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道強|生死間


師道強|生死間


師道強,筆名橋南,山西介休市人,祖籍孝義市。太陽詩詞學院榮譽博士、汾河散曲社顧問、孝義古城詩社顧問。著有長篇小說《山水間》和《白雪夢》。其中《山水間》由網絡媒體選載;《白雪夢》由呂梁文學和孝義文藝雜誌連載。另有20餘萬字的詩詞和散文作品,散見於省、地、市三級報刊雜誌。


人的生命在生與死之間,只隔著一個不高的門坎。當你跨過一隻足時,就變成陽陽兩界的中間人了。如果再把另一隻足跨過去,那你就是死人。但如果把跨過去的那隻足收回來,那你就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人的生與死就是這麼簡單,並無奧妙之處。不信嗎?請看我的親身經歷。那還是大雪紛飛,天寒地凍的一個冬月。我躺在省人民醫院的病床上,一天到晚不停地吸氧,不停地輸液,不能吃飯,不能喝水,不能坐起來,當然更不能下地。口唇乾的不行時,老伴用棉花棒蘸上水潤一潤。每當飯時,看到老伴和兒子津津有味地嚓嚓咬食吞嚥時,我就十分眼氣,甚至忍不住流口水。此時方知,平時吃的飯,那怕是喝稀飯就點鹹菜也是美味啊!而這樣的日子已經連續四個晝夜了。

我究竟得了什麼病呢?其實只不過是一個外人聽起來十分不顯眼的腸息肉切除而已。但息肉究竟是良性還是惡性,還要等術後的四天以後,方能出來化驗結果。而這段的時間裡,每日只能煎熬地等著、等著,還是等著。

在難熬的日子裡,我反覆回憶這段日子發生的事。兩個月前,我每隔兩、三天,大便中就夾著濃血,而且飯量漸少,體重一個勁地減輕。在市醫院看了幾次,不僅沒有好轉,反而又加上了腹部時不時的隱隱作痛。一次,在醫院看到牆上貼的宣傳畫,我的病情與畫中所述的結腸癌症狀一摸一樣。當下,老伴急得直掉淚,並急忙告訴了兒子。兒子得知後,立即與在省人民醫院內窺鏡中心,當高級技工的同學小(姑且學一下魯迅先生,用一個英文字母來代替人名)聯繫,落實了消化科的床位。

記得走前的那個晚上,天氣寒冷異常。老伴在客廳忙碌地收拾著走前帶的東西。我早早躺在被窩裡,眼死死盯著窗外的景象。在昏暗的路燈下,看到雪花,不,是雪籽,在猛烈的西北風勁吹下,齊刷刷地從上到下,像似刀、像是劍,閃電般地斜砍下來讓人不寒而慄。我的心情更加沉重,順手從床邊書桌中抽出一張白紙和一本書來。將白紙墊在書上,草草寫了一份遺囑,並把它疊起來,夾在墊的這本書裡。順便瞅了一眼書名,是俄羅斯偉大詩人普希金的《普希金詩選》。我把夾著遺矚的這本書交給老伴,讓她去太原醫院時帶上。老伴莫名其妙地瞅了我一眼,但沒開口,把書和其他東西一塊分別裝到幾個大提包裡。

第二天一早,兒子開車來接我們。外頭,雪雖住了,但天氣更冷,路上全是結冰。兒子小心翼翼地開著車。平時一個小時多一點,就能去了太原,這次從8點起身,11點多鐘方到達太原省人民醫院。

住院後,因有兒子同學的小p這層關係,所以第二天就進了腸鏡手術室。其手術的痛苦且不說,一次切除了結腸中5枚息肉。術後,兒子用小輪掎將我推回病房。我少氣無力地睡在病床上,連一句話也不想說。

術後第四天中午,兒子問了問護士,看我是不是可以喝點流質食物了。護士說可以喝點米湯或牛奶了。於是我放心地喝了半小碗牛奶。誰知半個多小時後,肚子難受。兒子要拿便盆,我不讓,讓他扶我去了衛生間。我一坐下,還沒用力,熱血就像打開的水龍頭一般,從肛門口直往外噴。兒子趕緊攙我上床。我肚子又一次難受,兒子忙去叫喊醫生。老伴匆忙拿來便盆,剛塞到我下身,熱血就再次噴射了小半便盆。我隨及滿頭大汗,處於半昏迷狀態。當時,我只感覺渾身軟軟的,靈魂像要飄出體外,毫不痛苦,甚至有些舒暢。眼皮無力張開,但耳朵分外靈。老伴哭喊著呼叫我,我雖聽得真,但似乎無動於衷。過去常聽人講,人將死時,想親人、想朋友甚至想家產。而且留戀不捨人世。但我此時卻什麼都不想,只想安靜地睡、睡、還是睡。睡,就是最美妙的享受......

兒子緊急叫來了醫生、護士。護士匆忙按上了生命監控設備。只聽她尖叫道:“心率40!血壓快沒了!”醫生叫道:“輸血、輸液!快打腎上素。” 人聲慌亂,足步嘈雜。我卻如夢似幻,任人擺弄。一陣後,人們把我抬上一輛小推車,護士舉著血漿、液體瓶,緊隨車旁。老伴哭嚎地喊叫著我。醫生說:“不停地叫,快叫!不能讓他睡著!(可能睡著就會醒不來)。”

小車飛快地推著我穿過好多走道,進入了手術室。那裡的主任醫師已做好了一切準備。穿著一身藍工作服的小p,爬在我耳朵旁輕輕說:“不要怕。c主任親自給你處理。會沒事的。”我雖已清醒了許多,但也無力說話,只是微笑著眨了眨眼。她也笑著說:“沒事沒事,別多想,不用緊張”…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被迷迷糊糊地推回了病房。我女兒、女婿已連夜從介休趕來。在太原的大舅子、侄女及女婿也守在了跟前。老伴坐在床頭拉著我的手,仍在焦急地不停問:“還難受不?”我含淚輕輕道:“讓他們今夜都在吧。我怕,怕…”此時,已是凌晨一點多了。不一刻,我便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長時間,我艱難地睜開了眼皮。看到的是一片白,白的被褥、白的牆壁、白的燈棍和身旁吊著的白的輸液瓶管,當然還吊著一袋暗紅包的血漿。再張眼看看窗外,雪停了,前面樓頂上鋪著厚厚的積雪,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映出了似乎金黃色的光彩。陽光從窗戶上照進來,病房裡暖融融的。我眨了眨眼睛,心中一陣大喜老天爺啊,我還活著?!

身旁的老伴看我睜開眼,輕輕爬到我耳旁說:“可醒了?從昨夜睡到今兒大中午了,快把人嚇死了。”說著,她滴下了兩滴淚,淚水落在我臉上,還有些燙......

師道強|生死間


不一陣,小p捧著一大束鮮花來到了病房老伴和兒子與她喧寒幾句話後,她走到我床頭說:“叔叔,沒事了。咋兒C主任親自給你處理好了。他是全國有名的專家。就連撒貝寧父親的手術也是他做的。而且你的切片化驗結果也出來了。沒問題,全是良性。原先我還擔心,有一顆蘑菇狀的大息肉有麻煩。幸虧看得早,再遲幾天就危險了。這段時間得好好保養。以後按醫囑複查。你有這樣好的老伴和兒子,一定要高高興興的。以後啥事也會沒有的。”

我聽著她溫柔而熱情的話語,心中充滿了愉悅,充滿了謝意,更充滿11 了對老伴、對兒女、對一切親人的愛再看看外面明朗的天空和床頭櫃上,小p剛送來的鮮嫩欲滴的花枝,心頭先前的霧霾一掃而光。啊,多麼美好的人間,讓我雙臂緊緊地擁抱你,永不分開!這天是2013年1月29日—我永生難忘的日子。

小p走後,老伴和兒子送她出去了。病房裡寂靜無聲。我突然想起了我來太原前一夜寫的遺囑,覺得有點可笑。同時,又想起了夾遺囑的那本《普希金詩選》。詩中,最著名的那首“假如生活欺騙了你”,在俄羅斯學者中無人不曉。我也看過多次,其中第一段還能背誦出來。於是我便暗暗默唸起來:假如生話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憂鬱的日子將會過去,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心兒永遠向著未來,現在卻常是憂鬱,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而那過去的,都會成為親切的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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