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灑血跳海身亡”船員:第三針扎不出血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如果沒有看那部韓劇,如果那天第三次扎進血管的針沒有抽出血,所有的一切也就不會發生了。

如果生活能重來,我一定不會再做這樣的傻事了。

但是人生沒有“如果”

做船員的張某為了騙取賠償金,將從自己身上抽出的血澆在襯衫和甲板上,偽造與海盜搏鬥被害的現場,然後跳進海里......7年後,“死而復生”的張某歸案。記者今天上午在看守所見到的張某追悔莫及,幾度哽咽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對話“灑血跳海身亡”船員:第三針扎不出血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張某追悔莫及,幾度哽咽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1979年生的張某戴著手銬,精神萎靡,長年的生活壓力以及“隱身”後的壓力,使得他剛到40歲鬢角就有了白髮。

對話“灑血跳海身亡”船員:第三針扎不出血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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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前後,為了給妻子和兩個孩子更好的生活,在老家山東聊城務農的張某花3萬多元找了中介想去韓國打工,沒想到中介一會說韓國搞不定,要去澳大利亞鐵礦打工,一會兒又稱可以介紹到新西蘭的屠宰場,就這樣折騰了1年多,3萬元打了水漂,最後張某被介紹去做了海員。

每次說到妻子和兩個孩子,張某都會流下眼淚,“我們一直很恩愛,老婆做髖關節置換手術前,走路都痛得不行,已經喪失了勞動能力。我是連孩子都不讓她抱的。”妻子的大手術欠下了10多萬債務,“我永遠不會忘記,有一年母親過生日,我一摸口袋,只有20元錢,那是最窮困潦倒的日子。”作為家裡頂樑柱的張某顏面盡失,他覺得作為男人要把家庭的重擔挑起來。做海員後,他一直很努力工作,平時在船上做船舶的維護,船靠碼頭時幫助船長操舵。“做船員一年可以賺4、5萬元,每次發工資,我一下船就讓老婆趕快去還錢。”

沒想到沒多久父親又被查出患帕金森綜合症,做了三次手術也沒有緩解病情,醫生告訴張某這病看不好,且又是個無底洞,這成為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漫長的海上航行中,張某靠看韓劇打發無聊,也讓他暫時忘記了煩惱。韓劇中一名船員在航行中發生意外事故而獲得鉅額賠償的劇情突然給了絕望無助中的他“靈感”:

如果我“死”了,家裡就可以得到賠償,妻子和父親生病欠下的醫藥費不就可以還清了?這個念頭一直盤旋在他的腦海裡,持續了整整3個多月,並慢慢形成計劃。做海員培訓時張某學會了給靜脈輸液,他回國時去藥房買了針筒,他告訴營業員是“要給小狗小貓餵食”。

對話“灑血跳海身亡”船員:第三針扎不出血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張某交代自己犯下的罪行。

2011年8月24日,張某所在的巴拿馬籍貨輪從日本起錨開航,駛向上海外高橋四期碼頭。8月27日晚上11點,貨輪漸漸向碼頭靠攏,船上的工作人員大多也進入了夢鄉。張某將一套衣服、一雙鞋、一個尚未充氣的塑料救生圈、身份證、一點現金裝進了一個防水袋中,再將防水袋用繩子綁在身上。準備好這些後,張某掏出針筒扎進自己的左手臂,“我太緊張了,手臂硬邦邦的,紮了兩次都沒扎進血管,第三次總算扎進了靜脈。”張某說,如果第三次沒有成功,他就準備放棄了。

張某來到甲板上,將血滴灑在自己的襯衣上和甲板地面上。接著他將襯衣撕破,扯下紐扣,扔在了甲板上,假造出自己與海盜搏鬥被害的現場。做完這些,張某將針管和手機扔進大海,然後縱身躍入冰冷的海水中。

“救生圈到水裡阻力很大,遊了沒多久我就把救生圈扔了。”張某說,他拼命朝有燈光的岸上游,游到後來又累又冷筋疲力盡,“我都差不多絕望了,就想著生死由命吧。曾經有兩次沉了下去,但是出於本能,我拼命把頭伸出水面。”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游到了岸邊。上岸後他換了條褲子,向路人打聽哪裡坐車去蘇州。然後開始回家的“逃亡”路:他從上海坐長途客車到達蘇州,再從蘇州換車前往聊城,在聊城的小賓館裡窩了一個禮拜,再坐長途車趕到陽穀。到達陽穀的當天晚上8、9點,歸家心切的張某打車直奔父親家,翻牆進了家。一見到父親,張某就跪下了,他向父親謊稱自己在船上殺了海盜,要躲避一段時間。父親將他安頓在廢棄的養雞棚,每日三餐都是父親送來,這一躲就是3個月。

很快到了2012年春節,家裡走親訪友很熱鬧,張某連面都不敢露。就在這時,公公告訴媳婦胡某,張某找到了。一個下雨天的下午,夫妻倆在廢棄的陰森森的雞棚終於見了面。胡某起初以為看到的是屍體,看到“死而復生”的丈夫,兩人相擁著嚎啕大哭,久久不能平靜,她緊緊抓著張某的手不肯鬆開,生怕手一鬆丈夫又會從眼前消失不見。老實本分的胡某讓丈夫把錢還給船務公司,但張某拒絕了,為此兩人數次發生口角。

不久,張某帶著妻子和孩子來到離家50公里處的一個小鎮上,花3000元買了一個新的身份,東躲西藏地生活了7年多。那段日子,只要張某稍微晚點回家,妻子都會迫不及待地一個個電話追來,她是怕丈夫再一次莫名失蹤。“我一直不敢用自己的真實身份,害怕遇到熟人,平時出門就戴墨鏡和帽子,生怕別人認出來。”張某說,日子過得戰戰兢兢,很壓抑,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也很少和人打交道,最忌諱的是跟人聊過去的事,每次他總會轉移話題,要不就是用謊言搪塞。白天,他腦子裡就想著多掙點錢早點把騙來的錢給還了,入夜,他無數次想象自己去自首的場景。

2017年,張某拿出20多萬和朋友開了家塑料粒子廠,沒有經商頭腦的他不僅很快把錢給賠了進去,廠不久也關張了。張某繼續打零工,建築工地、裝卸、綠化等等,再累再苦的活他都做,一家4口就靠他一人苦苦地撐著。他用“命”換到的80萬元賠償金,其中10多萬元被用於償還妻子做手術時的借款,20萬元為父親治療帕金森病,剩下的錢也在日常花銷中所剩無幾。

去年7月,山東省公安廳對省內戶籍人口可能存在“雙重戶籍”的情況進行公安網大數據排查,發現張某存在雙重戶籍。民警立即聯繫張某本人,“這一天終於來了。”張某說,與其不明不白地活著,還不如主動投案自首。

對話“灑血跳海身亡”船員:第三針扎不出血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他走進派出所,交代了7年前犯下的罪行。“我連跟妻子告別的勇氣也沒有,是趁她不在獨自去的派出所。”說到這裡,張某又流下了悔恨的淚水:“如果生活能重來,我一定不會再做這樣的傻事了。男人承擔責任的前提是要守法,千萬不要以身試法!”

新民眼工作室 袁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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