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真愛
1
早上，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來找我諮詢離婚事宜。
這位客戶名叫馬強，今年39歲。
不久前，馬強的妻子柳眉向他提出離婚，馬強也願意離，可兩人都想要兒子的撫養權，誰也不肯讓步。
柳眉見協議離婚不成，就選擇走司法程序，向法院提起訴訟離婚。
馬強今天來找我的目的，就是想問問他獲得兒子撫養權的概率有多大。
馬強諮詢完畢後問道：“伊律師，我婚前全款買的一套房，柳眉應該分不走吧？”
我說：“那不屬於共同財產，不會參與分配的。”
馬強又問：“我10年前拿這套房子給柳眉辦了抵押貸款，現在貸款已經還完了，這不會有啥影響吧。”
聽罷，我心裡咯噔一下，立刻聯想到曾接觸的一個案例：
一個妻子用婚前繼承的一套房產給丈夫辦理了抵押貸款，沒多久丈夫就說還清了錢，還把房產證還給了她。
後來兩人協議離婚。
然而一段時間過後，有人上門找妻子討要房租。
妻子這才得知，丈夫當年以辦貸款為名把房子給賣了，歸還給她的房產證是假的。
多年以前的二手房交易並不規範，有漏洞可鑽。
所以生性敏感的我建議馬強立刻拿身份證到不動產登記中心去查詢下房產的信息。
下午，馬強哭喪著臉跑來對我說：“伊律師，我去查了，人家說那房子早就不是我的了。我又去找柳眉，她根本不見我，只是發來一張賣房委託書的照片，說是我授權她賣房的。從照片上看的的確確是我的簽名，還有我的手印。可我當年壓根就沒簽過這份文件呀。”
馬強又哀求道：“伊律師，麻煩你通過啥法律途徑幫我把房要回來吧。”
我說：“如果那份授權委託書是真實有效的，我也無能為力。”馬強聽罷一下子癱軟在沙發上。
我說：“你現在只有和柳眉協商解決了。這樣吧，你先別同意離婚，把這事拖著，如果柳眉著急離婚，你就有談判的籌碼了。”
2
在法庭上，我第一次見到了柳眉。
她雖然是一個奔四的女人，但容貌出眾、氣質超凡，身為女人的我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在審判過程中，我代表馬強陳述了不願意離婚的觀點。
庭審結束後，法官沒有當場進行宣判。
類似這樣的案子，法院通常第一次是不會判決離婚的。
所以我讓馬強放心，他還有時間就房子的問題和柳眉談判。
在法院的大門外，柳眉厲聲叫住了馬強，說道：“真有你的，用這一招來拖時間。你無非就是想我把房子給你。我今兒就把話放在這兒，你想都別想。”
柳眉又說：“就沒見過像你這樣無恥的男人。當年買這房花了50萬，其中20萬是我倆一起掙的，還有30萬是我家贊助的。買房時因為我在老家照顧生病的媽媽，就把錢給了你。本來說好房產證寫兩人的名字，可你只寫了你自己，真夠毒的。”
馬強急了，立馬喊道：“你這臭婆娘，竟然誣衊我。”
柳眉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我可保留著當年轉賬給你的憑據哦。”
馬強一下子蔫了，像霜打了一樣。
這時一輛車停在了柳眉旁邊，她瞪了馬強一眼後，上車走了。
聽了這夫妻倆的對話，我在心裡暗暗搖頭，看來都不是省油的燈。
正當我準備跟馬強告辭時，馬強不好意思地對我說：“伊律師，你有空嗎，前面有個咖啡館，我請你喝杯咖啡吧。”
我猜測馬強是想向我解釋剛才柳眉提到的那些事情。
好吧，我就去喝杯咖啡。有故事聽、有免費咖啡喝，何樂而不為呢？
在街角的咖啡館裡，馬強向我道出了他和柳眉這些年來的恩怨情仇。
3
馬強是農家孩子，憑著勤奮苦讀考進了C大讀商科。
柳眉是鄰市人，家裡開了一家小工廠，經濟條件很好。柳眉與馬強同屆，在C大念工業設計。
柳眉的一個閨蜜和馬強是同學。閨蜜覺得馬強人還不錯，就把他介紹給了柳眉。
馬強有自知之明，覺得二人條件相差太大，所以對與柳眉處對象這事兒並不抱太大希望。
誰知柳眉卻看上了馬強，還對馬強非常好。
馬強在唸書期間一直在他親戚開的裝修公司裡幫忙，他摸清了裝修的門道，還有了一定的人脈。
大學畢業後，馬強選擇創業，他和柳眉合夥開了一家裝修公司。柳眉從工業設計轉型為室內設計，和馬強一起打拼。
那段時間的房地產非常火熱，他們憑著低廉的價格和優質的服務，做了不少生意，很快就賺到了第一桶金，大約有20萬。
馬強的觀念很傳統，有了錢要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買房。眼看這房價越來越高，柳眉也覺得早買為好。
本來兩人決定貸款買，可柳眉父母說給銀行那麼多利息不划算，提出剩下的房錢由他們來出。
馬強和柳眉就開始四處看房。
這時，柳眉的媽媽生病住院了。柳眉很孝順，便回家照顧，看房的事情就交給了馬強。
一天，馬強碰到了之前的一個客戶。這人是房產公司的，他得知馬強想買房時，就說他們公司這兩天正搞活動，如果全款付清，減免一萬元。
馬強把房一看，非常滿意，便立刻通知柳眉。柳眉二話沒說，第二天一早就把30萬轉到了馬強的卡上。
就在馬強準備去買房時，馬強的妹妹突然來到他和柳眉的住處，說是要借幾本室內設計的書。
馬強就去給她找書，沒想到在書架上發現了柳眉隱藏著的日記本。
4
日記裡記錄了柳眉的初戀。
柳眉曾經有個青梅竹馬的男友叫武剛，兩人的感情非常好，
武剛在唸大二的時候出事了。
他在衝動之下把對他姐姐進行家暴的姐夫和姐姐的婆婆打成了重度殘疾。
雖然他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姐姐，但下手過於嚴重，被法院判了18年徒刑。
柳眉非常愛武剛，她每個月都去監獄探視武剛，立誓一定等他出來。
可武剛哪裡忍心讓柳眉把大好的青春浪費在漫長的等待上，而且等的還是一個坐牢之人。
於是他硬起心腸，死活不肯見柳眉。
而柳眉怎麼也不放棄，即便見不上武剛，她也會在探視日去監獄等。
武剛沒法，只好懇求獄警把他調換到別的監獄。
監獄的領導被武剛的真情感動了，答應了他的請求。
柳眉得知武剛換監獄後，哭著求獄警、求武剛的家人告訴她武剛的去向，可大家都遵守了對武剛的承諾，對柳眉守口如瓶。
就這樣，武剛在柳眉的生命中消失了。
之後的柳眉一邊忍受著思念武剛的痛苦，一邊努力學習。
她心裡依然打算等武剛，所以沒有再考慮感情的事情。
大四那年，柳眉的外婆查出了直腸癌，醫生建議立即手術。
外婆害怕柳眉真在武剛這一棵樹上吊死，就死活不肯去做手術，除非柳眉找到新男朋友。
在外婆的威脅下，柳眉只好去談戀愛，馬強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成為柳眉的對象的。
柳眉還在日記中寫明，雖然馬強人好，對她也好，可她心裡只有武剛一個人。
馬強一口氣讀完後，恨不得立即跟柳眉分手。自己一心一意喜歡的女人，竟然心裡裝的是別人，這事擱誰誰也受不了。
可就在馬強要撥通柳眉的電話提分手時，他動搖了。
5
馬強是真的喜歡柳眉，在這幾年的相處中，他投入的感情不少，如果分開，的確捨不得。
此外，馬強還有現實的考慮。
柳眉是他事業上的得力助手，她不僅會設計，談客戶也很厲害。
而且公司是兩人一起創辦的，如果分手，柳眉肯定跟他拆夥，那生意勢必受到影響。
馬強還不想即將到手的房子化為烏有。
他一個農村娃，能在都市裡全款擁有一套大房子，是令多少城裡人都羨慕的事情。
權衡之下，馬強還是決定和柳眉在一起。
不過他心裡也打起了小九九。他要把這房子變成他一個人的婚前財產。
他是這樣想的：如果柳眉安心和他過，那這房子肯定有柳眉的份兒。
如果柳眉以後真做啥對不起他的事情，那麼這房子就是補償。
馬強拿到房產證後，為了瞞騙柳眉，還特地花錢做了一個寫有他和柳眉名字的假證。
誰知這證並沒有派上用場，因為柳眉一直就沒提過要看房產證。
新房裝修好後，馬強和柳眉就結婚了，婚後你儂我儂。一年後，他們的兒子呱呱墜地。
馬強還時不時偷看柳眉藏在書架上的日記，發現她沒有再提過武剛，日記裡記錄的全是兒子的成長。
馬強那顆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
然而在兒子三歲時，馬強和柳眉在公司的經營理念上出現了嚴重的分歧。
柳眉想壯大公司規模，而馬強堅持維持現狀。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於是柳眉提出拆夥。
成立新公司是需要大量資金的，柳眉管她爸借了一筆錢後，還想用家裡的房產去辦理抵押貸款。
馬強死活不同意，一是怕柳眉把錢賠了，二是怕柳眉發現他買房時玩的貓膩。
柳眉見馬強不肯拿出房產證，便說她也是業主，可以通過辦理房產證掛失的方式重新申領房產證。
眼看就要穿幫了，理虧的馬強怕柳眉跟他鬧、跟他離婚，只好選擇坦白。
6
柳眉得知實情後，氣得暴跳如雷，恨不得立刻帶上兒子跟馬強去辦離婚。
馬強拼命抱住了柳眉，低聲下氣地說他是一時糊塗，還說現在就去房管局把柳眉的名字加上。
好說歹說，柳眉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她說不離婚也行，但條件是馬強用房產證去辦抵押貸款。
馬強思前想後，為了兒子有一個完整的家，他答應了柳眉的請求。在柳眉的帶領下，他去辦理了抵押貸款的手續。
一年後，柳眉把房產證贖了回來，馬強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的確是他的證。
馬強這時又一次提出去辦理加名，柳眉卻說她要努力掙錢，顧不上這些小事。
還說反正也不想和馬強離婚，就寫馬強一個人的名字也沒關係。
馬強當時心裡還感動不已，哪裡曉得柳眉早已通過非常規手段，把房子賣給了她爸爸。
至於馬強的房產證，那的確是真的，但是已經無效了。
馬強講到這裡時，氣憤得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我問道：“那你們後來的關係怎麼樣呢？柳眉的公司開得如何？”
馬強呷了一口咖啡後繼續講。
柳眉做生意真的是很厲害，她承接了不少高檔住宅樓和別墅的裝修項目，所以很快就實現了盈利，進而把公司越做越大。
在生活上柳眉對馬強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因為她掙的錢多了，給馬強買衣服什麼的都是名牌。
柳眉對馬強的父母也非常不錯，按月都拿不少零花錢。
柳眉還給馬強許願，等再多掙一些錢後。就改善住房條件，換個小別墅。
就在馬強沉浸在生活的美好時，有一天他突然發現，柳眉的好竟然全是假的。
7
兒子6歲生日那天，馬強和柳眉商量好一家三口就在家中慶祝。馬強負責做飯，柳眉負責在回家時順道把蛋糕取回來。
飯早就做好了，柳眉卻還沒到家，打她電話也關機。
馬強心裡越來越慌，他害怕柳眉被人綁架、出了車禍……他想去警察局報案，可又不到立案的時間。
馬強這時想起有個朋友是做警察的，便求人家幫著打聽。
這朋友還真給打聽出來了，柳眉正在警察局裡接受調查。
馬強問柳眉到底犯了什麼事情時，朋友把原因說出後，馬強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當年市裡有個放高利貸的叫孫虎。他指示手下人使用非常手段來要債，結果被警察盯上了。
待警方找足證據對孫虎實施抓捕時，孫虎與柳眉正在酒店裡開房行不軌之事。
所以柳眉也被一同帶進了警察局。
孫虎有一套房子是找柳眉做的裝修，兩人就是在那時認識並勾搭上的。
警察對柳眉進行了仔細的調查，發現她與孫虎只是談情說愛，跟孫虎放高利貸的事情沒有絲毫關係，柳眉就被放出來了。
這麼大一片草原長在頭頂，馬強心裡萬般難受，他決定和柳眉離婚，財產一人一半，兒子歸他。
這次是柳眉死活都不同意，她跪在馬強的面前求原諒，還說她是被迫跟孫虎在一起的。
柳眉說她曾為了一個大項目找孫虎借錢，結果按時還不出，孫虎便問柳眉是願意肉償，還是由他去找馬強要。
柳眉是知道孫虎的手段的，她不想孫虎去找馬強和兒子的麻煩，便只得委身於孫虎。
柳眉哭得聲淚俱下，說她太急功近利了，可出發點真的是為了家人能過得更好一點。
柳眉還主動給馬強寫了一份悔過書，不僅交代了這個事情，還承諾如果她以後再做對不起馬強的事情，就淨身出戶。
馬強心軟了。
8
這時我又問：“馬先生，既然柳眉不願意離婚，而你也原諒她了，為什麼她現在又非離婚不可呢？”
馬強說：“因為武剛提前出獄了。柳眉找到了，還把他安排到公司做事。”
我說：“那你有不有他們苟且的證據，不是還有悔過書麼，你拿給我分析一下，看對案子是否有幫助。”
馬強十分懊惱地說：“沒有，什麼都沒有，這個女人太不簡單。”
馬強曾找了兩個私家偵探去調查柳眉和武剛，結果他倆只是正常交往，一點辮子都抓不到。
至於那份悔過書，馬強本來把它鎖在辦公室的保險櫃裡，密碼、鑰匙也只有他知道，可它竟然不翼而飛。
我這時又問馬強為何在夫妻的共同財產上沒有柳眉的公司資產。
馬強咬牙切齒地說：“這女人當初註冊公司時用的是她爸的名字，我被一直蒙在了鼓裡。我分不走她的財產，而她卻能分我的。現在還弄得我就快沒房住，你說說她是不是心狠手辣？”
聽了馬強這一番講述，我唏噓不已。唉！聰明的女人狠起來，男人的確招架不住。
我安慰馬強幾句後，就告辭了。
隨後法院宣判離婚官司的結果，不准許離婚，這是大家早就預料到的。
9
一晃兩個月過去了，這期間馬強沒有聯繫過我，我因為工作比較多，也顧不上主動詢問他就房產跟柳眉協商的結果。
一個週五晚上，女兒鬧著要吃披薩餅，我便帶她去必勝客，落座時發現鄰桌的客人竟然是馬強。
他旁邊坐著一個30來歲的女人，頗有幾分姿色，還有一個小女孩，四五歲吧，跟這女人很像，應該是母女倆。
馬強也見到了我，急忙過來和我打招呼。
他興奮地說：“伊律師，我離婚了，柳眉把房子給我了，兒子歸她。”
我說：“那恭喜你了。”
這時那個小女孩跑過來拉扯馬強，嘴裡喊道：“爸爸，快回來和我玩兒。”
我愣住了，馬強十分尷尬地說：“伊律師，她是我女朋友的女兒，真的。”
我微笑著說：“我信。”
後來吃飯的過程中，我偶爾用餘光觀察馬強三人，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
第二天是週六，上午我去醫院探望一個生病的朋友。
就在穿過門診大樓和住院部之間的花園時，走在我前面的一個拎著早點的女人突然摔倒了。
我趕緊上前看她怎麼樣，結果一看那人竟然是柳眉。
柳眉這是怎麼了？本來堅決不肯在房子上讓步的她為什麼這麼快就答應把房子給馬強？
我心裡的問號越來越多，也許只能由柳眉告訴我答案。
——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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