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不得志的曹魏名士阮武

魏晉時期的“竹林七賢”中,出身陳留尉氏的阮氏叔侄佔其二,侄子阮咸曾經和豬一起喝酒,叔叔阮籍更是特立獨行。權臣司馬昭想讓兒子司馬炎娶阮籍的女兒,阮籍為了拒絕,竟然連續醉酒六十多日,也因此導致中國歷史上沒能出現一位阮姓皇后。

一生不得志的曹魏名士阮武

《晉書·阮籍傳》:

阮籍,字嗣宗,陳留尉氏人也。父瑀,魏丞相掾,知名於世。籍容貌瑰傑,志氣宏放,傲然獨得,任性不羈,而喜怒不形於色。或閉戶視書,累月不出;或登臨山水,經日忘歸。博覽群籍,尤好《莊》《老》。嗜酒能嘯,善彈琴。當其得意,忽忘形骸。時人多謂之痴,惟族兄文業每歎服之,以為勝己,由是鹹共稱異。

據《晉書》記載,阮籍年輕時就放蕩不羈,被當時人視為痴兒,只有一個人歎服他,認為勝過自己,並且因而扭轉了阮籍的風評。

這個人就是阮籍的族兄阮武,文業是他的字。《陳留志》有不同說法,說阮籍是阮武的族子。王建國《魏晉陳留阮氏及其家學家風考論》更認為,曾經帶阮籍去見兗州刺史王昶的“阮籍叔父”就是阮籍的族父阮武:

籍嘗隨叔父至東郡,兗州刺史王昶請與相見,終日不開一言,自以不能測。

因為阮籍並沒有一個出色的親叔,而阮武是王昶的同時代人,其學者的身份和王昶交往是足夠的。但這只是一種有待證實的可能性。小編以為,《晉書》第一段還是“族兄文業”,第二段一開頭就是“叔父”,怎麼看都不應該是同一個人。

有學者根據《南史》記載的名將陳慶之之子陳暄寫給侄子陳秀的《與兄子秀書》“武子呼為痴叔”一語,認為阮武的兒子呼阮籍為“痴叔”,可以坐實阮武和阮籍的兄弟關係……然而,陳暄的全句是:

昔阮咸阮籍,同遊竹林,宣子不聞斯言,王湛能玄言巧騎,武子呼為痴叔,何陳留之風不嗣,太原之氣巋然,翻成可怪。

《晉書·王湛傳》:

武帝亦以湛為痴,每見(王)濟,輒調之曰:「卿家痴叔死未?」濟常無以答。

“武子”正是王湛的侄子王濟的表字,顯然這裡指的是王濟王武子以王湛為“痴叔”,而不是說阮武的兒子呼阮籍為“痴叔”,所以不能證明阮武和阮籍的關係,甚至也不能證明阮武有兒子。

阮籍至少在《晉書》有列傳,阮武卻連附傳也沒有,的確是被阮籍勝過了。因為沒有被列傳,所以阮武的生平只能從其他人的故事裡尋找,也包括他的生年。僅有的線索是阮籍生於公元210年,阮武肯定比他早出生。

阮氏一族堪稱書香門第,阮武的父親阮諶精於三禮之學,“造《三禮圖》傳於世”。阮諶一說官至漢末侍中,一說始終沒有響應徵闢,一直是“徵士”(不就朝廷徵辟的士人)。

據《三國志注》引《晉諸公贊》,阮武“拓落大才”、“闊達博通”,為“淵雅之士”。但同時,也指出阮武一生不得志。

他不是沒有過升官的機遇。魏明帝景初元年(237年),侍中盧毓被提拔為吏部尚書,明帝要他推薦人材相當的人繼任侍中。盧毓先推薦常侍鄭衝,明帝說:“朕知道他,朕希望你推薦朕不知道的人。”盧毓就推薦了阮武和陳留太守孫邕。阮武曾任清河太守,可能這就是他當時的官職。

可見在此之前,魏明帝都不知道阮武這人,雖然他也不知道孫邕,但這一次,他選了孫邕。孫邕後來又接替盧毓做了吏部尚書,並參與了《論語集解》的編寫。

而阮武呢,還是做他的清河太守。他決定不了做什麼官,但他還能決定交什麼朋友。

有一次奉召回京,遇到了同時奉召的趙國相杜恕,因此有了交情,反正兩個人也是一樣的不得志。相比之下,杜恕雖然做到幽州刺史又有烈士之子的身份加持,但卻比他還更倒黴一些,在嘉平元年(248年)遭到彈劾,被免為庶人,徙章武郡。

阮武對杜恕說了這麼一番話:

“我看您的才質性情可以經歷公正之道,但把持得不夠努力,素質能力可以擔任大官但追求不夠順利,才學可以記敘古今但不夠專一,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有才而沒有得到適當的任用。近來有了空閒,可以深思這個問題,寫出自己的獨立見解。”

杜恕從公務員被降為平頭老百姓,再不用上班了,能不空閒麼?於是杜恕在章武郡寫了《體論》八節、《興性論》一篇。

阮武鼓勵別人寫書,自己也沒閒著,著書十八篇,稱為《阮子》,還著有《阮子正論》(或作《政論》)五卷。然而阮武的書也和阮武的人一樣,交不上好運——在以藏書多聞名的隋朝,阮武的《政論》竟然已經被官宣失傳了!直到清朝輯佚家黃奭出手,才終於從《北堂書鈔》《太平御覽》《昭明文選》中搶救出一卷來。

雖然被“竹林七賢”成員王戎評價為“清倫有鑑識,漢元以來,未有此人”,但阮武的結局仍然是“位止清河太守”。《陳留志》稱他為“魏末清河太守”,不知道是否意味著他不僅把清河太守一職一當就當到了人生的暮年,也當到了曹魏的末年。他的卒年和生年一樣模糊,《陳留志》只說他“終於家”。

一生不得志的曹魏名士阮武

阮武的家庭比事業更好不到哪裡去,他連兒子也沒有,得過繼弟弟阮炳的兒子阮坦,阮坦官至太子少傅、平東將軍,就是有一點不好,命不長。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阮炳雖然另有年長兒子,但因為偏愛小兒子阮柯,就安排阮柯做阮武的第二任嗣子。阮柯倒是個好孩子,但當時年幼不懂事,沒有推辭,長大了,後悔了。畢竟同時代有的人為了不出繼,連皇帝的話也敢不聽,即使出繼的對象是大名人、出繼以後可以封侯,也不幹:

《晉書·羊祜傳》:

帝以祜兄子暨為嗣,暨以父沒不得為人後。帝又令暨弟伊為祜後,又不奉詔。帝怒,並收免之。太康二年,以伊弟篇為鉅平侯,奉祜嗣。

《隋書·劉子翊傳》引劉子翊奏摺:

晉鎮南將軍羊祜無子,取弟子伊為子。祜薨,伊不服重,祜妻表聞,伊辭曰:“伯生存養己,伊不敢違。然無父命,故還本生。”尚書彭權議:“子之出養,必由父命,無命而出,是為叛子。”於是下詔從之。

(羊伊當是羊祜兄羊發的兒子,這裡怎麼成了弟弟的兒子呢,怕是烏龍。)

如果有什麼值得慶幸的,那就是,阮柯死得及時,沒有最終親眼目睹魏晉風流在匈奴鐵騎下轟然倒塌。


一生不得志的曹魏名士阮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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