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事》每一場戲都能讓人感到激動

很典型的橋口式的故事結構:壓抑的過去、痛苦的掙扎和明朗的結局。橋口亮輔是日本影壇少見的產量極低的導演,所以他每部片的細節都堪稱精雕細琢。當然,我覺得他最可怕的還是在選角和調動演員情緒方面的能力。《周圍的事》就屬於你可以拋開一切技術上的思考,完全跟隨演員的演技浸入式體驗的電影。在我心裡和《戀人們》是一個級別的不可多得的佳作。其實故事的內核並不算太特別,尤其是比起橋口亮輔以前那些著重於描寫同性戀情感的故事來說更顯普通。故事講的是從1993年到2003的十年間,一對夫妻經歷過的新婚的喜悅、懷孕的期待、早夭的悲痛和抑鬱、坦誠後的解放直到最後充滿信心地迎接生活。

《周圍的事》每一場戲都能讓人感到激動

很多導演喜歡把鏡頭對準喪子的婦女,客觀地看她們的痛苦和後悔,看她們自我懷疑自我傷害,以及觀察她們和丈夫關係的轉變。題材本身是相當壓抑的。電影裡當然也有壓抑的部分,但畢竟橋口亮輔是一個喜歡給人希望的溫柔的導演,所以電影其實還花很大篇幅展現了“撐過最痛苦的歲月後的重獲新生”。不同於一般導演(包括橋口自己)在結尾讓主人公們和解的做法(畢竟和解後戲劇衝突減少,感覺故事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在《周圍的事》裡,橋口亮輔在中段開始就讓夫妻雙方敞開心扉,解開心結。所以你會看到一部很少見的,前半部分十分壓抑,後半部分非常明朗的電影。這種設計其實和電影的背景設置也分不開。1993到2003也恰好是日本人度過泡沫經濟年代的十年。橋口亮輔藉著夫妻身上發生的動人故事,冷靜地側寫了日本人從陰霾中走出來面對新生活的過程。正因如此,他並不需要很刻意地把故事講得抑鬱,而只要如實得緊跟歷史,就得到了一個很不錯的劇本。

《周圍的事》每一場戲都能讓人感到激動

電影的故事雖然很不錯,但《周圍的事》的優秀更依賴於演員的表演。飾演女主角翔子的是女星木村多江。她長著一張略帶邪意的美人臉,一直是日本影壇綠葉中的實力派。在《周圍的事》裡,她幾乎使出了畢生所有能量。這個角色的要求非常高,特別是喪子後的抑鬱以及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悲痛,都是特別細微的難以捕捉的情感,卻被她展現地淋漓盡致。而到了後半段她敞開心扉,與丈夫共同面對未來。剪去短髮後的木村多江也讓我們看到了她發自真心的溫柔與喜悅。前後的反差和演技上的張力也讓她一舉囊括了當年日本影壇幾乎所有的最佳女主角賞。剛才我去看橋口亮輔的博客,還看到她當年在通宵拍攝的時候太過拼命而一度暴瘦,以至於很多 staff 都希望橋口監督能讓她多休息休息的軼事。由此可見木村多江對於這個角色的用心之深。另外,飾演男主的是現在日本影壇最火的男配角 Lily Franky. 《周圍的事》屬於他真正意義上的出道作品。

《周圍的事》每一場戲都能讓人感到激動

在電影裡,他飾演的法庭畫家冷眼旁觀世事,心態從最初的浮躁轉變到後來的平和,慢慢把重心移回家庭上,以一個好男人的姿態挽回了瀕臨崩潰的妻子和即將破碎的家庭。Lily 叔的演技也足夠讓人信服。配角團的陣容也堪稱全明星,除了與橋口亮輔合作過的片岡禮子、加瀨亮、光石研、安藤玉惠、田邊誠一、山中崇這些實力派,也有倍賞美津子、寺島進、柄本明、寺田農等日本影壇的老資格出演。所以接近兩個半小時的電影並不會讓人感到膩味,而是每一場戲都能讓人感到激動。繼續上一部電影《三心兩性》的敘事風格,橋口亮輔在《周圍的事》裡的剪輯依舊跳躍。因為電影跨度十年,所以很多關鍵的劇情都可以成為留白。比如夫妻倆生下孩子到孩子去世的部分是沒有被影像化呈現的,而是直接從妻子懷孕跳到祭拜孩子靈堂這樣的敘事方式。

《周圍的事》每一場戲都能讓人感到激動

我特別喜愛這種敘事風格,因為會省略掉很多不必要的情感描寫。生產後的欣喜和喪子時的歇斯底里我們不難猜測,但人物情感從對未來的期待一下子轉變成心如死灰就很值得人玩味了。這自然也十分考驗演員的功力,稍有不慎就容易錯失角色特定時間的特殊心境。當然對於本片的卡司來說就不算什麼難事了。在《周圍的事》裡,橋口亮輔也是前所未有地大量使用了長鏡頭來表達角色們的現狀和心理活動。因為故事是相對跳躍而省略的,所以長鏡頭更能夠把觀眾迅速地帶到角色們當時的情感狀態裡,運用得非常自然而且成功。這也是為什麼我在一開始就說看《周圍的事》時你完全不用去刻意去關注技術手法的原因了。值得一提的是本片的配樂交給了 AKEBOSHI 去做。如果看過《戀人們》,想必對其中的配樂會非常難忘,那同樣也是 AKEBOSHI 的傑作。《周圍的事》算是橋口亮輔第一次與 AKEBOSHI 合作。我們知道橋口電影裡配樂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不亞於任何一個角色的地位。

《周圍的事》每一場戲都能讓人感到激動

AKEBOSHI 在《周圍的事》裡的配樂呈現非常對得起觀眾。關於兩人合作,還有一個逸聞。說是橋口亮輔在拍完《三心兩性》後就因為身體崩壞不得不回家療養,他閒著無聊就打開電視看《火影忍者》。長年不曾接觸 J-Pop 這個類型的橋口一下子被 AKEBOSHI 製作並演唱的片尾曲吸引了,覺得“這個人真有才啊!”,併購入了他的CD。之後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現在 AKEBOSHI 已經成為了橋口亮輔的御用電影音樂師,他製作的歌曲通常伴有動人的鋼琴和舒緩清新的旋律,配上他略帶滄桑的嗓音,與橋口亮輔電影裡那種悲傷中尋找希望的格調非常匹配。看完了橋口亮輔的所有長片,我對他的瞭解和喜愛又上了一層樓。喜歡青春片的朋友們可以去看《二十歲的微熱》和《流砂幻愛》;想要了解家庭本質的可以去看《三心兩性》。但要我推薦的話,我仍然會把《戀人們》和《周圍的事》放在首位。這兩部電影甚至都可以被排進我的21世紀日本電影十佳。

《周圍的事》每一場戲都能讓人感到激動

我喜歡橋口亮輔,因為他不管從敘事上還是影像上都真摯。他不玩很多的花巧,但絕對不死板;他的故事不刻意渲染憂傷的氣氛,足夠真實;他對於人生的態度就如每部電影的結局一般,總是平靜且帶有希望。這樣的與生活與他人的和解,也只有在橋口亮輔的電影裡才體驗得到。 Inner peace 了一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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