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歌》第三卷 第三十章 仇隙(一)

黑壓壓的人群猛撲而來,邵白羽知道不可託大,一邊收回鴻鵠,以幻體翼翅為盾,抵擋箭擊;一邊藉著白瀚王腳力之快,飛速向前,拉開與敵人的距離。

白瀚王和墨玉那都是一頂一的千里馬,腳程快而且耐力好,終於漸漸拉開了距離。

在兩人身後,雨落的火箭到處瀰漫,林間燃起大火,濃霧被驅散,喊打喊殺之聲連綿不絕。

圍攏在劍崕周圍的得道高仙們,見到此情此景不禁蹙眉,同時去尋雲中的掌教,心說:“這便是你定的興教之策?與人間械鬥又有什麼區別。”

掌教對他們的目光視若無睹,逍遙自在地躺在雲中,嘴裡哼哼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

眾人都是絕頂聰明,自然知道掌教在這個時候哼哼《念奴嬌》的意思,可心中又有疑惑——以他堅守古律,一板一眼的性格,怎麼會容許這般大逆不道的行為存在。

“造孽啊,易之,你這是在造孽啊。”蜀山之虎雲烈仰天長嘆。

劍崕內,火勢乘風而起,馬蹄鏗鏘,刀光劍影。

沈飛、邵白羽繞著山道前行,李宏源率領的人馬緊追不捨,流矢不時射入林木之中,引起越來越多的火光,照亮很想讓雙方偃旗息鼓,不要再爭鬥下去了的濃霧。

有了掌教的首肯,李宏源已經鐵了心要致沈飛於死地了,所以,他聯合一幫馬仔,帶好兵器,牽上駿馬,有備而來。

馬背上的他,看著那兩人越來越不清晰的身影,心急如焚。揮起馬鞭,猛擊在坐下駿馬的屁股上,體力不支正在減速的馬匹吃痛之下,又開啟了新一輪的加速,狂追而來。

李宏源大聲吆喝道:“箭矢有限,讓那兩人跑了,再想找到就不容易了。都給我提起精神來。”

眾人心領神會,紛紛揚起馬鞭,狠擊駿馬身體,再顧不得憐惜愛駒了。

沈飛和邵白羽感受到身後壓力的增加,不敢回頭,徑直前衝,循著小路上山。其實,剛剛火光衝起的一刻,霧層消散,他們如果徑直下山的話,是可以逃走的。可惜,人心之中,總歸藏著一絲貪婪,邵白羽求劍心切,記掛著和霧君的約定,還是往山上走了。可山上卻是死路,若兩人始終甩不掉身後的追敵,那就只能硬磕。

對方人數雖然只有玄青殿上鏖戰之時的一半,可都帶足了刀槍劍戟,正面對敵之下,他們的勝算能有多少?

邵白羽忽然生出一絲懼意,因為他發現,今天的李宏源好像和往日不太一樣。

那雙深棕色毫無特點的眼睛裡,燃燒著直入人心的火焰。

“不好。”沈飛地斷喝打斷了他的思緒,原來是一小股人馬正從西方湧來,截斷前方的道路。

“這……李宏源居然懂得分兵兩路?什麼時候的事情?”邵白羽心中一凜,暗道:日落之前,他和李宏源之間怕是隻有一人,可以走出劍崕了罷。明明是同窗,卻偏要分生死,可笑乎,可悲矣?

他又哪裡會知道,對方這般殺氣騰騰,完全是衝著沈飛而來。

斜刺裡竄出的人馬來勢極猛,快速截斷了前路,抽出背囊中的刀劍,嚴正以待。

“衝過去。”沈飛虎目生兇光,狂氣如歌。雙足、雙腿、腰身同時發力,旱地拔起,一邊在半空中念封印訣將墨玉封印,一邊凝聚仙力於四肢,衝向人群。

只有孤注一擲才能換得一線生機,邵白羽明白他的想法,更不想任他受傷,施展飛天之術,後發先至,長劍揮掃,將擋住去路的人們斬了個丟盔棄甲。

“殺吧。”如果殺戮是獲得力量的唯一途徑,那我便殺給你看。

悍勇無畏的沈飛、邵白羽,與截斷道路的人牆衝撞在一處,吶喊之聲沖天而起。

“殺。”與吶喊聲一道衝起的,還有噴射的血珠,鴻鵠的劍鋒斫下了攔路之人的首級,邵白羽全身浴血。這是死在他劍下的第一個人,在劍鋒切入肉裡的時候,感覺軟軟的,順利得不可思議。

邵白羽早已渴望殺人了,為了獲得與炎天傾同樣的感受,可他不敢,也不想,他是人,不想墮魔,本心裡正義的執念,讓他即便再狂怒,都始終壓抑自己。

可是今時今日,這些人真的打算殺死自己,他為了自保,為了他日的復仇,只能以手中之劍反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邵白羽站在屍體的面前,看著整齊的傷口向外噴血,感覺整顆心都在變冷,沒有什麼能形容他此刻的感受——這是由害怕,興奮,無奈等等無比複雜的感情交織而成的。邵白羽看著逐漸倒下的屍體,感覺自己第一次攥緊了命運,感覺自己被鮮血弄髒了,噁心的不像樣子。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他這樣想著,反身一劍,抵擋住了李宏源悍勇的衝鋒,在這一刻,他的雙目亮如紅日——“再也回不去了。”

“刷刷刷。”邵白羽用落雁三劍抵擋住了攻勢,李宏源坐在馬背上,率領眾人圍著他轉圈,他已被徹底包圍,沒有退路。

“啊啊啊。”另一邊,已經衝出包圍圈的沈飛見摯友被圍困,毫不猶豫地折返回來,擊潰人群,與他並肩而立,“大混蛋,你怎麼不跑。”

邵白羽看著他,看著他毫無責怪之意,清澈無比的眼睛,微微一笑:“我在想,與他之間的恩怨,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沈飛忽然感覺眼前的人很陌生,他知道是一次又一次殘酷地打擊逼著邵白羽變成這樣,他只能跟隨,絕無退路:“你想大開殺戒?”

“你說呢。”

明明處在絕對不利的境地下,明明被包圍著,可邵白羽毫不猶豫地亮出了劍刃,他騰躍起,殺入人群:“做個了斷吧,李宏源。”

後者的目標本是沈飛,要殺沈飛,就必須要與礙事的邵白羽做個了斷,所以也別無選擇的迎戰,“來吧,邵白羽。”玄鐵釺與鴻鵠劍在半空中碰撞,李宏源被撞下馬背,邵白羽施展鬼魅步法,快速逼近,連出三劍,招招奪命,“沈飛,剩下的人交給你了。”

邵白羽變了,李宏源也變了,置身命運漩渦中的人們身不由己的做出改變,因為只有改變,才能適應身邊的環境,才能生存,你改變的越多,生存能力就越強,才越有可能到達更高的地方。

鴻鵠仙劍璀璨奪目,它的光輝是這樣的絢麗,以至於掩蓋了耀眼的火光,也掩蓋了殺戮的醜陋,邵白羽將落雁十三劍融會貫通,配合飛天身法,片刻間,已在李宏源的身上留下了三個血洞,他並不滿足,因為傷口很淺,不足以致命,所以,忽然放棄蜀山劍法,改用武當劍,沖天而起,順勢而下,長劍劈掃,斬的是後腦,速度極快。

李宏源眼看就躲不開了,身邊忽然竄出五柄長矛,生生將此劍擋下了。畢竟在人數上擁有優勢。邵白羽並不氣餒,回身掃劍,劍輝肆意衝突,眾人只能避讓。

沈飛在此時衝入人群,邵白羽讓他斷後,他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他要進攻,擒賊先擒王,只要抓住李宏源,這些“烏合之眾”就會不攻自破。

沈飛的步子很大,速度極快,像蠻牛一樣衝鋒,快速棲近至李宏源的五步之內,人群攔不住他。

李宏源見他衝來,心中反倒一喜,擰腰,抬臂,玄鐵釺毒蛇一般自身側飛出,直嗜沈飛的心臟。後者從這一釺上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壓力,明瞭以血肉之軀不能直迎其鋒。當下半身疾墜,側仰躲避。帶著炎流的玄鐵釺擦著他的額頭飛出,血線****,沈飛被破了相。

好消息是,命總算保住了。

李宏源的強悍不得不讓沈飛重新審視他——這個傢伙,他的進步怎麼會這麼快?

“噗。”肚子上的劇痛讓沈飛吼間一甜,他虎目圓睜,看到李宏源的醜惡嘴臉近在咫尺,“納命來。”對方邪惡地笑著。

沈飛被這一踩,摁在地上,明晃晃的槍尖從四面八方罩下。

“仙力爆發。”生死瞬間,他毫不猶豫地用上了這招,海量的仙力在同一刻噴發出,身體感覺軟綿綿地被抽空了一樣,不過總算將眾人逼地退開。沈飛鯉魚打挺站起來,雙足發力躍至半空。

邵白羽從遠處瞧得冷汗直冒,心說:“你這傢伙,手無寸鐵卻偏要逞能,真把命搭裡,後悔都來不及了。”鴻鵠神鳥嘶鳴,巨大的金色幻體與邵白羽瘦消的身形重合,他與幻體合二為一,俯衝而下,劍勢一瀉千里。

“叮咣乒乓。”金鐵相交,脆鳴陣陣,與鴻鵠劍接觸過的長矛、長槍,俱被斬下了尖頭。神劍光輝怎是普通兵器可比。

邵白羽正得意間,卻發現李宏源壓根不理自己,提著玄鐵釺死咬沈飛不放。

心中一凜,轉身便要追去施援。當次之時,耳邊傳來破風之聲,十七道金爪鎖分別持在十七個人的手中,向著自己拋射。這武器端的特別,前端似爪,拋出去的時候,緊攥著衝破風阻,飛行速度極快,被劍刃挑撥開後,金爪五指瞬間分開,體積變大一倍有餘,此時,再由持鏈者向後拉,爪子就會勾到攻擊對象的後背上,設計精巧而可怕。

邵白羽曾在兵器譜上,見過這種式樣的武器,似乎專為獵殺大型靈獸而用,沒想到今日用在了自己身上。

心中一狠,邵白羽劍鋒甩舞,向著持鏈的敵人筆直衝去。

“噗,噗,噗。”前衝本是應對的最好辦法,可惜敵人更加狡猾,在那耀眼的金鍊縫隙中,還隱藏著幾道黑色細長的錐子,這些錐子顏色烏塗,隱藏在金色的爪牙之下,像是海母的毒刺看起來不起眼,卻總能給予致命的一擊。

邵白羽失算了,雙腿都被錐子刺中,天啟之眼被血汙汙染,他驚訝地看到在那些手持金爪鎖的人身邊,還隱藏著兩名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傢伙,正是這兩人給予了自己致命的襲擊。之前被撥擋開的金爪折返回來,鋒利的前端魚鉤一般,刺入後背的肉裡。

邵白羽吃痛,哀嚎。

“大混蛋。”被李宏源追到窮途末路的沈飛,看到兄弟受此重創,心中大亂,被玄鐵釺刺穿了肩膀,釘在樹上。

“這一次……這一次你們插翅難逃了。”

李宏源的眼睛銳利的像只豹子。

沈飛被他注視著,居然產生了畏懼的心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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