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生而為女子，作何扮做男兒郎
生而為女子已是上天給予的命運，在這男尊女卑的朝代。
若想改天逆命，也唯有扮做男兒郎。
張溪柳村葉家為村中獨戶，遠離人群居於山中，不知其家有兒還是有女。
何為獨戶？
不過是世人心中欽佩其所作所為而面上不敢苟同，往往趨利避害，也習慣了冷眼旁觀世間百態，漸漸排斥另類人群的存在，將他們排擠出群。
葉梓，張溪柳村葉家女，自小扮做男兒郎，讀私塾，學經商，除去女工樣樣皆不遜色真正的男兒朗。
年方十八，便在張溪鎮上盤了兩間鋪子，順帶著買下了自家山間居住的小半個山頭，只為給雙親種植自己喜歡的藥材呀茶樹呀花花草草什麼的。
家裡能有如今這番模樣，葉梓孃親寧婉自然是高興的，可眼瞧著與葉梓這般大的女兒家都已嫁做人婦並有了孩子，她不免有些心焦，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活，“孩子他爹，葉梓如今已經十八了，還未有人上門說親這可如何是好？”
葉牧比了比手中的弓箭，拿了支箭試了試，上手很是滿意，方才回話：“急什麼，我家女兒自然要配這天下間最好的男兒郎。”
“還天下最好的男兒郎，你以為你是誰？”
話雖是這麼嗆了回去，可寧婉眉眼裡還是贊同葉牧說的，邊縫毛皮邊笑。
“我自然誰也不是，山間獵戶而已。”
寧婉撇了他一眼，將手裡的針線打個結，“難得你還有自知之明。”
可不得有自知之明，葉牧摸了摸鼻子將新作的弓箭掛好，收拾好桌上的東西，雙手背在身後一點點湊近寧婉，站在她的背後彎下腰奪下手中針線活，“娘子今個天不好陰沉沉的，仔細傷了眼睛，要不我們煮個茶，沒準還能觀雨景。”
山野糙漢子也有煮茶聽雨的一天，訓了十八年才有今天不容易啊，寧婉心中感嘆。
家中雙親恩愛中，就是可憐了葉梓被大雨困在亭中。
困於望亭中的除了葉梓，還有平日裡與她相處甚好的兩個兄弟和他們的朋友。
鄭亦，年紀輕輕便是秀才，寄希望於仕途，明年八月參加鄉試之後便是會試。
武三，年紀稍長一些，窮苦人家孩子，為了擺脫欺壓的命運，不能文只能武便從了軍，因公負傷得了個閒武官當，卻也是榮歸故里，實現了當年之誓言。
至於，另一個人，墨商，葉梓只知不是本地人，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見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武三靠在柱子上看葉梓，憋不住心中的疑惑，“葉小兄弟，為兄我實在是好奇，你這一生圖什麼？”
茶餘飯後，他與鄭亦時常聊起葉梓，一來肚子裡有墨水，二來武藝也不差，不圖仕途不圖報國更不圖大富大貴，他實在是好奇他圖甚？
葉梓伸出手，凝視著落在掌心的雨滴，靜靜地觀賞著。
武三這一問，也是亭中另兩位所感興趣的，尤其是墨商，此刻更是豎起耳朵。
圖什麼，這些年葉梓也一直在問自己，一開始因為孃親的病不得不男扮女裝為錢為藥奔波，如今衣食無憂即便害了大病也無妨，治得起。
圖什麼，雖不說看盡世間百態，卻也算走過了小半生，更看透了世間尋常人家亦或是富貴人家女子的百態命運。
“圖餘生遠離疾病困苦，家人安康和順，如此便好。”
墨商聞言，眸光深深地看著葉梓。
中篇：生而為女子，不願做籠中鳥亦不願做腳底泥
近日，門庭冷清已久的葉家熱鬧非凡，葉梓女身扮做男兒郎被眾人知曉，一時間鎮上村裡求娶的人踏破了門檻，真是叫人喜憂各半。
說到身份被識破，還得從上個月衣裳鋪裡賣出的一件衣裳說起，買衣那位女客因太過肥胖撐破了衣裳來店鋪要求退銀，掌管店鋪的景娘不過同她說了幾句，倆人便吵了起來，女客顯然是有備而來，帶了不少打手。聞消息趕來制止打鬥的葉梓一個不察被人拔了束髮簪，女兒身便暴露了，好在有墨商，事情才算圓滿解決。
為了答謝墨商，葉梓在醉仙樓宴請他。
菜上齊，葉梓雙手端起酒杯，“墨兄，那天多謝了。”
墨商放下手中的筷子，並未端酒杯，而是看向葉梓，“謝就不必了，恰好我也有事麻煩葉妹妹。”
這聲葉妹妹倒是讓葉梓有些不習慣，怪彆扭的，也不知是因為墨商不像鄭亦和武三從葉兄到葉妹妹改口太順，還是因為習慣了扮做男兒郎與人稱兄道弟。
“葉梓能幫的自然盡力而為，墨兄請說。”
墨商單手搖晃著酒杯，緩緩道：“前些日子家人買下了葉妹妹家對面山頭，也算是歸隱田園，老人家喜歡擺弄花草，過些日子等寒舍蓋好，還得勞煩葉妹妹跑幾趟寒舍，告知老人家這裡的土壤適合種什麼花草和農作物，四季更替需注意些什麼等等之類的。”
葉梓笑了笑，與他碰杯，“張張嘴的事，不麻煩。”
這左一個妹妹右一個妹妹叫的，雖然不過是個稱呼，可葉梓總有種自己多想的感覺，隱約間察覺到墨商想同她更為親近些。
說是過些日子，可墨商所謂的寒舍建造速度肉眼可見，不是一般的快，不到半個月的功夫便已蓋好，這些天在置辦入住所需的用具，顯然身份也絕對不一般。
寧婉捧著縫製好的衣裳進葉梓房間，見她趴在窗前望著對面的山林發呆，微微彎下身子順著她的視線瞧了過去，不過一眼便收回，繼續放置衣物，“你爹爹原以為住在這荒涼的山頭往後也只有我們一家，眼瞧著來了新鄰居，這幾日可把他高興壞了，嚷著要去串門。”
“新鄰居？”那這鄰居可真近，隔著山頭相望。
寧婉忍不住發笑，“就你爹爹那身勁，哪怕是隔海也是鄰居。”
葉梓想這倒也是，爹爹上山下海一身好本事。
不過趴在窗戶上看著鄰居家炊煙裊裊，也是別有一番滋味的。
這些年住在山裡，家人與自己很少與村裡人打交道，基本上算是與世隔絕，只有自己一人在鎮上闖。可但凡是人，除非真的清心寡慾想要與世隔絕，否則誰不希望活在人群之中，只是因為孃親，他們不得不與世隔絕。
當年孃親的家人含冤而死，孃親逃至爹爹家中被爹爹的父母收留，卻不想村民們見到追趕孃親的官兵圍住了村子搜人，有人害怕，有人想要賞銀，有人想要看好戲，百態心思百態嘴臉，總之最後有人將孃親的下落供了出去。爹爹雖然提前一個夜晚護送孃親離開藏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最終卻沒能保住自己的父母，這也是孃親時常夜不能寐的根源所在。
日子一長，一來二去的，鄭亦、武三、葉梓三人成了墨家的常客，而時常吃酒到了一半，最後席間只剩下了墨商和葉梓，已是常態葉梓卻沒察覺。
又是一日吃酒閒聊，向來不怎麼喝酒的葉梓多喝了幾杯，趴下了，迷糊昏沉間只覺自己被人抱著輕飄飄地移動著，睜開眼發覺被自己墨商打橫抱在懷裡，本著腦中還殘存男女授受不親的意識，掙扎要下來卻被他抱得更緊，怕她會掉下來似的。
墨商小聲道：“你喝多了，我帶你去休息，酒醒了你再回去。”
人家都已經這麼坦然說明在替她著想，再掙扎就顯得不識趣了，葉梓朝墨商身後看去，不見鄭亦和武三，仰頭問他：“他們倆呢？也醉了去休息了？”
自個都已經醉成這樣，還記掛別人，墨商有些不悅：“他們有事離開了。”
即便他們真的醉了，那也只能就地休息，他這可沒多餘的房間。
避過欲接葉梓的屬下，墨商將她抱入房間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站在床前沒有立即離開，最終忍不住蹲在床前，凝視著她的睡顏，輕聲自問：“你說你圖餘生遠離疾病困苦，家人安康和順，如此便好，那麼對未來夫婿呢？”
還未隨著爺爺歸隱時，便見武三找人代筆的書信中時常提及她，那時他還不知她是女子，也是有些興趣，待見到她本人第一眼發覺她是女扮男裝頓覺有趣，心思自然多留了一些。
若說喜歡從何時開始，應該是被大雨困於望亭之中時。
那樣的她，他不喜歡都難，心底對於歸隱的一絲不甘也便消散了。
墨家世世代代男兒郎忠心為國，尚不能在皇位爭奪中倖免全身而退，爺爺也是不想他陷在皇城，算了，為民為國也不止為官這一條路可以走。
“還不回神，出息，就你這樣別人家姑娘手沒摸到，就被你嚇跑了。”
來自老爺子的嘲笑墨商已經習慣，也不在意，抱著雙臂靠在院子門前目送葉梓，直至她身影消失才偏頭反駁立在屋簷下的老爺子，“誰說手沒摸到，我今日不僅摸了還抱了呢。”
“瞧給你美的，有本事娶回家給我看看。”老爺子雙手背在身後往屋裡去。
“娶就娶，您老還是養好身體先，別到時候有了重孫抱不動。”
“放心，就是你我也抱得動。”
終篇：生而為女子，自當嫁讓你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男兒郎
又是一眼過去，眼瞧著明年自家閨女就是二十歲的老姑娘了，寧婉那叫一個愁啊。
“去年你就沒有中意的嗎？”
葉梓手撐著下巴搖了搖頭，這會正想著昨日某廝突然攔住她說的那些話，若是被自家老孃知道去年那些來家中說親的男子都是被他給攪黃了，下次來家中做客可不得拿棍子打了出去。
昨日與鄭亦還有武三幾人踏春遊玩，忽的被幾日不見的墨商攔住，她是不願再同他說話的，怎奈鄭亦武三都幫著他，她不得已才聽完他的話：
“我知道你惱我故意攪了與柳公子的相看，可即便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攪。”
“我心悅於你，我想你應該知道，我也知道你不願做籠中鳥亦不願做腳底泥，正因為知道，所以你跟柳公子不適合，且不說他那母親是個厲害的主不好對付，就他那些叔叔伯伯嬸嬸就夠你對付了，柳乘風你更指望不了，不過是個耍文弄墨眼睛朝天看的書生。可我不一樣，家中只有一位爺爺，他也喜歡你，你嫁給我與未出嫁前並沒有區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拘無束，更重要的是我們兩家離得很近，有什麼事方便互相照應。”
“葉梓，若我說餘生可讓你遠離疾病困苦，家人安康和順，你可願嫁與我？”
“若是你願，三日後一早我在望亭中等你。”
今個便是赴約之日，晌午已過。
這都兩個時辰了，見葉梓還坐在臺階上發呆，寧婉探身出窗戶，拿棍子敲了敲她的腦袋，“喜歡就去赴約，不喜歡就回房間裡睡一覺，你不去人家自然知道了你的意思。”
“哦，”被敲回了神，葉梓站起來拍了拍裙襬，“那我去睡覺了。”
寧婉：“……”
這次怎麼乖乖聽話了，寧婉又探出了些身子，見葉梓真的去睡覺，心裡不免有些著急，墨商是個好男兒郎，多少人惦記著，不行她得再去問問。
寧婉剛走出房間，只覺得眼前一陣風過去，反應過來時，葉梓房間門開著，人已經不見，唇角不由地緩緩勾起，看來得準備喜事用的東西了。
離望亭還有些路時，葉梓放慢腳步，慢悠悠地走著，墨商她自是喜歡的，卻也只他心中抱負，可她擔不起那些抱負，心也很小很小，只想守住一片山頭平平淡淡過完餘生。為什麼會來望亭，其實心中也很複雜。
如果說天微亮一點點看太陽昇起墨商滿心篤定，篤定葉梓回來，那麼此刻看黃昏日落心中有的只有不確定，不確定她會不會來。
站在墨商的身後，瞧著黃昏下他略有落寞的身影，葉梓出了聲：“墨商。”
墨商是背對著葉梓的，聽見她的聲音猛地回頭，從石欄上跳了下來，快速整理衣裳下襬，動作中無不透著高興，“你來了。”
與墨商各自靠一根柱子，葉梓同他一起看餘霞，說出心中的隱藏已久的話，“其實餘生一個人也挺好的，如果不是女兒身被發現，我也有打算跟爹爹和孃親聊我的想法，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就變成現在這樣。”
“墨商，”葉梓轉身看向他，“你不屬於這片山林，這裡也困不住你。”
就知道她人來了也未必同意嫁，墨商對上她的眸子，未偏離一分，“若我心甘情願困在這裡呢？”
葉梓笑了笑不答，躲開他的視線。
“既然你同我交心，那我同你交底。隨爺爺歸隱此處一開始我確實心有不甘，甚至打算安置好爺爺再回去，可後來我想通了，與其回到那陰謀算計時刻存在的帝都皇城，倒不如在這山林間逍遙肆意活著。為國為民在哪都可以，並非要在帝都皇城，最開始，我在意的不過是商家世世代代列祖列宗辛辛苦苦打下的名望和地位，不希望在我這沒落了，可我忘了商家世世代代在朝為官，為的不過是這世間的百姓，不是權勢地位。”
束縛枷鎖、陰謀算計到底有多累，來了這裡他也才深刻明白。
見他一步步走近，葉梓挪動腳步，卻被他察覺用雙手將她困於柱子之間，想要偏頭額頭又被他抵住，“葉梓，嫁我好不好？嫁給我你家多了一個幫忙打雜的不說還白得了個便宜爺爺，多好。”
葉梓：“……”
都這樣逼迫人了，還能說不好麼，不好的結果就是被親，她可不想。
——全文完
番茄有話說：感恩遇見，新的一年，番茄在這祝大家心想事成。
本文作者：一個炒熟的番茄（今日頭條獨家微小說作者）
長篇小說筆名：炒熟的番茄
長篇小說：《顧學長，聽說你喜歡我》、《軍少撩寵：重生學霸俏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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