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臺銘:臺灣一代人的縮影

金羊毛工作坊

投資者的私人訂製

導讀:郭臺銘,川普的臺灣版,白手起家的(其實並不是)的亞洲首富,從代工之王到野望總統寶座,郭臺銘是一代臺灣人的縮影,也是當今政治現實的映照。郭臺銘,成功學中的模範案例,其郭臺銘語錄與川普販賣的生意學也很相似。對於大眾來說,富士康接二連三的跳樓事件與他在娛樂版與林志玲的緋聞更令人熟悉,這一點也很川普。

我們推薦國內南方人物週刊2006年9月的一篇報道分享讀者。當時富士康深陷與媒體的紛爭當中。

來 源:《南方人物週刊》2006年9月的報道

原標題:富士康老總郭臺銘:臺灣一代人的縮影

核心提示:他白手起家,幾十年打拼終成鉅富,現在用著二手辦公桌椅;他很少理睬業內行規,坐擁老大地位;他貴為臺灣首富,卻自比大鯨魚,視媒體小蝦米。他的公司也深深打下郭氏烙印:雖被視為“從韓國到臺灣,從新加坡到中國”“最不透明的公司”

郭臺銘在為員工發紅包,並用力捏了一下男扮女裝員工的胸部(南方人物週刊 供圖)

郭台铭:台湾一代人的缩影
  • 極具臺灣民間色彩的郭語錄 將鴻海打造成一頭巨獸 臺灣一代人縮影

  • 他曾點名報社“再不修改報導方向,你們上市就把你們買下來”

  • 臺灣中天電視臺《影響100》專訪這位企業家。節目播出後,臺灣媒體話題是“蕭裔芬如何訪問到了郭臺銘”

  • 郭臺銘忙到幾乎沒時間去理髮,而他多年來其實是選擇一家臺灣街頭巷尾常見的家庭理髮店,抓住小小空檔讓司機驅車經過時快速料理一番。而這家理髮店和它的師傅、收費,其實真的很平民。

  • 他結縭30年的妻子林淑如在創業期曾為鴻海員工下廚,早年林淑如幾乎是在丈夫常常不在家的情況下獨力持家,對當年學歷與家世都不如她的郭臺銘不離不棄;在林淑如因乳癌過世後,郭臺銘在公開場合流下了英雄淚,也曾被披露私下大喊“老天對我不公平”

  • “走出實驗室,沒有高科技,只有執行的紀律”、“除非太陽不再升起,否則不能不達到目標”、“領導須有獨裁為公的決斷勇氣”??在富士康,員工有一門必修課程—背誦《郭臺銘語錄》。

《南方人物週刊》特約撰稿 鄭俊平 發自臺北

由深圳富士康公司向第一財經日報兩位記者編輯個人提起的一場創紀錄的起訴額高達3000萬元的名譽侵權案,將富士康的幕後老闆郭臺銘推入公共視野【注:這富士康天價起訴第一財經日報是2006年最大的財經熱點之一】。作為著名實業家,這位臺灣首富與大眾傳媒的過招手段之獨特令人瞠目。雖然那場天價訴訟旋即宣告“和解”,但其間的疑問依然多多,為此,我們編髮這篇報道,旨在告訴你一個真實的郭臺銘以及他的龐大企業鴻海集團。

要說富士康沒料到這次提出訴訟後的事態發展是很奇怪的;也許,富士康要的就是這樣的風波與媒體效應,這一切也未嘗不在這家企業法律團隊的盤算之中。

但或許更令公眾好奇的是:這是什麼樣的老闆或領導者,可以這樣不顧企業形象的風險,挾著上億美元規模的企業體,就針對一兩位新聞工作者開鋤?難道他不怕公司的口碑及形象受到更大的影響嗎?對兩位記者索賠3000萬元人民幣,又何嘗算得上這家世界級企業一年營業額的多少份額呢?

這一切,若是從這位臺灣的企業家鴻海的創辦人郭臺銘談起,也許就不覺得十分突兀。

白手起家 底層崛起的典型

郭台铭:台湾一代人的缩影

郭臺銘生於1950年,成長於一個公務員的家庭,當時郭家一家六口住在臺灣臺北約30平方米的房子裡,郭臺銘自己回憶,“一家六口住在不到十坪大的房子,一住就是十年,房子雖小其樂融融,雖然父親公務員的收入有限,但姐弟們衣食不缺,無憂無慮地快樂成長。”

郭臺銘的父親是戰亂時代由東北輾轉來臺,之後在臺灣當了五十年警察,並且把郭臺銘四姐弟拉扯長大。

年輕時的郭臺銘並不太耀眼。他就讀中國海專,畢業後先是學以致用進入航運業,在那個年代,臺灣正處於以中小企業帶動出口貿易、經濟準備起飛的時刻;郭臺銘嗅到了創業環境的機會,於是以母親標會下來和幾位同學各拿出的十萬塊開始他的企業經營之路。

創業的歷程一開始並不順遂,在缺乏經驗的摸索中,第一筆資金很快用光;原有的其他股東也紛紛打了退堂鼓;不死心的郭臺銘只好再向他的岳父借了少許資金,頂下一間既有廠房,打算繼續走下去。和那個年代裡很多臺灣中小企業老闆一樣,“廠長兼業務”。郭臺銘在這段過程中,更深刻地感受到“技術掌握在自己手裡”的重要性。這也影響到後來鴻海總給產業內上下游一種不太好的印象,很多人評論鴻海的垂直整合是“打不贏就買下你”的作風。這和整個科技業(特別是像臺灣這樣以代工起家的IT業)中慣於稱“絕不和客戶搶地盤”大為不同。

郭臺銘為了使公司進入全球市場,他自己拎著皮箱便往美國進發。根據他接受報紙的專訪紀錄,那時他曾僱用一個美國人做行銷經理,找了個司機,順道也請了個美國人和他練習英文,增加溝通能力──而這三個人是同一個人。

就這樣,他和這位夥伴開著車(機票太貴)在美國一州一州地跑起業務,郭臺銘帶著模具藍圖向美國的大公司客戶展示並爭取訂單。據說,他在“汽車業務巡迴”時期,竟跑過了美國偌大51州國土裡的32州。

這也是郭臺銘與鴻海最艱苦的時期。他個人過著隨處住在廉價汽車旅館、在路邊小餐館一天吃兩三個漢堡果腹的日子;而守在家裡的妻子林淑如則常常見不著他。郭臺銘回憶,曾有一次他有一個多月沒有拿錢回家,後來在半夜回家時才發現小孩因為沒有牛奶喝而哭鬧不休,但林淑如為了避免增加郭臺銘的壓力,只喂小孩米湯,自己餓著肚子,也不願向郭臺銘訴苦。

有位鴻海的老幹部則回憶,鴻海籍籍無名的日子,他也曾在大雨天中看過老闆全身溼透地回來——還不是產業界大亨的郭臺銘,一樣也得忍受送禮給客戶,而客戶收了禮卻連人都不請進家坐坐的待遇。

現在許多人知道鴻海和IT業的聯繫是從“連接器”(connector)起步,但更早的年頭,鴻海其實做的是黑白電視機的旋鈕。

當時郭臺銘的妻子還得幫他跑“三點半”(意指在銀行截止匯兌受理前,存入支票開列的現金以免跳票),這和許許多多當年自己拎一隻皮箱跑業務、共創臺灣經濟榮景的中小企業老闆們的那一段歷程沒什麼兩樣。

有段話摘錄自鴻海公司的網站,雖然是官方說法,但姑且可以據此瞭解“鴻海不是一日造成的”背後,郭臺銘曾經的生意人日子:

鏡頭拉回26年前(1980年),三重河堤旁的五金模具店裡身高180公分的郭臺銘,卻縮在窄小的模具機器旁,他的摩托車引擎仍在發動著,就停在外面。

一手奉上點燃的新樂園香菸,一臉堆滿笑意的郭臺銘對模具店裡的師傅說:“拜託拜託,這套模具請一定要在今天開出來,客戶明天就要了。我這裡有兩張電影票,今天將模具完成,晚上請你們去看電影!”那是鴻海創業的第二年,資本額只有30萬元,專門承接一些黑白電視旋鈕的生意。

而今天(2006年 ),鴻海在臺灣的登記資本額將近五百億新臺幣,它做的是直接由惠普、蘋果計算機這樣規模的企業下單、設計及代工的委託生意。至於從這三十萬至五百億的過程,郭臺銘帶著鴻海切入模具製造、整合上下游,再到終於發展出鴻海獨到的CMMS(零組件快速模塊化製造服務)電子製造模式等等;許多臺灣人都已經略聞其一二。

霸氣,除了霸氣還是霸氣

在臺灣,談起郭臺銘,最直接的聯想形容詞是“霸氣”。但跟著霸氣之後的,卻是一個深植臺灣企管界、甚至下至市井小民都知道的成功經營者楷模、苦幹創業者與工作狂式的企業家形象。

早已是《福布斯》(Forbes)雜誌全球富豪調查榜上有名的郭臺銘,平時出入不太展露奢華,他自身也以“賺大錢不是炫耀個人財富”理念自稱,但他的公司在臺灣登上製造業王座,在國際,則打敗了最重要的對手Flextronics,成為全球第一的EMS(電子製造服務)廠商。也因為他這樣的高成就配上務實作風,使得臺灣社會似乎也認同他“霸氣有理”。

媒體上他批評政府產業政策已不是新聞,週刊上寫著他如何用盡併購、砍價等手段逼近對手地盤,也早不是隻有幾遭;雖然發言批評的音量大,但鴻海與郭臺銘被外界讚美的聲音,卻往往遠遠蓋過了對他個人以及他所創辦的這家公司的行事風格批評。

畢竟在臺灣社會對企業家人物的評鑑考核中,經營的實績才是第一位,其餘的並不是那樣重要,至多,也只限於個人欣賞的觀點,而真正的評價還是看製造出的經濟體企業有何能耐。

就以郭臺銘對媒體的關係舉例言之,他曾經用半戲謔口吻點名報社“再不修改報導方向,你們上市就把你們買下來”;也曾經以大鯨魚之姿向小蝦米記者提起訴訟。

嚴格說來,郭臺銘接受專訪的次數也並不算多。臺灣的中天電視臺有個節目是《影響100》,這個節目的首任主持人蕭裔芬也是在2004年底首度完成電視專訪這位企業家的人。在這個節目播出後,臺灣媒體的另一個話題卻是“蕭裔芬如何訪問到了郭臺銘”。由此可見這位老闆接受外界直接探詢的機會是多麼稀有。

而蕭裔芬在訪問完成後也留下了她之所以能訪問到郭臺銘的“幕後故事”:她花了八個月的時間準備、聯繫,其間歷經臨時改時間、遭鴻海高級幕僚投以“此事不看好”的疑問等等,最終才讓這個“至為難得”的產業界貴賓走入棚內。

蕭裔芬在事後也指出,自己超過十年的新聞生涯中,準備這場和郭臺銘的電視約會,比她當年在香港九七前夕採訪前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還要艱困,但採訪後的迴響也更巨大熱烈。她尤其深刻記得的是許多大老闆開著名貴汽車、在隨從人員呼擁中來上節目,而郭臺銘卻是“一個人開著休旅車”,同時,他也不會在不理解電視臺作業的情況下提出高傲而無理的要求;相反的,他倒是東看西看,並且因為電視臺辦公室中一些機器的機殼產自鴻海之手而感到興奮。

綜合接受蕭裔芬採訪和“買下報社“的揚言,或許可以得出一個臺灣的郭臺銘的媒體公式:他讓媒體覺得難搞,甚至為保護公司也可以怒告記者個人,但媒體一旦取了他的金口證言,也必然會是不缺收視閱聽價值的重要戰果。

關於這個“價值”或許還可以再舉個例子。2003年,臺灣歷經了兩年自1980年代能源危機後景氣最困頓、民間中產階級消費力不振的低點,而對未來經濟景氣的判斷也是喜憂參半,郭臺銘在該年第四季中參加一場高科技領袖論壇,他先是誇誇其談他與國際其他品牌科技大廠的交流經驗與過程,又論及近期他觀察科技業出貨與訂單變化的總體狀況,於是,重點來了,關於隔年景氣的問題──郭臺銘那時頓了約五秒鐘,而全場屏息以待。當郭臺銘說出那句有陣子常被股票圈及媒體界引用的“沒有樂觀的理由”後,臺北的股市也應聲倒地,兩天內就下挫市值一千八百億新臺幣,顯然市場是十分同意(或者是附和)郭臺銘的判斷眼光。

極具臺灣民間色彩的“郭語錄”

除了一句和市井小民最相關的“沒有樂觀的理由”,郭臺銘乃至於他經營管理上的眾多名句,也是臺灣書市、雜誌報刊報導上常被匯流的“郭語錄”,而郭語錄也是許多向往成功者的實戰教材。

“郭語錄”的受歡迎與受用,大抵不出兩個原因:一是看法獨到,二是旨深卻易懂。相對於許多企業高階經理人那種高決策層級、充滿專業MBA術語的表達方式,郭臺銘的話似乎真的讓很多人覺得這位董事長離自己近了一步,而他的話也讓自己離成功近了一步。

就算再不景氣,郭臺銘也對經營同業喊話“不景氣是最好練兵的時候”,在財富具有世界級身家的人生階段,郭臺銘的分析僅僅是,自己過去是“為生存而賺錢”、現在是“為理想而工作”。

“郭語錄”穩穩佔著臺灣民間“成功學”舞臺的一角,而郭臺銘與媒體的不親近關係時不時製造著他被評為“霸氣”之外的花邊。不過要再深入看郭臺銘,真的還是得看看他一手創辦、並且塑造為全球IT業前100強內的這家鴻海公司。因為,畢竟郭臺銘是個每天工作十五個小時的人,他的工作實績或許才能更全面地反映這個人。

從公司看,郭臺銘這個董事長不開名車,坐在二手傢俱與舊桌椅圍繞的辦公室內;而他每一個工作日的日程安排更是盡人皆知:早上6點晨泳、結束後打電話聯絡歐美分公司、8點半陪客戶吃早餐、9點半上廁所、接著就是辦公、上班,一直到他結束“一天工作15個小時”。

另一個廣為人知的“董事長行程”,則是郭臺銘忙到幾乎沒時間去理髮,而他多年來其實是選擇一家臺灣街頭巷尾常見的家庭理髮店,抓住小小空檔讓司機驅車經過時快速料理一番。而這家理髮店和它的師傅、收費,其實真的很平民。

既然董事長是這副樣子,鴻海的個性也就可以想見。

這個公司裡紀律嚴謹、工作目標或業績要求高、工作量與工作時間讓人得花出全副心力等現象自是不在話下;過去臺灣的《天下》雜誌有一張採訪時拍攝的照片,畫面上就說透了鴻海和郭臺銘一樣的勤儉作風:工程師們圍坐在一張中型十人左右的會議桌,在他們每個人面前都放著一臺LCD液晶屏幕,可是屁股下坐著的卻是一張張沒有椅背的塑料圓板凳。

郭臺銘的管理風格常被人冠上“法家思想”、“治軍嚴明”這類字眼,他覺得民主是最沒效率的做事方式;雖然他對給員工的經濟報酬不會手軟,但他也說過,“我發獎金的時候就是我砍人(沒達成目標的人)的時候”。他不吝於給員工紅利,但十分要求員工的“權值相符”。曾經有位主管向郭臺銘報告他必須親赴歐洲處理一批有問題的產品,郭臺銘在欣賞這位不規避責任、親赴火線處理危機的主管作風之餘,也不忘補上一句“賞罰分明、事由必究”的提醒:“不過機票錢你要自己出。”

將鴻海打造成一頭巨獸

鴻海這家公司給產業界的印象也和郭臺銘一樣,霸氣而令人佩服,但絕不是什麼“和藹可親”。特別是近年來,郭臺銘在率領鴻海拿下全球EMS廠商的王座後,亟欲將“製造業的鴻海”轉型成“高科技的鴻海”,而在轉型過程中,鴻海與臺灣另一家以PC主機板起家、現也跨入科技自有品牌產品領域的華碩(ASUS)間的競爭話題與蜚短流長也屢見不鮮。

在有些真實性待考的內幕消息中,郭臺銘和華碩各自花了許多心力研究對手策略,在郭臺銘的辦公室裡貼滿了華碩的剪報,而華碩也成立了專責小組負責研究鴻海的策略。在大中華的IT硬件製造業內,鴻海和華碩各自用併購或削價的手段穩固或擴大地盤,之前鴻海公司曾想插足華碩的主機板市場,但華碩用上了各種計策暫時阻止了鴻海的野心。這場爭戰一直到現在都仍未分勝負,而在郭臺銘眼裡,他的比喻也反映了他與鴻海事業帝國的霸王性格,他認為未來“鴻海”與“非鴻海”的競爭會愈趨激烈。

是的。“鴻海”與“非鴻海”。郭臺銘認為他有能力吃下更大市場版圖時,絕不會因時間或成本各種理由而耽擱片刻。他也不會去管什麼“不與客戶搶單”或從事“共守底價”這類看似“商道”的行規。

另一方面,面對需要大資本投注的IT製造產業,郭臺銘的鴻海卻只有一年一次的股東說明會,從來不舉辦企業每季例行的法人說明會;就像郭臺銘本人和媒體間的互動模式一樣:鴻海的獲利、配股及股東紅利不差,但絕不是一家可以讓人感覺信息十分透明易近、與大型投資機構保持良好互動的企業。

這也難怪過去鴻海的EMS廠主要對手偉創力執行長馬克斯(Michael Marks)曾公開批評鴻海的財報編制“相當積極”,大意是指鴻海的財務報表在盈虧數字上過於美化處理。

在臺灣出版的第一本最完整描述郭臺銘與鴻海的書籍《虎與狐》中,有一篇來自現為花旗環球證券亞太區下游硬件製造產業首席分析師楊應超的推薦文,這篇文章真正更深刻地以一位外資法人分析師的心情,寫出了對鴻海這家公司的觀感:

……研究從來不召開法人說明會的鴻海,是我擔任分析師這幾年來,最特別、也最具挑戰性的經驗。因為從韓國到臺灣,從新加坡到中國,鴻海是最不透明的公司。

……下游客戶怕它,怕它隨時逆向整合;上游供貨商恨它,恨它把價錢壓得只有一口氣的喘息空間;它的競爭對手就更不用說了。不能否認,幾乎產業界各大小公司都不喜歡鴻海,但是鴻海偏偏能在愈是逆境中走得愈穩。

我對鴻海有個建議是,鴻海未來要更好,一定要多和外界溝通、多交朋友。雖然在商言商,鴻海證明了只要有實力,能提供價值給客戶,不怕生意不來。

從楊應超的話來看,郭臺銘的鴻海反映了獨行、不顧外界印象與評價、也不開放信息的特點,但更重要的是,讓所有人都討厭畢竟不是件好事。

如果瞭解另一個有關鴻海的特色,那麼對富士康大舉動用法律手段對付記者這樣的舉動,也許就會不以為奇。

鴻海已是臺灣每年在美國申請IP(知識產權)專利數最多的企業,平均每天就有一點多個IP專利出籠,所以千萬不要被郭臺銘的傳統企業主作風給誤導,他做的不折不扣是高科技業,雖然他的事業還沒有直接對應消費者的產品名字。

申請這麼多的IP專利,代表的也是郭臺銘對知識產權的重視,而在高度創新導向的IT業中,IP不只是手段、象徵,還可以用來收費、防阻對手,而實踐這些手段的載體是法律。郭臺銘在鴻海也組織了規模可觀的法務團體,過去曾代表鴻海向歐洲一家公司提起零件訴訟的知識產權律師就指出,鴻海是他遇過所有臺灣以代工起家廠商中,對知識產權研究最為透徹的公司。

而這就是既像舊權威老闆又經營著高科技業(而且還把它經營成一隻巨獸)的郭臺銘。

他是臺灣一代人的縮影

雖然郭臺銘的成就與他和他公司不時帶起爭議的語言行動,讓人對他是敬畏有加,但某個方面,郭臺銘部分已被公開的個人過往,其實又讓臺灣社會覺得他是某個時代人物的縮影,他身上則反映了臺灣經濟加速成長時期的實業家身影。

郭臺銘自己也曾表示過,“3字頭”(約指臺灣1940年代出生的那輩人)是臺灣經濟重要的推動力量,因為這一代人見證、帶領了臺灣的轉型成長,又親身吃過苦。而對臺灣社會更深刻的觀感是,他大不同於早年就在臺灣擁有高學歷和更多成功機會的同一輩企業家,他的經歷就是一個出身平凡的平民的創富故事。

在一次科技論壇上,一位商學院的教授提及未來臺灣科技業時建言指出,臺灣科技業工作者或許應該多和人文或藝術元素交流;而向來以質樸為自我論調也常宣揚質樸價值的郭臺銘,毫不掩飾對這位教授觀點的排斥,也引來全場鬨堂大笑。他說,人文有很多種,像他郭臺銘就不適合什麼高等氣質的人文,如果今天林百里(臺灣另一位知名的IT界企業家,喜歡收藏名畫,也喜歡與藝術圈名人交遊)來就多一點人文了……

就像古今中外幾乎白手起家而致富的商賈,總是特別引起情感的共鳴或群體的記憶,臺灣人會共同記得的是賣米王永慶的勤儉、跑海郭臺銘的自律與眼光。對這塊土地來說,郭臺銘的真正行事風格、策略判斷或許有爭議,但他給臺灣的一種形象位置已經非常深固了。特別是在現在大幅仰仗IT電子業創造出口匯差的臺灣而言。

2005年的郭臺銘遇逢喪妻之慟,他結縭30年的妻子林淑如在創業期也曾為鴻海員工下廚,而關於郭林兩人的婚姻也和郭臺銘的奮鬥歲月結合。早年林淑如幾乎是在丈夫常常不在家的情況下獨力持家,對當年學歷與家世都不如她的郭臺銘不離不棄;在林淑如因乳癌過世後,郭臺銘在公開場合流下了英雄淚,也曾被披露私下大喊“老天對我不公平”。

郭臺銘曾說過他人生最開心的一件事便是在忙到半夜回家時,“吃一碗她(林淑如)下的面。”2003年,郭臺銘不但投資捷克,也物色了一個超過250年曆史的古堡作為他的私人收藏。郭臺銘向來不是以自我享受為標榜的大企業主,原來這座古堡是為了體恤陪他多年一路走來、也愛好藝術的妻子林淑如而購下,同時也可用於鴻海招待大客戶到歐洲參訪的招待所。郭臺銘將這座古堡的名字送給了林淑如,它就叫“Serna Castle”,而Serna就是林淑如的英文名。這麼浪漫而昂貴的禮物,當時的臺灣媒體說這叫郭臺銘“鐵漢柔情的一面”。

林淑如與郭臺銘是年輕時在打工場合相識,她是臺北醫學院的高材生,也是有名的校花,比起來,郭臺銘中國海專畢業,還算是個製造業的工廠工頭,而家世也不顯赫。但林淑如卻願意為了愛情,接受了白手起家的郭臺銘的追求,並不顧家庭的反對嫁給郭臺銘,而這麼多年來也不怨不悔,鴻海成為產業一方之霸後,林淑如也沒有“老闆娘”的公開驕貴姿態,她在55歲就殞命,確實令許多老鴻海人也感到惋惜難過。

郭台铭:台湾一代人的缩影

於是臺灣媒體開始重現林淑如在世時,她從沒在鴻海有過正式職位,更沒有“老闆娘”的視事作風,她有時還對記者代夫致歉,“對不起,我老公脾氣不好。”

這樣一位走過艱難,卻可嘆沒有緣分享受下半生清福的好妻子;再配上根本不可能沾上名貴紅粉情事(如果他真的一天工作十五小時、忙到連理髮都沒時間的話)的特立企業家人生,郭臺銘的形象又在臺灣社會烙印了一次。

或許郭臺銘在沒有交出鴻海實際經營權之前,他和他的鴻海一樣還是會對局外人如記者或是局內角色如下游公司不改作風,但不論他和他的鴻海是不是被人喜歡,他的目標就是要持續、高速地成長,而且沒什麼人和事可以攔住他的去路。

一個社會或時代記憶需要某個人取得代表權,在臺灣,郭臺銘就取得了某個側面的代表形象。有些人對他的言行反感,對他的形象不以為然,但也有一大群人,就是期待這個形象繼續運轉。面對再也不可能停止的IT業極速競爭和商業媒體的信息挖掘,也許富士康或鴻海 還會為很多爭議而戰,但至少我們可以明白這位在臺灣奠基的大企業家,為什麼能享有“這就是郭臺銘!”的特權,而不是僅僅罵幾聲“郭臺銘怎麼又去說這種話!”

END

更多金融市場分析,歡迎點擊“閱讀原文”,加入我的圈子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