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學校不放假，所以週六早上七點左右我就起來，準備去學校。
小兒子也起來了，在屋子裡跑著玩。妻子喊他：“你去送送你爸，我拖完地就來接你。”
兒子跟著我走到大門口，他左手一個汽車，右手一個汽車，還有一個吹泡泡管子。我跟他說，到外邊兒去別拿這麼多，要不放一個。他想了想，跑回去把一個小汽車放在臺階上，走出兩步又轉身回去，將另一個也放下，只拿了一個吹泡泡管子出來。泡泡管子上有個小鏟子，可以用來鏟沙土。那是他的最愛，平常總是不離手。
出了大門他就往大路口跑去。我追不上他，趕緊喊：“別跑！小心路上有車。”他停下來，在路口等著，扯著脖子，整個身子探出去，看看上面，看看下面。
領著他上了大路，我們往北邊兒走。老遠看見幾輛汽車在水塔處轉彎，向另一個村子駛去。我跟兒子說：“看到沒有？隔壁村子的哥哥結婚呢！路上車多，不要亂跑。”
“嗯？”
“隔壁村子的哥哥結婚。”
“嗯？”
“隔壁村子有人結婚。”
“嗯？”
他好像並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更不明白結婚是幹什麼，我只好一遍一遍地跟他說。也不知說了多少遍，他終於哦了一聲。
不知道是他真聽明白了，還是不想再聽我解釋了。
昨天剛剛下過一場雨，空氣還是溼漉漉的。天已經放晴，一朵一朵的白雲在藍藍的天空飄蕩著，太陽也從東邊上來了。路兩邊的莊稼地裡，麥苗尖兒上都頂著一顆顆露珠，遠遠望去，霧騰騰一片。兒子忽然指著路邊的一片白皮松說:“媽媽，唔唔唔唔……”他說話沒有他哥哥說得早，他哥哥在他這個年齡，早就能說一句一句大段的話，可他還只是說簡單的字，再多就嗚裡哇啦聽不清楚。剛開始我們都很擔心，生怕他說不了話。但後來他總算能叫爸爸媽媽，這才讓人放心了。
兒子說了一大堆，見我沒有反應，他停下來，指著那片白皮松，又嗚裡哇啦說起來。我看他很著急，便說:“你媽唔唔唔唔……”學著他嗚裡哇啦了一堆。可他卻搖搖頭，又是一陣子，我只好點點頭，嘴裡嗯嗯答應著。這下他滿意了，繼續往前走。他穿著一件小小的開襠牛仔褲 ，邁著大步，一走，屁股便露出來了。這樣的早晨，孩子會不會覺得冷？我們還沒打算給他穿合襠褲，孩子還小，解手很不方便。他經常是跟你說一聲尿尿，馬上就蹲下去。妻子說，要不就穿到三歲再說吧。反正現在天氣也暖和了，就剩六七個月了。
我忽然想起來，妻子跟我說過，白皮松地邊有香椿樹，那天她們幾個到那兒掰香椿，孩子也在。剛才他說的，應該就是這事。
他也有記性了！
路邊的楊樹上有隻鳥在叫。我跟他說：“快看！樹上有鳥。”他立刻仰起頭看著，怎麼說也不肯走。
楊樹發芽早，葉子長得快，這會兒已經將樹頭遮掩起來了。“上有黃鸝深樹鳴”，鳥兒藏在濃密的樹葉中，還真是找不見。
我有些後悔，剛才不該提醒他。
我大聲說:“齊步——走！一二一……”他馬上轉過身，邁著正步，起勁兒走起來，小胳膊一甩一甩，還真像那麼回事兒。以前他在學校看學生上體育課，就跟著學會了。他這一走，就把鳥忘了。
太陽已經上山老高了，頭頂的白雲慢慢向四面散去，露出大片湛藍的天空。
我們還沒走到北坡底下，妻子來了。我也得快點兒走了，要不然該遲到了。妻子抱著兒子往回走，他不肯，在妻子懷裡使勁兒掙扎。不見奏效，他便哇哇大哭起來，可憐巴巴地望著我，淚珠兒順著臉頰往下滾。我想過他可能不情願回去，想著他可能要跟我上去，但我沒想到，他反應這麼激烈。他向來不太粘我，往常我要走，他也只是擺擺手，或者站在路口，看我走遠，他便回去，還從來沒有因為我走而哭，更沒有這樣傷心。
我走不動了，回頭看著他們。
妻子說：“趕緊走吧！走遠了，他看不見，就不哭了。”妻子抱著兒子大步往回走去。我轉過身，也大步走著。可是，走著走著，步子卻越來越猶豫。回頭望去，妻子已經抱著兒子走出很遠了。我聽不到他的哭聲，卻還能看見他望著這邊，一隻胳膊不停地搖著。
他不知道，這只是短暫的分別，十個小時後我還會回來，又能跟他見面。他哭成這樣，讓我覺得他的可愛，又覺得有些好笑，但是眼眶卻不覺溼潤了。
王寶寶：藍田縣三官廟鎮人，教育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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