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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關網、連夜被約談、股市遭跌停......一天之內，視覺中國彷彿被黑洞整個吞噬。
可視覺中國這次倒臺引發的蝴蝶效應還在繼續。
在人民日報等主流媒體批判視覺中國的微信微博留言區下面，無數自媒體小編在嘲諷、辱罵，更多的是在控訴自己曾被視覺中國“碰瓷”的遭遇。
關於圖片版權背後的灰色利益鏈條，終於在大眾眼前徹底鋪開。
一、銀河系都是視覺中國的？
就在北京時間4月10日晚，人類歷史上首張黑洞照片發佈。
很快有網友發現，在視覺中國網站上，這張黑洞照片被標註版權為視覺中國所有。甚至在自媒體圈流傳出一句話：“黑洞圖片不能亂用，視覺中國這次要靠這張圖搞票大的。”
一時間又搞得人心惶惶。
視覺中國創始人柴繼軍隨後回應稱，“用此圖蹭個熱點用於公司廣告等商業目的有風險”。柴繼軍解釋，任何一張照片都有版權，取決於版權人希望這張照片如何使用。這張照片在視覺中國網站上圖片說明中已經表述明確：“此圖由歐洲南方天文臺提供，僅限於編輯類用途，使用請署名歐洲南方天文臺，不得用於商業用途。”
可沒過多久，歐洲南方天文臺（The European Southern Observatory，以下簡稱ESO）就啪啪打臉了視覺中國還冒著熱氣的所謂“聲明”。
ESO在回覆記者採訪請求時明確表示，視覺中國的這種版權主張不合法，ESO從未，也不能將他們的圖片版權轉讓給任何其他個人或組織，且視覺中國從未就黑洞圖片聯繫過ESO，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自稱是視覺中國代表的人聯繫過ESO。
事實上，包括歐洲南方天文臺、NASA等科研機構網站上的物料通常都使用知識共享署名4.0（CC 4.0）國際許可協議，只需清晰可見地註明來源即可免費傳播。
與此同時，質疑並沒有停止。網友們還發現有例如國旗、國徽等照片在視覺中國上也被標註版權所有。
對此，共青團中央官方微博也向視覺中國發文質疑：“國旗、國徽的版權也是貴公司的？”
共青團中央官方微博截圖
新華社發文稱：打著版權保護做起生意，怕是不太合理。
人民日報官微甚至“不敢配圖”：
人民日報官方微博截圖
除了國旗、國徽，南京蘇寧、鳳凰網科技、百度等多家大型企業公司，發現本公司的logo竟然也被視覺中國列為本公司的版權。紛紛發問：自家的logo何時成為了視覺中國的版權所有？
難道銀河系都是視覺中國的？
二、“視覺中國們”的碰瓷史
實際上近幾年來，視覺中國正是靠這種給宇宙萬物蓋戳“收版權”的方式發家致富，甚至衍生出一整條圖片版權灰產鏈。
其中最關鍵的環節在於“維權”，俗稱碰瓷。
視覺中國慣用的維權方式是：在發現某個賬號使用侵權圖片時，不會馬上告知，而是累積收集多張圖之後，才聯繫對方，要求對方賠償單張幾千到幾萬不等的價格，並要求長期合作。
他們有一個專門的“盯梢”團隊，從他們保留證據的標準流程來說，就是“盯”你很久了。在知乎上搜索“視覺中國”，還可以看到更多類似案例，其中不乏在發佈圖片三四年之後才遭索賠的。
有用戶表示，很多不帶水印的原圖，事實上，是視覺中國自己散佈到網上的，目的就是為了誤導其他公司將其誤認為免費圖片。發現侵權但不維權，而是“等魚長大”，明顯是將索賠當做重要的收入來源。
在2017年報中，視覺中國在核心競爭力分析一欄下提到了版權保護能力，其表示，公司基於圖像大數據與人工智能技術自行研發了“鷹眼”——圖像版權網絡追蹤系統，能夠追蹤到公司擁有圖片在網絡上的使用情況，大幅降低版權保護的成本，有效的保護了版權人的利益。
2018年前三季度，這部分業務為視覺中國帶來了5.73億元營收，2.23億元淨利潤。
根據從啟信寶中獲取的裁判文書，從2007年6月-2019年3月視覺中國的打官司的數據竟高達11023個！
平均下來每個月77.6個官司，每個工作日要打3.5個。
2014年上市之後的涉案文書數據更為驚人，70%的官司幾乎都是在2015-2018這四年中發生的。
四年一共7743場官司，平均每月161個，每個工作日7.3個。根據曾經被視覺中國索賠過的企業所述，每次開庭都是集體開庭，一次20-30家公司。
應訴找律師其實是下下策，為什麼？
視覺中國早早制定好策略，每張照片告一次，一張照片索賠1萬元。即使一次“維權”失敗，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一旦成功，就意味著鉅額收益。
更為可怕的是，視覺中國的成功讓更多的投機者看到了圖片版權這塊“沃土”，紛紛成為了這家企業的追隨者。
和視覺中國達成和解或敗訴的公司在賠償之後還會迎來來自其他圖片庫的律師函，套路則一模一樣。
這種圖庫網站根本不會提供什麼有效的服務，甚至更盼望你“侵權”。所謂企業合作交上的年費，更像是黑社會的“保護費”：你給錢，我就不搞你。
其吃相難看，令人咋舌。
“視覺中國們”真有那麼多版權嗎？也不是。
從源頭逆推，視覺中國打上標籤的圖片也並不是“真的有版權”。
將公共的免費圖片、已經過版權保護期的圖片放入版權庫，已經成為視覺中國慣用的伎倆。比如，黑洞照片的著作權人已經開放版權，視覺中國卻假模假式對外收費，事實上視覺中國將大量海外開放版權的照片“佔為己有”。
人民日報的定調最為中肯——
著作權是否真的成立？平臺有沒有淨化版權池？這一切還值得推敲。
在這場“黑洞事件”中，仍有一部分人在為視覺中國辯解站臺。
那就是視覺中國的簽約攝影師。
作為攝影師來說，被盜取創意成果確實令人憤怒，視覺中國只是在幫他們維權。
視覺中國高利潤的背後，是當前中國圖片需求的日益增加。有數據顯示，國內每年網頁上的圖片使用量超過6000億，各大自媒體平臺消費圖片430億張，如果按照5%的正版率計算，市場規模已經高達1500億元。市場大，誘惑多，“視覺中國們”有利可趁。
縱觀國內各行各業，對於版權的重視程度已經今非昔比。從影視綜藝到音樂，越來越多的作品“正版化”。可圖片版權的保護為何如此艱難？
首先，問題的癥結之一在於公眾與圖庫，乃至圖片搜索引擎之間的信息不對稱。
眾所周知，大家找圖片的途徑基本上都是“百度圖片”等搜索引擎。但在搜索網站上，大部分的圖片都無版權標識，也未曾註明出處，更不要提拍攝者的聯繫方式了。更重要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公眾無法對圖片是否有版權，從哪裡獲得授權有清晰判斷，極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中出現“侵權”行為。
即使有極其注重版權的公司，從外網上下載使用註明無版權的圖片，面對部分圖庫“強行收錄”的行為也防不勝防。
與之相對應的是，“視覺中國們”可以憑藉鷹眼系統精準追蹤是誰用了他們的圖。
其次，圖片版權的收費標準不一致，不透明。
形成了市場，那市場價的出現就非常必要了。視覺中國1萬元1張的定價純屬強盜行為，10萬一年的圖庫會員也遠超乎市場價值，甚至為什麼這樣定價也絲毫沒有說明。一張圖片的價格要多少錢，要立足於它能為客戶創造多少價值，自身存在多少價值。雖然內容創作具有主觀性，但只要流通在市場上，定價就要符合市場規律。
最後，“有關部門”長期缺位，“視覺中國們”又破壞了市場生態。
為什麼視覺中國囂張跋扈了四年，賺取了百億市值，直到今天才被揭露？因為它的霸圖行為壟斷了市場，用戶敢怒不敢言。
一旦“維權獲客、維權創收”成為圖庫斂財的最快方式，那麼就沒人想去如何經營內容、服務用戶了。尤其是在視覺中國屢戰屢勝，越走越高的“榜樣”作用下，越來越多的圖庫開始效仿。圖片版權市場本是一片藍海，可現在已經成了一灘渾水。
視覺中國能靠“盜圖碰瓷”屢試不爽也說明我們在法律上存在漏洞。
根據《著作權法》第十一條的規定：“著作權屬於作者，本法另有規定的除外。 創作作品的公民是作者。 由法人或者其他組織主持，代表法人或者其他組織意志創作，並由法人或者其他組織承擔責任的作品，法人或者其他組織視為作者。 如無相反證明，在作品上署名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為作者。”
及《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七條 當事人提供的涉及著作權的底稿、原件、合法出版物、著作權登記證書、認證機構出具的證明、取得權利的合同等，可以作為證據。
上海市尚法律師事務所朱琳律師表示，上述兩條規定意味著，如版權方需對某個侵權方發起侵權訴訟，那麼僅需提供一些很初步的權屬證據就可以了。
如果被告對原告是否為版權方存在質疑，則應由被告提供相反證明。但實務操作中，往往很難提供相反證明，作為被告一方非常難以核實原告是否具備起訴權利。所以這為圖片公司對維權案件提起訴訟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結語
如今，國家版權局專門@共青團中央、人民日報、央視新聞、新華網，表示將圖片版權保護將納入“劍網2019”專項行動，各圖片公司要健全版權管理機制，規範版權運營，合法合理維權，不得濫用權利。
經過此次“版權界地震”，有關部門終於出手！相信此次整改之後，圖片版權的保護與市場流通將會更加規範。畢竟避免版權保護陷入“黑洞”，與提倡版權付費一樣重要。
推廣：張曉鏈
資料來源：BT商業科技、 NEXTTECH、 、政經視野、數據化管理、創業邦、環球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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