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請你們原地離婚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我爸是同性戀。」

電影《誰先愛上他的》的第二個鏡頭中,十幾歲的宋呈希講出這句話,語氣中毫無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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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李銀河教授參照男同性戀數據、男同性戀結婚狀況數據、性少數群體婚姻構成數據,,計算出當前我國同妻數量約為 387 萬。

根據張北川教授的研究,80% 的中國男同性戀,由於家庭與社會的壓力,會選擇與女性結成傳統婚姻,電影中的宋正遠就是如此。

大學教授,一表人才,玩得好樂器說得好情話,這些都是貼在宋正遠身上的標籤,是在姑娘擇偶時擁有優先權的男人。果不其然,劉三蓮遇見他的第一天,就徹底淪陷了。他們像普通的情侶一樣,按照世俗的人生順序,結婚生子。她未曾想到,這場婚姻的走向一步步偏離軌道,分崩離析。

「我們離婚吧。」

「我是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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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宋正遠有過一個同性戀人——阿杰,兩個人志趣相同,感情很好。但宋正遠抵不過世俗的眼光,他需要正常的妻子,正常的婚姻,劉三蓮恰逢其時地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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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體檢中,宋正遠發現自己身患癌症,所剩時日不多,他決心做回自己——結束婚姻,與昔日戀人重溫舊夢。劉三蓮面對出櫃的丈夫,堅決不籤離婚協議書,多次去「小三」阿杰的住所咒罵倆人,試圖讓丈夫回頭,卻徒勞而返。

宋呈希是劉三蓮最後的精神支柱,她將所有希望寄託在兒子身上,同時也將所有無處發洩的怨氣和怒意全盤傾倒在這個十幾歲男孩的身上,正值青春叛逆期的男孩遭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心理醫生也無法治癒他。

一隻小小的蝴蝶因為扇動翅膀而擾動了空氣,卻導致遙遠的彼地發生一場暴風雨。

宋正遠最初只是需要一個正常的婚姻,卻組建了最畸形的家庭,毀掉三個人的人生。傷害還在不斷綿延,劉三蓮對丈夫和阿杰無能為力,兒子對她熟視無睹,她無路可走,轉而傷害阿杰的母親。

追根溯源,釀成苦果的本體,不是宋正遠的性取向,而是他的欺騙。

豆瓣的「同妻在行動小組」中,基本沒有同妻歧視同性戀這個群體,她們憤怒的是欺瞞。

命不由己 2014-07-31 02:06:13

性取向的問題可以不怪 Gay,那是全世界都無法改變的基因問題 和女的結婚為了傳宗接代生孩子,在中國傳統下,也算是個可以接受的原因。 可是你不告訴我一聲,就這樣稀裡糊塗的搭上了我的婚姻,搭上了我的一生是不是就太可惡了。

社會學家唐魁玉說,在中國,同性戀與異性戀伴侶結婚的其他原因還包括:由於同性婚姻和代孕都不合法,許多人就選擇了結婚生小孩,這不僅是因為他們的家庭希望他們這樣做,而且還因為他們擔心自己會孤獨終老。

世俗將同性戀打上被歧視的標籤,而欺瞞的婚姻,催生了新的被歧視群體——同妻,而他們的下一代,則被動地揹負著這樣的原罪,舉步維艱地成長。影片中的宋呈希是幸運的,他的母親最終走出困境,而他也在與阿杰的相處中解開心結,母子冰釋前嫌。但不是所有同妻家庭的孩子都是如此幸運。

小說《冷雨》中,優等生何嬌在學校組織的春遊中,從觀光塔跌落致死,她的父親何天奈警官追查真兇 17 年,卻在真相昭然若揭之後,將槍口對準自己。

絕望,是何嬌給自己人生的定義:「你們是跟著希望在往前走,我是被絕望推著往前走。總有一天,我會被身後的絕望給壓垮吧……」

她的生活本不該這樣。父親是警官,母親是得力的賢內助,他們是外人眼中的模範夫妻,何嬌也是學校的優等生,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充滿希望。希望一點點變成絕望,是從打開媽媽的日記本開始的。

書桌的櫃子又大又深,這些筆記本幾乎已經塞滿櫃子,只留下半摞的空間。她數了數手邊最近一摞的高度,有 26 本筆記,又數了數摞數,差不多是 5 摞半。

100 多本日記,得寫多少天?

時間越往前回溯,日記裡對爸爸的抱怨也就越多。有幾次激烈爆發的爭吵,何嬌都是有記憶的,尤其是在自己初二那年,父母兩人大打出手,爸爸一激動,拿水果刀抵著他自己的脖子威脅媽媽,吼著要離婚,拋棄她們母女。

也是以記錄這次爭吵的日記為分界點,媽媽開始寫出「狗東西」等等極端的稱呼,之後她所有的快樂和希望,都只與女兒的成績,以及對她未來的幻想有關。

從日記中,何嬌目睹了父親騙婚、婚姻名存實亡、母親崩潰之後絕地反擊的全過程。

父親是同性戀,為了隱瞞這個身份,他費盡心機追求母親,組成了正常的家庭。一次,他和同志約會被母親捉了現行,兩人開始頻繁爭吵,起初也吵過要離婚或者分居,後來為了何嬌和雙方各自的面子也都沒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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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庭這個問題上,母親在年輕時就非常敏感,是非常好顏面的,聽不得人講閒話,對於「會被人看不起」這種事情特別在意。即使在家裡對父親恨到極點,有外人來時,母親卻總能收起冷漠和恨意,裝出一副非常自然的恩愛場面。但她從來不在何嬌面前掩飾憤怒和幽怨,她會對女兒說,我們這個家已經沒希望了,你爸爸是個不要臉的畜生,所以你要好好讀書,媽媽只能靠你了。

何嬌人生中的最後一個寒假,哪裡也沒有去成,「媽媽就像《西遊記》裡九尾老妖婆的幌金繩,越是掙扎反抗,就綁得越緊,完全沒有辦法講道理。她把對我爸的恨,全部報復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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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學校通知春遊,地點選的是父母相遇的地方,日子正是他們結婚的日期。何嬌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的禍事終於回到原點,是時候在這裡結束了。

何天奈在追兇的 17 年中,準確地還原了女兒跌落塔下的每個細節,鎖定嫌犯,卻不曾想,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你說你不是誠心想騙你妻子的嗎?那你發現自己是 gay 之後,為什麼不離婚?為什麼不給她重新選擇的權利?她一個以你和家庭為重的女人,變成這樣,你以為是為什麼啊?你覺得自己這十幾年東奔西走就夠你贖罪嗎?你以為何嬌最恨的人是誰呀?是她媽媽?是你呀!」

「你明明知道自己的取向,還那麼曖昧不清敷衍搪塞,你一直在利用你妻子對你的愛慕,躲在一個虛假的港灣裡面逃避社會的看法,逃避家人的看法,逃避自己的劣性!如果你當初敢於自己承擔這一切,那麼她也就不會淪為那麼瘋狂的一個人,悲劇就不會發生,你懂嗎?」

「大人是世界上最蠢的生物,他們以為他們編的那些故事,就可以藏住秘密。」秘密無法被包裹,謊言亦不會消失,這張網會越編越大,讓更多無辜的人被網羅其中,無法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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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靜採訪張北川教授時問道:「我們的社會為什麼不接受同性戀者?」 他說:「因為我們的性文化裡,把生育當作性的目的,把無知當純潔,把愚昧當德行,把偏見當原則。看見愛情應該是一個靈魂對另一個態度,而不是一個器官對另一個器官的反應。」

《誰先愛上他的》中,劉三蓮坐在心理諮詢師對面,哭著問道:這麼多年來,都是假的嗎?他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她沒有得到答案。

導演徐譽滕在《一條》的採訪中給出了答案:我心裡有一個答案,是肯定的答案。因為我特別想保護她:是的,你曾經被愛過,只是這個人對愛情的需求,不是一個妻子。

愛情的顏色從來不止一種,我們願意尊重和祝福每一種愛情,不論年齡,不分性別,只要它足夠坦誠,足夠真心。

— 完 —

為了突破成人世界的法則,每個少年都曾用盡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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