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青老故事

讓我們一起傾聽親歷者的故事,感悟歷史中的人、人的歷史……

奔赴草原

1973年“十一”過後,我做好了去錫盟插隊的準備。母親說,過幾天她去錫盟公出,單位正好有車,讓我與她同去。說實話,我在家實在呆不住了,聽說有順便車去,這才又等了下來。我有個表姨家在錫林浩特,可是我沒有見過面。母親說,她們從小一塊玩耍,參加工作離家後好多年都沒了聯繫,近兩年才有了消息,正想去看看。

在那個年代,從呼市去錫盟確實不方便,公路多是土路,又沒有直達的火車。一條路線是乘火車到集寧南,換乘“集二線”,就是集寧到二連浩特的火車,在賽汗塔拉站下,住一晚,再換乘去錫林浩特的長途汽車;另一條線,是乘火車到張家口南下,住一晚,到張北乘長途汽車,走兩天才能到達。當年,文革中母親的身心被摧殘得已經是相當虛弱,還得了“美尼爾氏綜合症”,大冷的天,坐汽車,六百來公里,路況也不好,要走兩天,她身體能行嗎?事後才知道,母親是為了送我,特意爭取到了這次公出的機會。真是“兒行千里母擔憂”啊!

記得是10月20號一大早,我帶上了行李捲和母親用過的一個柳條箱,弟弟推著自行車把我們送到了內蒙古師範學院北門。開212吉普車的師傅是“老張司機”,大家都這麼稱呼他,他是東北人,也是師院建校的元老,他為人和善,平時總是笑眯眯的。他的兒子比我大兩歲,足球踢的好,是我們的球友,也是好朋友,他的女兒是我小學班的同學,我叫他張叔。同行的還有一位蒙古族老師,名字叫“駝峰”,這個名字很有特點,而且他還戴著一副高度近視鏡,像瓶子底似的,讓我記憶深刻。他倆都是我父母的老朋友,看著我從小長大,所以交流上非常融洽。

張叔看我穿了件“栽絨領”棉襖,對我說:“草原可不是城裡,要多穿點兒,天氣說變就變。”我指著柳條箱笑著答道:“還有皮大衣呢。”張叔指著站在一旁與我母親說話的“駝峰”老師又說:“你要向他學,皮大衣,皮帽子,全副武裝,一看就知道是‘老牧區’”。

說話間,我們的車出發了,沿北線,經四子王旗、蘇尼特右旗(西蘇旗)、蘇尼特左旗(東蘇旗)、阿巴嘎旗前往錫林浩特。10月下旬,內蒙的天氣已經很冷,雖然是個大晴天,但212吉普車的保溫不好,四處透風,我們穿戴的棉襖或皮大衣都派上了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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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乘汽車遠行,對沿途的景色也很關注。但是,當我們離開四子王旗後,映入眼簾的卻是空曠如野的田地,延綿不斷的丘嶺,枯黃無際的草場,只有離路不遠的電線杆子一字排開,支撐著、引拉著略帶下彎的電線通向遠方,這也是我能看到的唯一的標誌物。我在想:“這電線杆是多好的標記呀,順著它走就能找到公路啦。”

當年的公路都是砂石土路,雖然也有養護,但多數都被車輛碾成了“搓板”,很是顛簸。只有車速控制在每小時40到45公里的時速時才能使車輛相對平穩些。一路上,長輩們講著他們的事情,而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車外的景物上,當看到遠處蕩起一股黃土時,就知道會有車輛通過,但能見到的車輛少得可憐,甚至有時盼望著,能再次看到遠處有蕩起的黃土出現。車不緊不慢地的走著,看不到住戶,更見不到人煙。

接近黃昏時,我們到了蘇尼特左旗(東蘇旗),準備在這裡歇腳。令我吃驚的是,這裡滿地的細沙,每邁一步都會摳出一個腳窩,很是費力。房屋的北牆後竟是沙堆,已經與房頂同高。“駝峰”老師看出了我的疑惑,說:“這都是流沙,隨風移動,房後的被擋住就留下了,超過屋頂的就被風颳走啦。”這裡沒有街道,也沒有像樣的建築,因為天色已晚,我只看到沿路的幾排土平房,招待所是青磚“四角硬”,算是較好的建築了。

我們來到路邊唯一的一家食堂,屋裡的面積不是很大,但也不小。室內燈光昏暗,三處燈口下,接的都是雙燈泡,忽明忽暗,一看就知道是電壓不穩,把兩個燈泡串接了起來。十來張兩米多長的長方形木製餐桌和長條木凳擺放的還算整齊,地當間是一個齊腰高、一抱粗的黑鐵皮大火爐,倒是很暖和。屋裡沒有吃飯的人,只有三、四個30多歲的女服務員圍著火爐坐著聊天。

服務員見我們進來,趕忙起身招呼著。我驚異地自言自語道:“沒人吃飯”?服務員說:“班車還沒到呢。”我這才弄明白,原來這家食堂主要是為路過的長途班車開設的。我們吃的是餡餅和肉湯麵,餡餅是純肉餡的,皮薄得都破了餡也不散,整個是一張肉餅;肉麵湯裡有好多手指節大小的肥羊肉塊,湯上漂著滿滿一層浮油,長輩們都嫌油大,我可是解了饞。在那個食品按人頭供應的年代,能有這樣的美餐實屬罕見,確實是美餐!

第二天一早起來,地上已經遮遮掩掩地鋪上了一層白色,天上的雪花像柳絮一樣還在無聲無息地飄落著,空氣是那樣的清爽,我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幾口。心想,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草原的天氣說變就變”。喝過奶茶,我趕緊從柳條箱裡掏出了皮大衣,又繼續乘車出發了。

這一路,雪雖然下得不大,可我們車上的雨刷器一直都沒閒著。車裡,長輩們還在聊著天,我仍然注視著窗外的景色。遠處的山丘起伏延綿,近處的“腦包”已經被飄落的雪花鑲嵌的黃裡藏白。車不停地前行,可方圓幾十公里不見一棵樹,沒有一處院,我覺著奇怪,心想:“人們都住到哪兒去啦?草原再大也應該有人吧!”後來飄雪密集了起來,眼前已是一片灰白……

又是黃昏時,雪漸漸地小了下來,我們的車翻越過一處高坡時,眼前出現了一片星星點點的燈光,張叔提高了嗓音說:“錫林浩特,馬上就到了!”我的心情立刻激動了起來,目的地就要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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