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酒(民間故事)

南宋時,鵝城和在大唐時一樣,依然是朝廷邊陲重鎮。向西南不到五百里,有小國,名日夜郎,依附大宋,歲歲納貢。後來,丞相裴岸發動政變,當上新國王后決心不再納貢,甚至還想將鵝城納入版圖。裴岸覺得鵝城就像其太守辛棄疾一樣,文人書生,柔弱可欺。其時,正值大宋朝廷偏安江左,國力衰微,根本無力過問。

年輕自負的裴岸決定先摸摸鵝城的底牌。於是,修書一封,命人送到鵝城,謂久聞鵝城民風彪悍,酒風超常,夜郎願與鵝城各出五人斗酒云云,言辭之間,甚為狂傲。掌燈時分,辛棄疾正揮毫狂書:醉裡挑燈看劍。有人將信呈上,辛太守閱後哈哈大笑,飽蘸筆墨,龍飛鳳舞間,“夢迴吹角連營”躍然紙上。

夜郎國選派笳甕尼斯帶隊,其人酒量無邊,縱橫二十餘年無有敵手。據說出生不久,別的嬰兒吸奶,偏笳甕嗜酒——笳甕尼斯名字太怪,我們權且叫他笳甕吧。陪同的四位個個頂尖高手。一行人殺氣騰騰,直奔鵝城而來。鵝城迎賓館亭臺水榭,雕樑畫棟,環境優美。

可笳甕一行的心思不在賓館。他們謝絕了鵝城官方的接待晚宴,華燈初上時,一律換著便裝,穿行大街小巷。鵝城大小酒肆不下千餘家,到處酒旗飄飄,酒香嫋嫋,整個鵝城沉浸在一片酒的海洋中。

那爿酒肆,置身於一長溜酒肆間,再普通不過了。門簷下懸著兩盞大紅燈籠,上書“斗酒大賽”,吵鬧聲順著大門飛出來。笳甕忽來了興趣,率眾人魚貫而人。院內燭火通明,酒罈到處都是,一光頭大漢和一瘦子正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光頭頂上恍若沙漠,寸草不生,照得見人影。瘦子只剩皮囊,像只剛放了氣的橡皮人,眼珠無力,頹然不動,讓人懷疑他還活著。此瘦猴也能斗酒,笳甕忍不住想笑,心道鵝城不過爾爾,徒有虛名罷了。

一罈酒足有十斤,剛一啟封,酒香撲鼻。那瘦子頓時活轉,眼珠滴溜溜亂轉,渾身起精神。可還輪不到他喝,瘦子只能饞眼望著。光頭一把拎過罈子,一手提高一手託底,頭探了過去,張開大嘴,咕嚕嚕聲響全場。漸漸的,那顆光頭全入了壇。不一會,光頭亮閃閃,隆重出壇,咂巴著嘴,大呼痛快痛快。

沒有一點喝彩聲,甚至,連個廉價的掌聲也沒有。也難怪,這樣的喝法,別說笳甕,對於他的隊員來說,也是小菜一碟,不值大驚小怪。笳甕撇著嘴,臉上浮出一絲嘲笑。

瘦子也笑了。可是,看身板,瘦子想拎起酒罈似是不易了。笳甕替瘦子捏了一把汗。

誰知,瘦子並不動手。他在酒罈邊站定,深吸一口氣,皮囊顯得更加乾癟了。然後,向著密封的酒罈怒喝一聲:“起!”

那酒像有了靈性,衝破壇蓋,水箭般,直向瘦子口中射來,毫釐不差。一陣醇香,彌散在空氣裡。

笳甕目瞪口呆。圍觀者倒沒驚訝,只是翕動著鼻子,享受著空氣裡的酒香。瘦子面不改色,喉結湧動。不一會工夫,酒柱漸漸變弱,直至消失。笳甕擠過去瞧,滿滿一罈酒,只剩下一葉之厚,殘存在壇底。瘦子意猶未盡,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巴上的殘酒。再看瘦子的肚子,似乎稍微鼓起了點。

這時,響起一兩聲掌聲,聊似安慰。可笳甕一行個個張大了嘴,似乎早忘了置身何處了。

光頭沒有鼓掌,冷眼看著,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裁判問光頭:“還比嗎?”

光頭臉色微紅,也不答話。笳甕疑心光頭嚇傻了。很快,笳甕覺得自己的懷疑多餘了。只見光頭彎腰撿起一粒石子,甩掉腳上的鞋,快步走向壘起的酒罈,倚身而立,將右腳尖輕輕插入酒罈縫隙之間。

光頭右腳尖慢慢探著一隻酒罈底部。那酒罈競像黏在腳上一般,隨著腳的抬起,漸漸舉高。高於頭頂的剎那,光頭一甩手,石子應聲而出,瞬間壇蓋上出現拇指粗的洞,酒順洞傾瀉而下,正落人光頭仰起張接的口中。

笳甕彷彿置身仙境了,恍惚間,覺得正在觀看神仙斗酒。

正沉醉觀賞間,忽有人驚呼:“快跑吧,趙叔來了。”人們紛紛向外湧去,光頭和瘦子臉色驟變。笳甕忙扯住身邊一個急欲奔走的看客,看客結結巴巴說,趙叔乃鵝城南門砍柴老漢,酒量到底有多大,誰也說不清。反正,見過趙叔的,即便滴酒不沾,也會醉倒在地。整個鵝城,聞之色變。笳甕的心一陣狂跳,覺得脖頸後一股涼氣正在升起。

第二天,鵝城迎賓館見笳甕一行遲遲未用早餐,敲門催促無人應聲,開門一看,才發現他們早不辭而別了。

很快,夜郎國王裴岸修書一封,三千里加急呈報臨安,言辭懇切。信裡說,即刻籌備歲貢,加倍補繳,自己親自押送,以示忠誠。

其實,直到夜郎國消失,整個國家上上下下都不曾知曉,當年鵝城的那場斗酒,不過是辛棄疾精心佈下的一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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