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鄉故事:在新鄉一“館”一“廟” 我看到牧野之光

新鄉故事:在新鄉一“館”一“廟” 我看到牧野之光

冬日,小車在寬闊的馬路上緩行。午後的太陽透過車窗,照在身上仍覺溫煦。望著窗外的路牌,“牧野大道”四個耀眼的字靈光一閃,頓時讓我回憶起《尚書·牧誓篇》(武王起兵滅商,在牧野決戰前的誓辭),在冬日裡多了份蒼涼,平添幾分對我國上古歷史的遙想……

到了豫北,已在新鄉,我是應邀前來參加一個全國性史學理論研討會的。車站離住地很近,稍作安頓後看天色尚早,於是在老友、河南師範大學王記錄教授陪同下參觀平原博物院。來新鄉前他就曾對我說過,新鄉可看的古蹟甚多,若時間緊迫,看看一“院”一“廟”即可。一“院”就是平原博物院,這名字氣派,在地級市博物館中鮮有以“院”稱之的,它的前身是平原省博物館。平原省是上世紀50年代初新中國成立時的政區建置,我讀小學時就從地理課上知道這個省名,它的省會就在新鄉,故此次首訪新鄉好像有一種圓夢感。如今,新鄉已成“豫北明珠”,平原博物院也成了新鄉市博物館的新館名。

遠望,新館壯觀宏大,平面呈半圓形,釋放出歷史的生生不息;外觀剛毅硬朗,象徵著平原兒女的堅忍不拔。共設14個展廳,收藏著原平原省所轄華北平原南部50多個縣市的出土文物數萬件(套),尤以商周青銅器、明清書畫、歷代碑帖拓片、甲骨刻辭著稱。仔細地觀看了《牧野華章》的四個展廳,不只是瞭解新鄉市的“前世”與“今生”,更重要的是,一樣樣展品記載著先人砥礪前行的足跡,閃爍著華夏文明初啟時的光亮。


新鄉故事:在新鄉一“館”一“廟” 我看到牧野之光

我在一幅碩大的壁畫前駐足、觀摩、回望。驀然間,畫中人好像活了起來,向觀者走來,幻化成一幅宏大的遠古歷史場景:低垂的天幕下,馬蹄聲伴著喊殺聲,馳來浩大的車隊,塵土飛揚,濃煙滾滾,一面黃色大旗迎風飛舞,旗上赫然一個大字:周。

一段蒼勁渾厚的畫外聲音似響起耳邊:公元前1046年1月20日凌晨,周武王率大軍進抵牧野,沉迷於酒色的商紂王倉促應戰,在牧野大戰,商軍慘敗,紂王逃回都城,登鹿臺後自焚而亡。周軍乘勝佔領商之都城朝歌,商亡周建,自此開啟了中國上古史周王朝790年的基業。

關於牧野大戰發生的年代,眾說紛紜,自“夏商周斷代工程”確定了“畫外音”中所說的公元前1046年,已獲得學界普遍認可。這個時間節點的確立,為我國上古其他重大事件年代的確定樹立了一個基準點,具有非凡的意義和學術價值。至於戰況,儒家的說法是周軍“前歌後舞”,沒殺一個人,沒流一滴血——那是儒家“仁義”的夢想。要說具體的傷亡人數,因年代久遠,也已無從查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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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交戰地點,有論者說,雙方交戰的地方就在河南師範大學校區之所在,王記錄作為中國史專家並不贊同此說,他認為牧野大戰大體方位在今河南淇縣以南、衛河以北,境域大部分為現在新鄉市政區所轄,故新鄉別名“牧野”,當是實至名歸也。此見我深以為然。

走出院門,夜已闌,華燈燦,牧野道上風聲起。踏在這塊平原舊地上,如煙往事撲面而來。上蒼造就了豫北這片沃土吉壤,成就了牧野區域,成為我國最早進入文明時代的一個地區,也曾是上古時代夏商周王朝的京畿之地、政治中心,5000多年華夏文明的發源地之一就在這兒。它以牧野大戰遺蹟為代表,遍佈著歷史遺存,先人留下了各自的行蹤刻痕,倘稍不留神,你就可以“遇見”姜太公衛河垂釣、比干拋心忠諫,“聽到”曹操、張良和潞王等人的聲音。他們的魂魄不會消散,總會一點一滴地注入後人的血脈,育成華夏子民的品行,鑄就中華兒女的英魂。

研討會後,組織與會代表參觀比干廟,也就是王教授起先說的一“院”一“廟”中之廟,以史學工作者的田野學術考察為牧野之光作注,為它的光亮闡釋。位於新鄉衛輝的這座比干廟是一處聖地,一處海內外華夏子民尤其是林氏子孫朝拜的聖地,被國人稱之為“天下第一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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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比干,他本是商紂王的重臣,也是他嫡叔,但命運卻極其悲慘。大凡看過《封神演義》者,對書中“比干將劍往臍中刺入,將腹剖開,其血不流,將手入腹內摘心而出,望下一擲,掩袍不語,面似淡金,徑下臺去了”的情節,想必留有刻骨銘心的印象吧。比干被紂王勒逼剜心,剜了心還不死,這驚天地泣鬼神之場景,千古以來,不知感動了多少人。國人心中,比干就是一位英雄,成了後世多少個捨生取義的志士仁人的楷模。

偕著午後璀璨的陽光,懷莊重朝聖的心情去拜謁。走進宏大幽深的廟區,但見建築壯觀,氣度不凡。寬敞的神道一直通向殿堂,正殿裡供有比干聖像。穿過正殿,就見墓園,上寫“殷太師比干墓”。圓形的墓園高20米,墓周古柏環繞。步入詩詞庭,周邊刻有歷朝歷代名士來此拜謁後書寫的題詞,從孔子劍書到乾隆親書御碑,大多具有很高歷史價值。孔子劍刻“殷比干莫”心形殘碑之真偽存議。對此碑真偽,我持懷疑態度。為此請教王記錄教授,他說現世間留存下來的孔子真跡已是鳳毛麟角,要說它是孔子手筆根據不足,待考吧。“待考”之說,讓我想起胡適名言:“有幾分證據,說幾分話。有七分證據,不能說八分話。”的確如此。求真乃史家之第一要務。釋疑求真,切問近思,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沒有證據不說話,這是一個史學工作者所應有的基本品格。

在墓園附近踱步,我們發現這裡的樹沒有樹心,長到成材後,樹冠未經修剪,樹就散成掃帚狀,向上伸展。看那株株柏樹沒有頂尖,枝幹開裂,墓冢上和廟周圍的田野裡則生長著一叢叢空心菜,便問當地百姓。他們說這裡的樹之所以沒有樹心,決不是人工所為。我聽後暗自思忖,莫不是人們借物思人,心靈契合,演變成神秘莫測的傳說,以寄託哀思與崇敬——比干即使被剜心,至死亦忠誠,於是連造物主也被感化了,就把樹長成現在這個模樣?倘要索解這個謎,我想還得問上蒼自己。

傳說武王滅商後,在山中找到了比干的妻兒,他們母子倆避難時靠食林中果子活命。武王聽後賜其子為林姓,封為“林穆公”,也就有了天下林姓出自比干一說。後世華夏林姓子嗣都把比干奉為始祖,根就在河南新鄉衛輝;林氏後裔猶如高聳大樹枝幹中的片片綠葉,胸懷虔誠,心念祖恩,從世界各地趕來這裡尋根,從中華民族漫長奮鬥積累的文化基因中汲取養分,尋求他們賴以安身立命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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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進言之,比干也是華夏子民的一座“人生標杆”。無問姓氏,無問族群,正如河南作家二月河所言:“比干雖是林氏之祖,同時也是中國文化的代表人物。無論林姓或者別的姓氏走進比干廟,看到比干廟,看到斜陽草樹下辛勤墾耕的芸芸眾生,比干就是一塊永不磨滅的豐碑,矗立在人們心中。”

是的,從遠古到當下,牧野之光,照亮遠方。就讓這塊永不磨滅的豐碑,在斜陽草樹下,在廟堂燭光裡,在新鄉衛輝中,延伸至華夏廣袤的大地上,去承載天地乾坤的博大德行,去擁抱世界文明的未來願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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