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第一次在南極北極留下中國紅的漢子,走了

“靈魂的拯救,不會來自於忙碌喧囂的文明中心,它來自孤獨寂寞之處。”

打開世界地圖,跳出人類文明的勢力範圍,你會發現,仍有兩方神秘之地無主。

積雪不化、荒原莽莽、冰川巍峨、海洋澄澈……

去過的人,都稱它為“淨化人心的孤獨之地”。那裡危險而神秘,無數探險者和科學家,為探索其奧秘前仆後繼。

“世界盡頭,冷酷仙境”,從來都是各國爭相爭奪較量的陣地。

有這麼一群中國人,揹負家國使命,彼此扶持,漂洋過海,抵達地球的盡頭,用燃燒的青春,在白茫茫的極地荒原,留下中國紅。

巡天遙看極地光,他們奔赴一場未知的劫難,就像奔赴一場盛宴。

那個第一次在南極北極留下中國紅的漢子,走了

悲!那個曾連續11次挑戰南北極的漢子,“中國極地測繪之父”、江西老表鄂棟臣,走了……

去了比南北極更遙遠的地方。

那個第一次在南極北極留下中國紅的漢子,走了

他的人生,就是中國極地科考的發展史。

他這一輩子7次遠征南極、4次奔赴北極,是中國唯一一位同時參與中國首次南極考察隊建立長城站、中國首次南極考察隊建立中山站、中國首次北極科學考察隊赴北冰洋考察、首次中國北極黃河站建站的科考元勳。

他是中國第一張南極地形圖的繪製者;他是中國極地測繪遙感科考總體方案的設計師……

如果願意,這些頭銜還可以繼續羅列下去,他一次次讓耀眼的中國紅綻放在世界之巔,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比起榮譽,他更願意把心思放在傳承,他是這個時代的一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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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有一種往返於南北極之間的候鳥disaea(意為“天堂”),身形小巧的它們擁有極強的耐力,為了追逐陽光,一生都在兩極之間遷徙。這或許是鄂棟臣一生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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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棟臣心之所繫的中國極地科考事業,源自一段被親歷者形容為“屈辱”的記憶。

1980年代初,已有18個國家在南極洲建基地。

可這40多個考察基地和100餘座夏季站,沒有一座掛著五星紅旗。

從“十年浩劫”中抽身的中國人,沒能有機會踏足南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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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9月,加入《南極條約》不久,中國首次派出科考代表團,以觀察員的身份出席第12次協商國會議。

然而每當會議討論到實質性內容或進入表決議程時,中國團成員們就會被大會主席“請”出去,連表決結果也不被告知。

這種“二等公民”待遇讓人痛心疾首,他們眼含熱淚走出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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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有10億人口的中國,第一支南極代表團,在會上不但沒有表決權,而且把你請出場外。我出了會場就發誓,如果我們不能在南極建立考察站,我再也不要來參加這個屈辱的會議了!”

——中國首次南極科學考察隊隊長郭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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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極地的夢想,如同一顆種子,在中國人的心中日漸萌發。

1984年11月26日,上海浦東,轟鳴的汽笛聲響徹黃浦江,由591人組成的中國首次南極科學考察隊即將起航。

與送行群眾的鑼鼓聲一樣熱鬧的,是國際社會中甚囂塵上的種種輿論。

彼時中國百廢待興,市場上甚至買不到合適的羽絨服、雪地靴和防寒手爐,憑什麼能支撐這種高技術含量的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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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茫茫,甚至會遭遇生死考驗,但他們義無反顧。

彼時45歲的鄂棟臣,正值壯年,出征之前,親朋好友紛紛勸阻。“都這麼大年紀了,何必將一把骨頭丟到南極”,他一笑置之,“我這把骨頭,可沒那麼容易扔!”

妻子擔心他會遭遇不測,握筆的手直顫抖,遲遲未能在“生死狀”上簽字,鄂棟臣奪過筆,簽下:“我的生死,由我自己全權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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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易水之濱遠行的壯士,帶著不復返的決然勇氣,科考船上帶了一些大塑料袋。

一問,才知道是裝屍袋,如果誰犧牲了,就裝著放船底下的大冰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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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雷克海峽,是通往南極洲旅途中最危險的地方,折戟於此的探險家不計其數,被人稱之為“沉舟墓地”。

中國科考隊也在此處遭遇強風暴,在12級颱風的蹂躪下,1.5萬噸的科考船宛如一葉輕舟,被颶風推上浪頭,又被巨大的海浪拍在水下。

考察隊向國內發出“隨時有全船覆沒的危險”的電報,有些隊員甚至動念開始寫遺書,這讓鄂棟臣第一次感受到死神逼近的腳步。

驚濤駭浪中,暈船折磨著每個人,大家翻江倒海地嘔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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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不發,二目無光,三餐不食,四肢無力,五臟翻騰,六神無主,七上八下,久臥不起,十分難受。

那時候的痛苦,使鄂棟臣真想跳進海里一死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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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天的艱難航行過後,中國第一支南極科考隊終於即將喬治王島。

找到出發前早已定下的選址,然而命運和遠道而來的中國人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原定選址已被南美國家烏拉圭捷足先登!

時值12月底,南極短暫的夏季只剩下不足三個月,留給考察隊的建站時間極為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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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緊、任務量大,極端條件下基礎設施無法應用,只能依靠血肉之軀苦幹。

鄂棟臣和同伴們穿上防水衣、扛起沙袋、爬冰入海,一天之中甚至能工作近二十個小時。

1985年2月20日,農曆大年初一,他們建成了中國第一座極地科學考察站——長城站,南極洲上首次有了中國人的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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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苦、風險,在鄂棟臣九度征戰南北極的科考生涯中比比皆是。

他曾遭遇冰崩,那高達幾百米厚的萬年堅冰從大冰山上崩裂,呼嘯著、怒吼著、野獸般向考察船瘋狂地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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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遭遇過下降風,風在海拔幾千米高的冰蓋中部生成後,順著表面光滑的冰面斜坡順勢下滑,越刮越快,形成猛烈的下降風。

當下降風把地表雪屑刮起來時,形成“風吹雪”,雪末漫天飛舞,瀰漫空間,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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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遭遇過兇惡的北極熊。在北冰洋楚科奇海浮冰上採樣時,相距200米處,3只北極熊正“熊視眈眈”地望著他們。

雙方對峙了約5分鐘,北極熊才緩緩掉頭走了。

還有萬丈深淵的冰裂縫、每秒100米的狂風、零下幾十度的低溫……

環生的險象隱藏在茫茫冰雪的美景背後,讓人防不勝防,隨時都可以置人於死地。

那個第一次在南極北極留下中國紅的漢子,走了

他一次次闖過來了,2004年,中國首次北極建站考察隊員中,這個“中國極地測繪之父”是最年長的,已65歲。

距離他首次登上遠航考察船已過去20年,星星點點的白髮,看上去像是落了滿頭的霜雪。

積雪、冰川、海洋、曠野……

這裡的一切讓他熟悉又陌生,熟悉到幾十年來時常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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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這是自己最後一次親赴極地了,但與西方國家相比,中國極地科考事業起步較晚,整體發展水平居於第二梯隊,中國想要成為極地強國,未來仍有很長的路要走。

“由於年齡原因,我可能不會再參加國家科考隊了,但我希望更多的中國青年科學家走進極地,讓五星紅旗在極地永遠飄揚。”

那個第一次在南極北極留下中國紅的漢子,走了

在國際上存在領土要求的南極洲,鄂棟臣主持測繪具有國家版圖象徵意義的各類地圖。

經他命名的南極地名就有300多個,獲得國際承認,填補了南極自古以來無中國命名地名的歷史空白,有力維護了國家在南極的權益。

他首先測出南極長城站到北京的距離為17501公里。

在南極中山站,他製作了一座路標:中山站至江西省廣豐縣11341公里,那是他老家。

那個第一次在南極北極留下中國紅的漢子,走了

當年,和鄂棟臣一同奔赴極地的老友們已步入晚年,但這些繼承了他們衣缽的年輕一輩,正以同樣大無畏的勇氣,為中國極地科考事業的崛起,而奮鬥。

鄂棟臣走了,他的征程還在繼續,這一條從極地大國到極地強國的振興之路,或許還將經歷漫漫長路,但只要腳踏實地,終有一天,夢想會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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