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些日本動畫電影,它們的審美風格和內涵常常遠超同時代的動畫電影作品,但通常流行於影迷群體中,而較少為普通觀眾所知。這主要是因為主題上的小眾:
它們的主題通常不是愛情、友情、成長這些常青劇情,而是往往包含了日本文藝作品特有的「心靈結構」,通常在科幻等外殼下,意味著彆扭的內心矛盾。並且,這些動畫有極大的炫技成分在內,它們極盡華麗,但又不同於皮克斯美式動畫那樣大眾化的善意外衣,並非能被所有人接受。
押井守的《攻殼機動隊》系列無疑就是其中的代表。除他之外,今敏、大友克洋這些著名監督也經常會有令影迷大呼驚豔的作品。
在上篇“殼中之魂”一文中,我們淺談了攻殼機動隊中關於靈魂、肉體的哲學思考。那部電影上映於1995年,其大膽超前的構思幾乎可以視為一種文化上的標杆存在,影響了後續無數作品。這部電影的續集《攻殼機動隊2:無罪 》上映於2004年,同樣由押井守執導。十年的跨度並未使得續集成為冷飯,反而變成了新的高峰。
《攻殼機動隊2:無罪》豆瓣評分高達9.1,甚至比第一部更高。它的另一個殊榮是參與了第57屆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雖未最終獲獎,但在當時卻是動畫電影裡獨一無二的存在,也體現了主流電影圈對它的認可。
這部動畫電影的強悍之處是多層次的,最容易得出的結論就是視覺的驚豔:極盡華麗奢侈之能事,是真正的“燃燒經費”之舉。
場景方面,在《攻殼機動隊2:無罪》中有大量2D、3D結合的場景呈現,即使以今天的標準來評價幾乎也毫無瑕疵,並且這種結合為電影展現未來城市、建築、市場等大場景提供了一種夢幻般的審美風格,簡直可以稱為視覺享受——
這樣的畫面不要說2004年,即使從2019年的現在來看,也很少有普通劇場版動畫能夠達到這種水準:華麗至極、唯美而又詭異至極,打造了獨具一格的審美標準。
造型方面更是形成了詭異的美感。 我們不難從玩偶機器人身上感受到「恐怖谷效應」的存在,這種設計造就的視覺衝擊巨大,紮根於東瀛文化的外形更是令人過目不忘。相信我們都會承認對這樣的畫面感到一絲恐懼,而這種恐懼思想的起源,反而成為電影內涵本身靈與肉哲學思考的一種補充:
說一句更為激進的話,或許就連Netflix近期大熱的《愛、死亡、機器人》也未必能在視覺審美層面超出《攻殼機動隊2:無罪》。
《攻殼機動隊2:無罪》視覺層面的造詣如此之高,一大原因是這種追求並非是單純的炫技,而是達成了一種利用「氛圍」強化敘事和主題的效果。這些陰冷的玩偶機器人、龐大而又冷清的未來都市、東方風格極強的街市整體形成的風格強烈到令人深陷其中,在這種風格無比明確的世界之中,我們也能體會到故事與畫面的貼合性。
從劇情上來說,《攻殼機動隊2:無罪》相比前作更為任性,幾乎完全沒有考慮門檻之外觀眾的心情。押井守不厭其煩地重複名著引用,又在電影后半段加入了思維迷宮的循環場景,形成了這種堪稱夢魘一般的體驗。
在《攻殼機動隊2:無罪》中,玩偶機器人傷人事件是劇情的發動機。玩偶機器人被注入了人類的心靈,人類的身體則不停地改造被機器取代甚至替換成全機器存在——
那麼,身體完全機器化的人類,和有著人類思維的機器人,他們之間是否已經沒有區別了?攻殼機動隊系列一直探討的,是科技、社會、哲學交織的問題。在兩部電影版中,哲學思辨的色彩最為濃厚,也使得電影套上了艱澀的外衣。
2017年好萊塢翻拍了《攻殼機動隊》,由斯嘉麗出演,最後迎來惡評一片。這部電影為了取得多數觀眾的接受,拋棄了原作中那些過於艱澀的哲學討論,而是將故事簡化了一個少女的記憶丟失、尋回史,擊敗了幕後BOSS一切大功告成,變成了俗套的大路貨。
但我們不得不承認的是,像《攻殼機動隊2:無罪》這樣耗費了大量資金、成品卻如此「任性」的動畫電影,或許再也不會出現了。
不難發現最近的日本動畫電影裡,原創故事裡青春校園故事成為主流,連載IP劇場版成為現金牛,絕少再出現科幻題材的嚴肅作品了。
我並不認為《你的名字。》和那些火影、海賊的劇場版沒有意義,相反,我本人也是忠實的愛好者。
但令人惋惜的是,越發趨向迎合觀眾品味的市場經濟下,那些腦中有著驚人想法的導演,還有沒有如此寬容的環境由著他們去創造歷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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