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發生的事情讓人們無法安心的睡眠,種種的事情太過詭異,劉家鎮那些上了年紀的人都感覺到了種不祥的預兆正在慢慢的來臨。他們不知道到底將要發生的會是什麼,於是經歷了昨晚那種種的詭異,劉家鎮的上上下下人心慌慌。
天剛朦朦亮的時候,趙六姑便打發他們家的劉老二去找了一些直近的親友以及保安隊的一些身強力壯的人,不等天亮便要提前給老二媳婦下葬。其實大多數與劉老二關係甚密的人都沒有回家,折騰了半夜他們都沒有睡好,也都在劉老二家西面的屋子裡,躺在炕上合衣而臥。聽到劉老二召喚人們便紛紛的起來。
幾個身強力壯的人拿起扁擔和繩子,去了村東頭的王木匠家,老二的媳婦死得突然,家裡當然沒有任何的準備,所以他媳婦難產死去的那天晚上,王木匠便抓緊的打了一副松木的棺槨。由於時間緊所以一直忙活到現在。這幾個人拿著扁擔和繩子到他家院子裡的時候,棺槨上塗刷的暗紅色的油漆還沒徹底的乾透。不過時間趕的緊也只能這樣了,於是幾個人便抬著棺材回到了劉老二的家。
棺材裡的鋪蓋,按理說一般都用靈棚裡的三鋪四蓋,可昨晚那場火來得突然把一切都燒光,無奈之下,趙六姑只好拿了兩床家裡普通的被褥鋪在了棺槨的裡面。人們七手八腳的把老二媳婦的屍體抬進棺材裡,上面蓋上了錦被,正打算蓋上棺材蓋兒的時候趙六姑走了過來,左手端了一碗酒,右手拿了一把菜刀。把菜刀放在棺材蓋兒的一旁,端著酒碗左繞了三圈,右繞了三圈。嘴裡唸唸有詞,
“土者氣之體,有土斯有氣,氣者水之母,有氣斯有水。產妄枉而故,幽怨而化氣,則求生者故,化怨陰陽去……”
圍在棺材一旁的人,雖然聽得清清楚楚,但卻不知道趙劉姑說的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趙劉姑叨唸了兩遍,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酒碗裡蘸裡三下,把粘在手指上的酒水向棺木裡彈裡彈。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噗的一聲噴在了老二媳婦身上蓋的那床錦被上。又拿起菜刀,在棺材的上方來回的揮舞著,小聲的叨唸道,
“老二媳婦兒啊,你安心的去,我會保住這孩子的性命,你在陰曹地府就不必擔心了……早日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投胎轉世,別再心存怨氣,別來驚擾活人,三七五七的,我們都會給你燒去紙錢……”
說完這些他轉過身,衝著身旁的人揮了揮手,幾個年輕力壯的人抬起不同的才幹,蓋在了棺材上,叮叮噹噹的釘上了棺材釘。
雖然事出突然,時間緊迫,但好在幫忙的人多萬事也準備得七七八八,差不了多少。抬頭看看天色,時辰已到,幾個年輕力壯的直近親屬吆喝了一聲,一起彎下腰用力,扛著那幾根槐木的槓子,將這厚重的松木棺槨抬了起來。
三四百斤的重量,八個年輕力壯的漢子一齊用力,原本算不得什麼,可這些人卻覺得異常的沉重,壓著他們呲牙咧嘴。趙六姑見了,往前走了兩步,伸手輕輕的在棺槨的蓋子上拍了兩下,又拿著剛才的那把菜刀,輕輕的在棺材尾部的木板上砍了幾下,砍出幾道不太深的刀痕。抬棺材的幾個人突然覺得輕了很多,這才能勉強的挺直腰身。雖然他們都心裡感到特別的奇怪,但想想趙六姑在十里八村的是有名的風水先生,懂五行通八卦善陰陽,想必是這裡面有什麼說道,便也不敢多問。
老二媳婦新生的孩子剛兩三天,不能抱出屋子裡來見風。所以只好找了住在劉家鎮東街的老二媳婦孃家侄子,披麻戴孝的走在前面,一隻手舉著靈幡,另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一隻紅毛的大公雞。家裡有人亡故去墳塋地送葬的時候,棺材的前面要帶上一隻大公雞,這叫引魂雞。用來引領亡人的靈魂上路。
老二的媳婦還很年輕,如此意外的亡故怎能不讓那些親戚家人感到悲痛。所以沿途之上,人們一邊拋灑著大米和紙錢,一邊嗚嗚的哭泣。整個送葬的隊伍,一片悲愴之聲,即便是那些與劉老二家並不相熟的人們,也感到心裡一陣陣的泛酸。在想想家裡那剛剛出生便沒了孃的嬰兒,一些生過娃當個孃的婦女同情之意猶生,也都紛紛的流下了眼淚。
整個劉家鎮的墳塋地在村子的北面,北面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漫長的山嶺。從半山腰到山頂長滿了密密麻麻的松樹,這些松樹都是野生的,枝椏嶙峋雜亂無章。而半山腰以下,被人們開墾成梯田,春夏的時候種滿了穀物,整個劉家鎮世世代代以耕種為生。到了冬天的時候,農物都已收割回家,只有零散的一些秸稈堆放在田地中間,遠遠的望去,與半山腰那一堆堆的墳包極為相似。
沿著地頭被驢車壓出車轍的小路,趟著那乾枯的野草,送葬的隊伍徑直的上了北山坡,很快便到了北山坡上的墳塋地,早有幾個人在那裡等候。他們在昨天白天的時候便拿著鐵鍬和鎬頭,在整個墳塋地的最西側,按照趙六姑的指示選了方位,忙活了一整天,刨開了封的土層挖出來一個墓坑。
人們到了墓坑的旁邊,幫忙的人們按照趙六姑的吩咐拿出四塊半尺高的梨木墩擺在地上,墊住棺槨的四角,從家裡抬到墳塋地,下到墓坑之前棺材不能著地,免得沾染了地面上的陰氣。抬棺材的幾個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肩膀早已被壓得生疼。
趙六姑拿出幾張黃紙遞給老二,老二跳到墓坑裡去,一層又一層的鋪在墓坑的正下方,四角用銅錢壓住,這叫做“七星錢”。又用一些松香的沫灑在了黃紙的上面,擺好之後,老二爬到墓坑之上,拿出一把紙錢遞給他媳婦的侄子,讓他點然之後扔到了墓坑下面。松香沫遇見了明火,便騰的一下燃燒了起來,鋪在下面那幾層黃紙自然也被引燃,呼呼啦啦的著了一陣子。最終火焰熄滅之後只剩下一些黑色的紙灰。按照劉家鎮的風俗,這叫做“暖坑”。以此來替代剛出生的嬰兒盡後輩的孝心,換取亡人辛寒生養之恩。又寓意暖坑之後,可招來吉祥之氣,為後人帶來幸運。
暖坑完畢之後,趁著墓坑裡還殘留著一絲絲熱氣,人們圍在棺槨四周,再次將棺槨抬起,大家一起下手,擔住槐木的槓子,拉著兜著棺槨的繩子,慢慢的將棺槨放在了墓坑之中。
趙六姑讓人倒了兩碗白酒,分別擺在了木坑的西南和正南之位。當然,這也是劉家鎮的風俗,墳塋地位於北山坡,地處山之南,兩杯白酒寓意為水,墳墓處於水之北山之南,為極陽之象,能化解亡人的陰魂怨氣,促使其早日投胎轉世。可人們眼看著趙六姑在西南和正南的方向放下兩碗酒之後,卻又去了墳墓的北面,在正北和東北的方向也分別放了兩碗。人們不解其意,抬頭看著趙六姑,趙六姑雖然面色平靜,但細心的人們仍能從她的眉眼之間,看出緊張與憂慮。
放好四碗水酒之後,趙六姑又從身後的一個人手裡接過早已準備好的一根細細的梨木樹枝,插在了墳墓的正西之位。做好這一切之後才站起身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這時候老二媳婦的孃家侄子抱過那隻引魂的大公雞,跪在了墓坑的前面,衝著棺槨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用指甲掐破公雞的雞冠,鮮紅的雞血順著他手指的縫隙,滴在了墓坑邊上的土壤裡。這隻大紅的公雞感覺到疼痛,嘎嘎的叫了幾聲,他一鬆手,大公雞撲稜稜的飛走,跑到了離墓坑七八步遠的一棵松樹下停住了腳步伏在地上也不再鳴叫,伸長著脖子直勾勾的盯著墓坑的方向,一聲不吭。
人們看到如此的異象,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人們都知道,引魂雞引領的是亡人的靈魂,引魂雞鬆開之後不跑,表示已亡人對塵世間的留戀未散,有心事未了。當然,人也能理解,塵世間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老二的媳婦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便撒手人寰,怎能不心生幽怨。人們紛紛的搖頭哀嘆,感懷世事無常。趙六姑給鎮子裡的人點陰陽指風水,分文不取,行善積德。而他的兒子老二又是鎮子裡的保安隊長,誰家有個大事小情的、山上來個野豬野狼的,都是他帶著保安隊員忙前忙後。如此善良口碑極好的一家,卻沒想到發生如此悲慘之事,也的確令人唏噓。
放了引魂雞之後,人們便紛紛地提著鐵鍬圍攏過來,一鍬又一鍬的剷起堆在一旁的泥土,揚在墓坑之內,很快便堆起一座墳包。
老二提著幾塊磚頭走了過來,按照劉家鎮的風俗要在墳墓西南的方向,將三塊磚兩下一上的搭起一個拱門,作為“墓門”,留作亡魂回魂之用。可趙六姑卻伸手把他攔住,衝他搖了搖頭。雖然劉老二不解其意,但也不敢違背母親的意思,更不敢多問,三塊磚頭扔在一旁,轉身站到了母親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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