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人曾曉勤先生送來他的新作《紫陽茶紀行》，我的目光落在右上側那一行豎排的小字上，曰“中國第一條茶馬古道”。讀之頗覺奪人眼目，不由怦然心動。
中國第一條茶馬古道究竟在哪裡？學界似乎已有定論。1987年雲南大學木霽弘先生拋出了“滇藏、川藏茶馬古道”的概念，之後頗為熱鬧，拍了紀錄片，召開了n次學術討論會，出版了n本學術專著，有關普洱茶的的廣告鋪天蓋地，還有云南“馬幫茶道瑞貢京城”的活動，商家賺得盆溢缽滿。如今曾曉勤竟敢於叫板，他的勇氣實在令人佩服。
其實，當2005年雲南馬幫浩浩蕩蕩開進西安城時，陝西茶文化界就已躁動不安，產生了強烈的學術挑戰衝動，因為他們覺得不該冷落了十三朝建都之地的古長安，這裡曾是古代“絲茶”之路（也是茶馬古道）的起點；也不該忽視了陝南茶區曾是中國最早的貢茶基地、陝南古代巴人曾是中國最早人工栽培茶葉的民族的歷史事實；何況還有長達千餘年茶馬貿易的確切記載。於是，2007年,丁文先生在《陝西茶史》和幾篇論文中率先提出了“陝西茶馬古道網絡”的新論點；2010年,西北大學李剛教授提出了“中國第一條茶馬古道——陝甘茶馬古道”的概念；2018年,曾曉勤先生異軍突起，通過實地踏勘提出了“中國第一條茶馬古道——陝甘青新茶馬古道”的新概念。
實話實說，這是“後浪推前浪，把前浪拍在沙灘上”的壯舉。我的鄉人曾曉勤為此費了大力氣，他克服自身困難，攜帶夫人上征途，追尋古代大西北馬幫的足跡，作野外考察，訪問諸多博物館、方誌館、圖書館，踏勘古道遺址，收集了十二種縣誌，翻閱了百餘萬字的珍貴文獻，獲得了十幾件可信的碑板，行程上萬裡，做功課之艱辛超出一般人的想象。我瀏覽了這部新作，較之他的《紫陽煮茶》份量更見厚重，論證更為充分紮實。他對於陝甘青新茶馬古道路線精細地描繪，實物證據的採用，可靠文獻的引用，古道風情的抒寫，讓學人耳目一新。老夫心甘情願地被他“拍在沙灘上”，同時也額首稱幸，因為他付出了我不曾付出的努力，做了我想做而未能做到的事。因為他的踏勘，我更堅信：陝西的的確確是中國茶馬古道的起點和密集的分佈區，陝甘青新茶馬古道的的確確是中國第一條茶馬古道。他從“紫陽茶區”的視角討論茶馬古道而不侷限於蕞爾小城實在是聰明之舉，因為紫陽茶區地域寬廣、歷史悠久，扛得起歷史的重荷，說紫陽縣是茶馬古道的起點卻未必能獲得認同。
曾曉勤的發現不僅僅是正本清源，他完善了中國茶馬古道的分佈地圖。就茶馬古道而言，南有云貴川的鄉間小道，北有陝甘青新的正規官道；南邊的是山間鈴響馬幫來，北邊是大漠煙塵胡馬行。而且北邊的茶馬古道具官辦性質，負載著國防使命，歷史久，規模大，網絡密，制度嚴，雖乏民俗風情，其規格之高、格局之大是民間茶馬貿易不可企及的。
曾曉勤的研究成果表明，在新時期，陝西茶界學術研究板塊新的拼圖正在形成。北邊的奚斌鋒先生積極探索茶文化與新時期的結合，而南邊曾曉勤先生致力於歷史的求索。兩匹黑馬及其團隊並蹄奔騰在現實與歷史的廣闊田野，以“一帶一路”經濟帶建設為契機，陝西茶產業和茶文化遠追唐宋、近超明清、比肩江南指日可待。
當然，要給曾曉勤的研究成果下結論還為時過早，坦率地講，作為學者他還有一段歷練的過程，但我相信這匹黑馬征戰沙場會建功立業，我相信歷史會證明一切，讓我們拭目以待。
丁文，作於2019年1月27日。
閱讀更多 秦巴視點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