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留一隻鳥

收留一隻鳥

居室的窗外是一棵樟樹的樹冠,打開窗戶就能觸摸到它的枝枝葉葉,嗅到它那一股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樟樹裝飾了我的居室,我成為樟樹的一個忠實的觀眾。

每天下班回來我都會打開窗子,坐到窗前,嗅著樟樹的馨香看一會書。聽著它的枝葉在微風中搖擺發出的沙沙聲響,我很快就能進入夢鄉。

窗前的這棵樟樹成了我不離不棄的知心朋友。快樂時我會摘下它一片葉子捲起來,吹一曲不著調的音符。雖然從音符中你聽不出是什麼曲子,但是絕對能從中感受到一顆無比快樂的心情;鬱悶時我也會掐下它的一根枝條,對著樹冠狠命地抽打,以此來發洩心中的煩惱。

我以窗子中間的立柱為界線,把樹冠分為左右兩半,煩惱時我就打開左邊一扇窗,快樂時我就打開右邊一扇窗。時間長了,樹冠左邊是傷痕累累,而右邊卻長得枝繁葉茂,鬱鬱蔥蔥。

一天清晨,睡意朦朧中我忽然聽到一聲鳥鳴,很清脆、很悠揚。我急忙下床,悄悄地拉開窗簾,隔著玻璃望出去,尋了半天才發現樹冠上那隻鳥。鳥兒不大,個頭極像麻雀,只是身上的羽毛豔麗些,黃中夾雜著一些綠色,雙翅和尾巴卻是黑色,嘴也是黑色的,中間有一條白線。它沒有發現我,依然小嘴一張一張的在那兒叫喚,許是呼喚它的同伴,但是我找了半天也沒發現第二隻鳥。

從此,除了樟樹我又多了一隻小鳥。人們都說鳥是成雙成對的,而樟樹上的這隻鳥卻只有一隻。通過仔細觀察,我發現它住在一根大枝椏下的一個洞內。那個洞口原先也長著一個大枝椏,在一次大風中被折斷了,根部腐爛留下一個洞。再後來,在那個洞的上面又長出新枝,就形成現在的樣子。

我把樟樹和鳥作為自己居室的一部分,不論是裝潢裝飾都要把它考慮進去,把它們作為主體背景。

我慢慢地打開窗子,逐漸接近那隻鳥。心裡想,既然樟樹是我的朋友,你又是樟樹的朋友,那我們肯定也能成為朋友。也許我和小鳥都離不開樟樹,也許小鳥的想法和我不謀而合,不久小鳥就飛到窗臺上品嚐我為它準備的食物,有時還會到我屋子裡來做客。

每天我都是在鳥鳴聲中醒來的,它就像我的鬧鐘,定時喚醒我,然後在我做一些準備工作的同時為我唱一首曲子。歌曲宛轉悠揚,讓我心情舒暢。

小鳥是歌唱家,我是它的聽眾。我為它叫好,我為它鼓掌,如果是開花季節,我就會從樟樹上摘下一朵花獻給它。

我離不開小鳥就像離不開樟樹一樣,它們不但成了我居室的一部分,更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然而,不幸的事總是在你感覺到最美好的時候發生。正在我和樟樹以及樹上那隻小鳥和諧相處,情感日漸深厚的時候,忽然聽說學校要重新修建操場,決定要伐掉我窗前的這棵樟樹。

伐樹的那天我是有意避開的,我不願意看到那棵樹倒下,我更不願意看到那隻小鳥在空中迷茫的盤旋。作為朋友在它們遭遇困難時我無力保護它們,心中是無比的慚愧。

晚上回到家裡,我迫不及待地打開窗子,心裡不停地叫喊:我的樟樹呢!我的小鳥呢!我的朋友呢!窗外寂靜無聲,沒有了樟樹葉的沙沙聲,沒有了樹上那隻鳥的鳴叫聲。我深深地吸一口氣,依稀還能聞到一絲樟樹留下的香味。也許這是我的朋友給我留下的最後一絲留念。

那一夜我失眠了,心裡想著我的樟樹,想著我的那隻鳥,接近清晨時我才入睡。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又聽到那隻鳥鳴,我知道這只是一個夢。然而鳥鳴聲愈加的清晰,讓我的睡意全無。我赤腳跑到窗前,那隻鳥竟然就在外面的窗臺上。

鳥的羽毛顯得有些凌亂,它站在窗臺上小嘴一張一張的叫著,看到這個情景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留下了淚。我不知道這一夜它是在那兒度過的,但我知道它一定很惦記著這裡。它又回來了,回到了我的身邊。晚上,我在窗臺上放點食物,又放一個鞋盒。鞋盒裡鋪著一層絨布。我希望小鳥能在這兒住下。

那一夜我沒開燈,沒看電視,也沒上網,靜靜地坐在窗邊,一直等到小鳥在鞋盒裡安靜地睡去我才上床。失去了樟樹,還有我的小鳥,我的心稍稍安慰了一些。

第二天,我依舊為小鳥準備了足夠的食物和水。我守在窗前等著那隻小鳥回家,但是一直到半夜也沒有那隻鳥的影子。第三天我依舊等待,第四天我依舊等待,第五天我依舊等待,第六天我依舊等待,我不怕重複,只要能等來那隻小鳥。

每一次等來的都是失望,那隻鳥註定不會回來了。也許它去尋找那棵樟樹了,也許它又有了新的家。

想起那一夜小鳥在我為它提供的鞋盒裡熟睡的情景,心中多少有一些釋懷,畢竟在小鳥最困難的時候我收留過它,我為它提供一個安身之所。當小鳥一去不復返後,我才忽然明白,那隻小鳥並不是來尋求庇護的,它是來安慰我。從表面上看或許是我收留了那隻小鳥,其實是小鳥在安慰我,是小鳥收留了我那顆孤獨的心。(北葉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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