利。亞里士多德的取向不同,他要把最終權力放在法律上;但又明白,法律是人創制的,也得由人去執行。他希望讓社會的“中間階層”去擔當這任務,好平衡兩端。如果能繞過極端,就可讓中間人士執政——他們身跨兩端,理論上較能兼顧上下的利益。如事成,就可說是找到那理想的機制了。

要設計某種機制應用於城邦,是那些思想家的目標。在當時,有沒有現成的、具體的例子可資借鑑?有。雅典和斯巴達,就是他們用作思考的好題材。雅典城的風尚,尤為特別。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都長期在那裡生活;他們看到城邦生活的組件,他們也看到已開展出的成熟政治生活,包括雅典人強烈的自我意識。雅典公民擁抱自由,認為那是與生俱來的權利。他們高舉平等,不只是法律面前的平等,也是人人得到同等尊重的平等。他們實踐表達自由的平等:任何一個雅典公民,都可以在集會上發言。在那個時代,雅典是個繁榮富庶、文化藝術紛呈的城邦,使雅典人特別自豪。斯巴達是另一面鏡子。那裡沒有文化、哲學、藝術,但人民卻有強烈的一體意識。他們的男孩,全是童子軍;長大後,全是軍人。城邦的訓練,把每個人都塑造成有愛國心、自律高的戰士,願意為了集體而犧牲自己。斯巴達的憲法能維持幾百年而不墜,主要是因為它有那樣的風尚。

那樣的風尚,柏拉圖就公開稱道。在他眼中,雅典是墮落了:紀律鬆散,缺乏團結,人民為了個人經濟利益,就把公利放在一旁。更有甚者,政客為了討好公眾,就鼓吹“自由”,忽略了責任和犧牲精神。雅典的救贖,在向斯巴達學習。當然,兩類情況,各有利弊,柏拉圖不可能不知道,也曾提出批評。亞里士多德有他自己的評斷。他也看到斯巴達的優點,但毫不欣賞那狹隘的、不寬容的社會體制,更不喜歡那隻以為國出征為己任的教育。在他們作品中,我們可以觀察到的是,各自用上不同程度的拉力,使兩方調和起來。至於說,誰的調和較合理,那是見仁見智的理論問題了。

人的思想,不會和他的環境和歷史背景完全分離。在政治道德教誨上,尤其如此。不僅古代作品如是,就是近代作品,像馬基雅維利的《君主論》、霍布斯的《利維坦》、盧梭的《社會契約論》等,也莫不如是。哲學家著書立說,多少是為了當代的“世道人心”;但哲學家的理論,卻能超越“當代”而影響“後代”。程度當有不同。古代希臘哲學家,身處城邦時代,當然用眼前的事例做觀察對象。馬其頓興起以前,歐洲沒有大帝國,政治理論都是“城邦”的。從馬其頓到羅馬帝國到中世紀末,是“普世”的。文藝復興開始,那些理論是切合“民族國家”的。不論哪一類型,其背後探討的理念,總能超越時空,發人深省。在古代傳統來說,固然是針對希臘人來立論;但古代的哲學家相信,人性,無分希臘與波斯,是普遍的。他們的城,就是他們的國。所以,他們的哲學,就是人與國家的哲學。我們研究的,不是一時一地的歷史,而是人與國家的關係。古代的城邦和近代的民族國家,當然不一樣;可那隻反映了他們的政治生活來得更緊湊。在那個時代,個人更能實際參與公眾事務,更可以實踐自己。從理想角度來說,那也是現代國家所追求的目標。

那樣的研究,不只是昨天的,也不只是今天的;那是永恆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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