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蘭州人口不足十萬,經濟靠土特產,不如內地大一點的鄉鎮

1934年,

陳賡雅的西北之行

陳賡雅,一位不太為西北人所熟知的名字,卻在上世紀三十年代,獨自考察了西北。

這是一段已經被模糊了記憶的西北之行,即便是信息氾濫的如今,也未能使這段往事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箇中原因究竟何在呢?翻開塵封的記憶,我們又將看到什麼樣的甘肅呢?

陳賡雅筆名任安,雲南蒙化人,1927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34年3月到1935年5月,在將近一年兩個的時間裡,他以《申報》記者的名義,考察了西北諸多省份,留下了非常珍貴的歷史資料,在民國新聞史上他和範長江號稱南陳北範。他的西北之行,從上海出發,到南京,後一路北上, 經北平、張家口,過大同、包頭、寧夏,入蘭州,穿享堂峽,走青海。再經武威、酒泉,抵達新疆。返回途中,又到了額濟納、阿拉善等地,後經隆德,過平涼,走涇川,入長武,一路往東而去,最後在山東曲阜結束此行。陳賡雅的行程之長,所經過的地域之多,在當時是為數不多的。

1933年,兰州人口不足十万,经济靠土特产,不如内地大一点的乡镇

尤其難得的是,他每到一地,就深入民眾,詳細瞭解各地情形,留下了大量詳細的、鮮活的材料。如今,現代化的交通設施早已取代了絲路古驛道,行路不再艱難,但我們仍需要陳賡雅實地考察、實事求是的精神。

今天,就讓我們聆聽一段80多年前,陳賡雅筆下的隴上舊事吧。

領取護照,西北之行開始於一個春日

陳賡雅的西北之行和當時的局勢密切相關。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日寇佔領東四省(包括熱河),民族危機日益加深。淞滬抗戰結束後,這種民族危機更加嚴重。許多有識之士開始考慮,一旦抗戰全面爆發後,東南沿海的江浙閩粵失守,中國的戰略大後方應該在哪裡呢?

在這個背景下邊疆學日漸興盛,許多人將目光投向了中國的西部,尤其是西北。於是,考察西北的真實情形成為人們關注的熱點。如今,人們都知道範長江的西北之行,其實在範長江之前,至少有7人到西北考察過。其中有張恨水的西行,有女飛行員林鵬俠的西北考察。然而,陳賡雅的西北之行卻鮮為人知,被塵封在歲月深處。

1933年,兰州人口不足十万,经济靠土特产,不如内地大一点的乡镇

當時,西北地處邊疆,要考察邊疆可不是簡單的行動,必須要有政府頒發的證件,時稱護照。陳賡雅雖有《申報》記者身份,可在南京辦理護照時,也頗為不易,不但填了好多表格,還等了20多天,才將護照拿到手。

1934年3月11日下午,陳賡雅總算登上了北去的列車。一路上,過山東,經天津、北平。按照陳賡雅的計劃目的地是新疆。此時,歐亞國際航線已經開通,乘坐經西安、蘭州、哈密、迪化的航班。飛機要飛3天,票價2000元。而直達班車相對便宜點,2900多公里行程,需要14天時間,費用335元。還有其他道路,更是要繞一大圈,行走都不容易。這些路無法實現真切瞭解社會現狀的目的。

他只能按照自己的計劃,逐站而行。過張家口、大同、包頭、河套、寧夏。到了5月底,才漸漸靠近蘭州。在6月1日,陳賡雅抵達了景泰一條山。

進入甘肅後,一路上見到的多是荒灘,中間摻雜著些許砂田。這種西北特有的田地,吸引了他的目光。可惜這些砂田,基本上都種了鴉片。有的人家鴉片田十多畝。為何不種麥子呢?他問。鄉親們回答說,十畝地可收鴉片500兩,售出後能賺250元,除去100元的煙稅,還剩150元。而種麥子,只能收4石,價值160元,而上的稅卻相差不多。可見,大面積種植鴉片的背後是巨大的利益驅動。最令他嘆息的是,鄉親們說,只要雨水好,稅多也不怕。

1933年,兰州人口不足十万,经济靠土特产,不如内地大一点的乡镇

過了景泰不久,他看到了一種奇怪的民俗,居民往往將關公和醋神娘娘一同供奉。醋神娘娘前還有一副對聯“四五百年酸猶在,二十一日酉時生”。如今,已經很少見這種奇特民俗了。就是不知道,這種民俗是醋坊專用的,還是在民間也通行。

蘭州夜色,河水伴著燈光,讓他驚喜不已

6月3日,他總算抵達蘭州。其實,這天陳賡雅並沒有進城。等他到金城關時,天色已晚,城門已關。無奈只能在金城關附近找個地方住宿。這也給他帶來了意外驚喜,看到了蘭州的夜景。在他筆下,蘭州的夜景,電燈火光,交燦如晝,黃河水嘩嘩地流淌。我覺得對於一個遠行人來說,這個夜晚或許是他終身難忘的。

不過蘭州的情形,卻使他頗為震驚。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之際,是甘肅最為混亂的時代,天災人禍,軍閥割據,民眾苦不堪言。陳賡雅直言,甘肅民眾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1932年時,地方軍閥還率人包圍省政府大門索要軍費。朱紹良到任後,情況才有所好轉。1933年統計,蘭州僅有人口96009人。同時,甘肅每年出口的貨物主要是水煙、大黃、羊皮、羊毛等等。可見,當時甘肅的加工製造業幾乎是一片空白。

1933年,兰州人口不足十万,经济靠土特产,不如内地大一点的乡镇

不過,他也目睹了蘭州城市景色。在朋友郭世芬、杜玉田等人陪同下,他遊覽了五泉山、小西湖等地,這些地方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在他的筆下,蘭州遠觀山水環抱,殊具緊嚴之相。近察高關奔流,又極雄壯之勢,再加之氣候溫和,山林多美景,是個非常不錯的城市。

陳賡雅的考察非常注重經濟調查,抓了許多的細節。登上五泉山後,他看到蘭州的地形很有意思,黃河從中流過。這就是個天然的養魚池,蘭州應該大力發展養魚業。可惜的是,蘭州本地居民並不是特別喜愛吃魚,城區連一個魚市也沒有找到。

在蘭州時,他正好遇到了蘭州城隍廟會。這是個非常隆重的節日,城裡的各個善社爭相念經獻戲。不過令人搞笑的是,此時已經是民國年間了,可是給城隍誦讀的經文中竟然還有前清的《康熙聖諭》。見此情景,陳賡雅認為太封建了,省會城市都是如此,更不要說偏僻的鄉下是如何封建迷信了。

國民小學,一個令人震驚的學校

6月21日,他和英美菸草公司的僱員一起結伴而行,離開了蘭州,向西寧出發。不過他們並沒有走鐵橋、柴家臺、河口一線。而是沿黃河南岸而行,經雷壇河、崔家崖、西柳溝、新城等地,在山寺溝、達家川間渡過黃河。

1933年,兰州人口不足十万,经济靠土特产,不如内地大一点的乡镇

此時,正是夏天,農田裡麥浪翻滾,罌粟花邊上 摻雜著水煙,豐收在望。到新城一帶,他們又穿行在棗園中,非常愜意。然而,這只是很短暫的景象。

西北各地受水資源的制約,導致甘肅農業非常凋敝。路上他們看到了一種井,令他們震驚。什麼井呢?一些村子裡,為了解決飲用水問題,人們挖了兩層井,先挖一個直徑一兩丈、深四五丈的圓坑,然後在坑底挖井,到四五丈時,才見到水。第一步算是完成了。再用石條砌長三尺、寬兩尺的井壁,上面安裝一豎一平兩個木質齒輪,讓馬拉轉動平輪,就能將水提上第一層。此時,在地面也架設同樣的設備,再將井水才能提升到地面上。可見,汲水是多麼的不易。

學校教育令人不忍目睹。在達家川(今屬西固)前方十里地方,他們見到一所國民小學。這所學校條件簡陋至極,學生盤坐在地上,兩個學生用一個矮桌子,算是課桌。課桌並不是學校配的,是學生從家裡帶來的,早上拿來,晚上拿走。課本還是《論語》和《孟子》。牆壁上功課表更是令人啼笑皆非。

1933年,兰州人口不足十万,经济靠土特产,不如内地大一点的乡镇

課程表很簡單,只有幾行字,第一行寫著上午背誦,下午認字。中間一行寫著學生的名字,而學生的名字也是千奇百怪,有包發財,有王家五德,有房家六姓等,老師怎麼也不知道給學生取個名字。最後一行字更奇怪了,莫名其妙地寫著“勿謂言之不預也”。此時,教師還高臥土炕上,他們也不便打攪。一個學生說,為了不讓學生遲到早退,老師每天一早就點名,然後念“勿謂言之不預也”來恐嚇學生。唸完,他就睡覺去了。學生呢,就被放了羊,頑皮的四處玩遊戲,死用功的抱著書本死背。一些學生說,這麼讀書,還不如回家放羊呢。

在甘青交界處,他們又看到了另一種景象,此時享堂橋是木握橋,甘肅境內毒花盛開,紅白相間;青海境內麥綠瓜青,對比非常明顯。到了享堂鎮,他們看到的情形,又是另外一種,鎮子上人口稠密,渠道縱橫,農產富饒,物價比蘭州低廉得多。這似乎說明,一個有效的管理體系,才能帶來安定的生活。 這次漫漫征途,陳賡雅考察得非常仔細,不僅訪問了當地居民,而且蒐集了大量數據。詳細列出當時物價、產出,為開發西北提供直觀的材料。這些數據,今天還被人們廣泛引用,我想,或許就是大量的數據,才導致他的考察名聲不顯吧。無論如何,在那個苦難的年代,他為西北所作的一切,令我們敬佩,令我們懷念。

1933年,兰州人口不足十万,经济靠土特产,不如内地大一点的乡镇

講述人: 張智,本土歷史文化研究者

1933年,兰州人口不足十万,经济靠土特产,不如内地大一点的乡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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