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書法|真山難老——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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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書法|真山難老——傅山

“真山”是清兵入關以後傅山的自號,反映了他反清復明的志節,也反映了他標舉真率的藝術主張。“難老”是傅山在山西太原晉祠“難老泉”的題字,也意指傅山的書畫藝術融匯中國傳統文化之源,秉承帖學正統,開拓碑學風氣,形成磅礴大氣、蔚為壯觀的藝術風貌。傅山留與世人的這些書畫作品、文獻資料,無不貫穿著他的思想、骨氣和獨到的藝術精神,從之仍然可以感受到他所發出的反奴俗、倡真率、主張個性獨立、師法自然的藝術主張和人性宣言。他所倡導的藝術精神及創作實踐至今仍然散發著活力,對當下藝術的發展繁榮更具有現實的指導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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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傅山《草書杜甫對雨書懷走邀許十一簿公詩》 天津博物館藏

很多人對梁羽生武俠小說《七劍下天生》中的那位醫術精湛、武功絕倫的傅青主印象深刻,他文武雙全、俠名遠播,是反清復明的一派宗師。傅山即傅青主,的確是明末清初的一位傳奇人物,除了精通醫術、武術,他經史子集無所不通,更是一位傑出的書畫家和思想家,一位百科全書式的人物。

17世紀中葉,中國進入到持續近半個世紀的戰亂變革,明王朝內憂外患,風雨飄搖,已是日趨敗落;哀鴻遍野,民不聊生,各方揭竿舉義。清軍入關,國破家亡之時,文人士大夫階層有著截然不同的表現。一類是以身殉國,慷慨就義,如倪元璐、黃道周等;一類是投降新朝,繼續為官,如王鐸、錢謙益等,也就是所謂的“貳臣”。還有一類是忍辱負重,寧死不屈,如傅山、陳洪綬等,雖然活下來了,但是與清朝採取不合作的態度,參加各種“反清復明”的抵抗運動。

政體的動盪往往促使思想的活躍,在文學藝術領域掀起了一股以明遺民士大夫文人為代表的,崇尚“高古奇逸”風格的巨浪,由此也出現了一大批特立獨行、高標卓識的書畫家,諸如擔當、傅山、陳老蓮、查士標、方以智、歸莊、弘仁、龔賢、惲向、梅清、髡殘、八大、石濤等,書畫風格皆冷逸出塵,格高意遠,後世譽為“遺民畫派”。傅山是其中的一位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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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傅山 臨王羲之《諸從帖》 山西博物院藏

傅山(1607—1684),山西太原陽曲縣人,初名鼎臣,後改名山。字青竹、青主、仁仲,又字僑山,別署公它,亦曰石道人、嗇廬,入清後出家為道士,號朱衣道人,名真山,丹崖翁、松僑、僑黃老人等。傅山是明末清初著名的思想家、書法家、詩人、醫學家,他博淹經子,涉獵三教,勘校典籍,摹勒金石、詩文嘯傲,染翰書畫,懸壺行醫,且武功卓絕,著述甚豐,所著亦旨向宏大,昂霄聳壑。其學問可謂成就卓絕,茹古涵今,被時人士林尊仰的一代宗師,是明末清初學術界的一座高峰。民國樑啟超先生更將傅山與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李顒、顏元一同列為學問及思想界的“清初六大師”。傅山一生著述豐盈,有《霜紅龕集》《兩漢人名韻》《經子批註》《百泉帖佛經批註》《諸史批註》等存世,後人收羅彙集整理成《傅山全書》《傅山全書補編》。

傅山的經歷在遺民文人中極具代表性,透過他的詩文書畫,可以看到一個風雲變幻、天崩地坼的時代,也見證了中國17世紀書畫史的轉捩和嬗變。明萬曆三十五年閏六月十九日,1607年8月11日,傅山誕生在一個傳統士大夫家庭,傅氏自明初世代官宦,頗為顯赫,加以詩禮傳家,可謂書香不斷,尤其是傅山的祖父傅霖和父親傅之謨,傅霖官至山東遼海兵備道,嗜好班固《漢書》,傅之謨雖未出仕,卻在家鄉開館授徒,他們對傅山的人格形成和書學奠基,影響至為深遠。全祖望稱讚說:“先生之家學,大河以北,莫能窺其藩者。”(《陽曲傅先生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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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傅山《草書風磴吹陰雪五律詩》軸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傅山的書法獨步於明清之際,諸體精通,“草楷篆隸俱造絕頂”,向來為書法研究者和愛好者奉為圭臬。與傅山同時代的書法大家黃道周對他的評價甚高:“晉唐後首推公佗,次李燧臣,次王覺斯。”《桐蔭論畫》也贊其:“胸中自有浩蕩之思,腕下乃發奇逸之趣。益浸淫於卷軸者深也。”傅山對於“二王”一系的帖學書法,用功頗深,尚存世不少臨帖作品,表現出傅山對“二王”的熟稔和偏愛。在臨摹“二王”法帖之外,傅山由文字學參碑碣金石,精研篆隸,曾提到篆隸在書法中的重要性:“不知篆籀從來,而講字學書法,皆寐也。” 他時常運篆書之意於各體,開雜體之風。真書小字則出入鍾繇、“二王”門徑,大楷喜師顏字,筆意生拙,體態寬綽。傅山尤以草書成就最著,筆勢飛動,肆意揮灑,如磐根老藤,圓轉似游龍,雄奇宕逸,富有強烈的節奏感和震撼力。在纖弱書風佔據主流的時代,傅山倡導“書如其人”“人奇字古”,主張正本溯源,直追先秦漢魏古風,探尋中國書法的本源與真美,他針砭時弊,指點迷津,成為碑學興起的關鍵人物。傅山晚年的書風以“二王”為依託更加揮灑淋漓,調和碑學的“陽剛之美”及帖學的柔美,圓熟地達到變化萬端、無窮無盡的化境,開創了一代書風,是書壇的一個重要里程碑和轉折點。傅山提出了著名的“四寧四毋”的書學主張,即“寧拙毋巧,寧醜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直率毋安排”,集中體現了傅山的自然美學思想,也是精神人格的凝練,在中國書法美學理論探索與研究的道路上獨闢蹊徑,影響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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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傅山 青羊庵 山西博物院藏

傅山不僅是書法巨擘,在繪畫上亦有建樹。清初畫壇上有“四僧一道”之說,“四僧”指漸江、髡殘、八大、石濤四位方外畫僧,“一道”指的就是朱衣道人傅山。清人將他的畫作列為逸品,《半塘閒筆》曾將其畫與八大山人同論,認為高出一般畫家藩籬。傅山現存繪畫作品不多,皆以山水、花卉、禽鳥等為多,屬文人逸格一類風格多樣,或取徑院體,或法元寫意,或賦彩整密,或醉墨淋漓……作品意境古拙,縱橫恣意,氣概磊落,瀟灑豪放。時人稱讚他“胸中自有浩蕩之氣,腕下乃發奇逸之趣”。《畫徵錄》評:“傅青主畫山水,皴擦不多,丘壑磊珂,以骨勝,墨竹也有氣。”傅山在《題自畫老柏》詩中抒發胸臆:“老心無所住,丹青莽蕭瑟……擲筆蕩空胸,怒者不可見。笑觀身外物,消譴又幾日。”傅山畫作皆由其思想、心性、學問修為及感悟而生髮呈現,豪邁而奔放,遺貌取神,筆墨簡率,佈局奇崛,粗獷而野逸,激憤之氣溢於楮素,對後世文人野逸畫風影響極為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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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傅山《草書乾坤惟此事五言詩》上海博物館藏

“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這是傅山寫給兒孫們的一句詩,這句詩集中體現了傅山對書法學習和創作的核心精神與態度。所謂“作字先作人”,正是化用了儒家傳統的道德精髓於藝術的創作實踐當中。傅山一生志節,一個“奇”字了得,也正是這種剛介、奇崛的人格力量,深深地感動著人們。而“奇”,更多的是個體智慧及才情的彰顯,當然也是以內心淳正通博學問為核心的,從而達到莊嚴古雅的境界。標舉真率、反對奴俗,可謂是傅山一生思想、藝術、治學的精神內核,斥俗倡真,具有著非凡而偉大的時代意義。傅山認為,只有獨立思考,尊重個性,不拘成見,才是思想、藝術乃至一切社會發展的前提保證,這種精神貫徹於書法創作中時,便同樣表現為主張張揚個性、獨立鯁骨的藝術精神。傅山曾在《家訓》中就書法問題告誡兒孫:“字亦何與人事,政復恐其帶奴俗氣。若得無奴俗習,乃可與論風期日上耳。不惟字。”除去論書,那結尾處短短的一句“不惟字”,才真正值得人們去玩味,去思考。傅山詩書傳家,俊彥滿庭。自傅山先生而下,子傅眉,侄傅仁,孫傅蓮蘇,無不精通書道,無不秉承和發揚了傅山精深博大的藝術文化精神。

回到傅山的作品中來,些許瞭解這位宗師的藝術世界。

傅山《臨王羲之〈伏想清和帖〉》和王羲之的《伏想清和帖》比較,極為不同。王羲之的作品是典型的小草,許多字並不相連。傅山的臨作中,字與字之間的空間被壓縮,且有許多縈帶。另外,王羲之的筆畫與結字嚴謹,帶有令人讚歎的精巧與優雅。傅山的這幅臨本,字間的空隙更為狹窄,筆畫連綿不斷,使作品幾乎成為典型的“一筆書”。 用筆狂放,筆法上亦不受拘束而揮灑自如,結字用筆皆出己意。整幅作品堅蒼渾穆,瀟灑奇逸,將明末之連綿狂草推向一個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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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傅山 雨中畫鴨圖 山西博物院藏

草書《壽王錫予四十韻》十二條屏是傅山為祝友人王錫予六十壽辰時所書,墨跡綾本,毎幅皆高兩米,通寬在六米開外,堪稱傅山草書中的巔峰之作。作品曾為李宗仁所藏,後轉贈周恩來,今存於山西博物院。全篇墨色如新,草書間以行書,近似王覺斯,遠追米襄陽、顏魯公意,偶參篆法。文中有“即興漫書,得四十韻”語,可知為傅山即時遣興之作,故而猶顯性情。毫芒間神采飛揚,氣勢宏大,筆勢婉若游龍,纏綿而酣暢。跌宕處有鸞舞蛇驚之態,或展若蟬翼,或騰如崩雲;斂束處則呈迴旋太極之勢,筋骨相抱,圓融一體。作者在吟詠間,染翰操觚,意於興會,一派仙風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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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傅山 上官昭容《遊長寧公主流杯池二十五首》之十四 山西博物院藏

傅山太會寫文章了,他在款中寫道“老臂作痛,焚研久矣”,我的手臂疼痛,連硯臺都燒掉了,不寫字很久了。“喜好友子弟見過”,老友的孩子來,我還是要見的。“數道高誼如雲”,他反覆的跟我講,他兄弟之間的情誼,講他和王家兄弟的關係,所以我“感嘆無喻,遂不覺欲枯之手頓輕”,手也不疼了,一口氣就寫了這十二條幅。當中的典故,其實都是王用予為“龍門文子之雅”。最後說,寫這個東西是我“隨遂並三致意焉,是足為錫予詞丈發噱滿引者耶”,這裡面涉及傅山的老朋友、他老朋友的兒子、他老朋友的朋友王用予以及他的哥哥王錫予,一下子碰到這麼多人,雖然我已經很久不寫字了,但為你破例,你說你的面子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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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傅山 酒陳茶槍次第陳 山西博物院藏

行書《李白〈秋登宣城謝脁北樓〉》詩軸,根據風格判斷,這件作品大致創作於十七世紀50年代,底子還是顏真卿的書風,但又有一點變形。十七世紀70年代以後,傅山的字變長了,既有王字的也有米字的東西在裡面,還受到王鐸的影響。從“橘”可以看得出來,寫得非常厚重,同時變化也非常多,還有很多穿插。“雜”是傅山書法的一個特點,他的作品在同一時期有各種風格。王鐸比傅山大十幾歲,應該說王鐸在書法技法上比傅山成熟一些。王鐸有學術,但更偏文藝型,越多人圍觀寫得更好。傅山卻是真性情,隨心所欲,心到筆到,一派“天真爛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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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傅山 李白《秋登宣城謝北樓》 山西博物院藏

傅山畫作存世稀少,多以花卉、竹石、山水等為多,《雨中畫鴨圖》乃是其年逾古稀時,信手畫就的禽鳥動物題材之作,尤為罕見。曾為民國時期山西教育家常贊春的藏品,軸邊上下有其及胞弟常旭春和友人鮑振鏞、賈景德、郭象升、張曉琴等人題跋,皆為山西名流。圖以水鴨為主體展開,雨天的郊野,一隻花鴨正步履蹣跚,行走在變得溼滑泥濘的溪岸邊,身體前傾且下俯,伸頭縮頸,兩掌前後開立,顯得膽怯猥瑣,憨態可掬。畫幅款題:“雨中見花鴨,因殘墨可惜,遂草草寫意。七十翁真山。”由風格看,師法明代陳白陽小寫意畫法,運點朶、沒骨間以勾勒、皴擦,墨色清潤,筆調松靈。鴨子的神情被傅山描繪的如此惟妙惟肖,足見他對體察事物的精微細緻,畫家以生活為藍本,緊扣“雨中”二字,取其意態,而後注於筆墨,頃刻而成,高妙之極。

傅山《哭糜道人詩》冊,這個糜道人就是傅山唯一的兒子傅眉,因此這件作品也稱作《哭子詩》。單單用父子之情,似乎還不足以形容傅山與傅眉的感情。傅山27歲時,妻子就因病而逝,當年,傅眉只有5歲。傅山發誓不再娶妻,與兒子相依為命。白天,他與兒子同乘一車,外出採藥賣藥。晚上,父子二人圍坐在燈下,傅山就為兒子講授文學、醫理。在傅山流離在外和隱居的生涯中,傅眉一直相伴在他的身邊,父親是朱衣道人,兒子則自號糜道人。而且深受父親影響,傅眉也並未像絕大多數書香子弟一樣走向仕途,父子二人始終保持著特立獨行的不合作的氣節。傅眉在1684年2月去世,這一年,傅山78歲,傅眉年僅57歲。傅山痛心疾首寫下16首《哭子詩》,文後還有《傅眉小傳》,帶著深深的絕望與無奈。在詩冊中,傅山哭忠、哭孝、哭才、哭志、哭經濟、哭膽識、哭幹力、哭文、哭賦、哭詩、哭書、哭字、哭畫,以此來思念和祭奠兒子。還應該看到,1683年清政府攻下臺灣,明朝最後的疆域也喪失了,明朝徹底滅亡。傅眉去世3個月後,傅山也耗盡心力,溘然辭世,下葬時,他仍然穿著一身朱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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