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十 菜糰子

驚堂木一響,哩個啷個啷。我來貧一段,請君聽真詳。

列位,吃了嗎您哪?當下正是春天,今兒就跟您聊一聊這春日裡老北京的一種味道——菜糰子。

據說啊這菜糰子本是滿族人家的一種家常風味,原本就是棒子麵兒做的,叫什麼“吃包飯”、“吃菜包”,滿清入關後就在北京的普通人家紮下根兒來。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十  菜糰子

早年間無論是北京城裡還是城外,普通人家都不太富裕,每天吃的主要就是棒子麵兒做的窩頭、貼餅子,就著鹹菜、棒渣兒粥。這棒子麵兒吃的時候有一點不好——剌嗓子,但是能吃上黃澄澄的菜糰子已經很滿足了!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十  菜糰子

對於老北京人來說,菜糰子裡的餡兒得分季節,除去豬肉外,冬天裡多是白菜幫子、蘿蔔居多,而到了春天可不一樣,因為春天的郊野有好東西啊!什麼呢?苦麻兒菜、薺菜等,這些個野菜味道微苦而清香,而且都有利尿、解熱、消毒、止血的作用,初春時採摘後用它們包菜糰子最好。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十  菜糰子

說起菜糰子這兒跟您聊一個人,誰啊?——“二寡婦”。

先一個說,這“二寡婦”可不是寡婦,更不是女人,乃是一個大老爺們兒,早年間的一個街坊。您一準兒得懵,怎麼叫這麼個名兒啊?嘿!這裡面有個情由原委。

“二寡婦”本姓章,小分頭每天每梳得倍兒亮倍兒齊整,定身上下乾淨利落。這位章爺年輕那會兒喜歡上了一個小寡婦,據說愛得死去活來天打雷劈的,但誰料想沒容這小寡婦嫁給他呢,卻突逢暴病而亡。哎呦這章爺們兒整天價一口一個“小心肝兒”“小肉尖兒”“小冤家兒”地嚎。街坊鄰里紛紛來勸,好不容易才把他勸和好了。不過這事兒之後“二寡婦”的稱號就傳開了。為什麼還有個“二”字呢?只因為這位爺有點兒“二”,怎麼“二”呢?章爺是個“戲簍子”,而且最愛旦角兒中的程派,所以總在人前女裡女氣的。

“二寡婦”傳開後,這位爺根本不在乎,當面叫了也答應著,隨便了您哪!但有一點,這許多年過去了,章爺依然保持獨身,街坊三嬸兒五嬸兒們張羅介紹對象,總被他懟回去,時間長了愛保媒拉縴兒的嬸嬸們就不再理他了。

街坊三哥最喜歡和“二寡婦”來往,就愛看他那勁兒!而且這“二寡婦”做飯是一把好手,特別是做菜糰子的手法,更是讓人瞠目結舌。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十  菜糰子

一般做菜糰子,是急不得的:取適量和好的溼度恰當的棒子麵兒,拍成餅狀,填入餡兒料,兩手再一點兒點兒地滾成圓,上鍋蒸熟即好。街坊二奶奶做這個最得心應手,大家都愛吃她做的。三哥卻不這麼認為,他認準了“二寡婦”做菜糰子的手藝。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十  菜糰子

這一天三哥也不從哪兒弄來了一堆薺菜,興沖沖地拿給“二寡婦”看,央求他用這野菜給做一頓菜糰子。“二寡婦”眼皮兒都沒抬,只說了一句“摘去,洗去。”三哥一聽乖乖地答應了一聲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回家拾掇薺菜去了。“二寡婦”瞟了一眼三哥的背影,輕撇了一下小嘴兒:德行!

沒多會兒,三哥就端著切好的薺菜和一點兒豬肉碎顛顛兒地來到“二寡婦”屋裡,“二寡婦”眼皮依舊沒抬,只輕輕嗯了一聲,上手簡單地用醬油、熟菜籽油、香油、鹽與這薺菜豬肉碎拌好。三哥坐在一旁端著一把缸兒子一邊喝著高末兒一邊津津有味地看著“二寡婦”刷利的動作。

只見“二寡婦”取出棒子麵兒平攤在一笸籮裡,這會兒伸出修長的雙手,將餡兒料團成一個團兒,然後在幹棒子麵兒裡頭滾,一邊滾一邊間或在手裡塗抹一層薄薄的菜籽油,三哥看得出了神兒,特別是“二寡婦”一邊操作一邊高高翹起的那蘭花指,真個饒有意思!

“二寡婦”也不理一旁的三哥,許是今兒個高興,他一邊滾菜團兒一邊自顧自哼唱起了程派的名段兒:

“春秋亭外風雨暴,何處悲聲破寂寥。隔簾兒只見一花轎,想必是新婚度鵲橋……”三哥初聽得入了迷,竟還輕輕拍著大腿和著節拍。

“也要飢寒悲懷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啊嗷……轎內的人兒彈別調,必有隱情在心潮嗷嗷嗷嗷…….”

這程派的唱腔講求一個低迴婉轉,三哥聽著“二寡婦”這一段唱,卻覺得後背麻絲絲緊繃繃顫巍巍,心裡頭緊似一陣兒哆嗦一陣兒難過一陣兒,怎麼著都不得勁兒。

耳聽得“二寡婦”如泣如訴的唱腔,眼看著他手裡一個個的“糰子”滾雪球般的成了形並挨個兒擺放進熱氣蒸騰的鍋裡,三哥一直直愣愣地坐在那竟絲毫沒動窩。“二寡婦”直到這會兒才抬眼皮兒正式瞟了三哥一眼,卻突然地大叫了一聲,“喲媽耶!這小臉袋兒弄的,哈哈哈哈......真逗!”嚇得三哥麻利兒的一胡嚕臉,好嘛,不知什麼時候,兩根兒蔫吧了的薺菜葉子在臉上掛著呢!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十  菜糰子

後來聽三哥講,“二寡婦”那小手兒滾成的菜糰子薄皮大餡兒,真是好吃!

這正是:新鮮時令野菜香,黃金鎧甲穿戴上。撒潑打滾一團菜,一曲亂彈話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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