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妹的第74個故事
深夜，收到一位叫無花果讀者的郵件：
最近我總失眠，覺得整個人被一塊巨大石頭壓住，喘不過氣來。想和人說心裡話，卻不知道該找誰，只好向你傾訴了。
我是湖南一個小地方的人，2004在杭州讀大學，2008年畢業留在這座城市工作。同年認識我的上司陳光先生，並和他確立了戀愛關係。
和所有情侶一樣，戀愛談到荼靡時，兩人就想步入婚姻殿堂，攜手更遠人生。
所以2009年11月他當著雙方父母的面，向我求婚時，我毫不猶豫同意了。
我的父母是一對老實巴交的農民，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一生只為生計飽暖，他們對陳光沒有特別多要求，只唯獨擔心我遠嫁後受委屈。
在陳光表白，我點頭同意後，他們淚眼婆娑地把我們的手放到一起，囑託他：我們把女兒交給你了，以後請照顧好她。
陳光眼裡也有淚光，他堅定地做了要愛我一生的承諾。
彼時我的準公婆在一旁也聲明，以後要把我當女兒疼，讓我父母千萬放心，絕不讓我受半點委屈。
父母這才安心回了湖南。
2
結婚日子很快約定，因為地域風俗不同，彩禮遵從了我家鄉習俗，酒宴安排上有公婆操持。
說到婚房，準公婆那天當我父母面說會重購一套。
事情到這裡，我一個外地女孩能夠在異鄉收穫一份愛情，得到陳光的愛和公婆妥帖照料，內心很溫暖滿足。
我打算婚後做一個賢妻良母，愛重丈夫，愛護孩子，並盡最大可能去孝順公婆，讓他們安度晚年。
可後來事情有變了！
公婆並沒有按照允諾做事。他們在婚禮臨近時突然提出，婚房不買了。要把他們現居住那套80平方米的房子當做我們新房。
公婆這套房子在杭州城郊，是一個有著近二十年房齡的老小區，物業水平綠化環境都很差，裝修老舊，離我和陳光工作單位也比較遠。
當時我很不解，即問公婆，房子給我們做婚房，那你們住哪？
公婆說，他們想回老家生活！
當時心裡有點過意不去，覺得我嫁來了，他們就要離開這個家，同時也有點落差，覺得還沒結婚，公婆就開始說一套做一套，什麼叫不讓受委屈？
但考慮到我和陳光已經領證，最後只好遵從他們安排。
3
婚禮上，公婆盡心盡責操持過，這點倒是真的，但婚禮一結束，他們馬不停蹄趕回老家。
葉落歸根的道理我懂，所以我也尊重他們選擇。
只是不久，聽說公婆在老家附近縣城買了一套二手房。
這下我覺得不可思議了。
不給我們買房就算了，他們買房也是大事，為何不和兒子媳婦商量？
更離譜的是公婆始終不願告知房子地址。
陳光和我多次電話和公婆溝通，他們支支吾吾就是不說，最後陳光急了，他們才給出解釋，說，想讓我們過二人世界，他們老了也想清靜養老，不想彼此被打擾。
天下怕麻煩的公婆我見過，但兒媳剛進門就躲起來的公婆我沒見過。
說實話我心裡對他們有了罅隙，好在陳光對我始終不錯，無微不至關心，也不是什麼媽寶男，全為父母說話，才打消其他念頭。
既然公婆暫時不願見，那我想總有見面時，於是我和陳光歡歡喜喜過婚後生活，享受一屋二人三餐四季也不錯。
4
婚後半年，我懷孕了。
妊娠反應嚴重，吃什麼吐什麼，苦膽水吐出好幾次，有次還暈倒在馬路上。
陳光擔心我上班吃不消，又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家，電話求助公婆，想讓他們來照顧我幾個月。
我也打電話真誠邀請他們回來同住，並表示會好好陪他們話家常。
結果都被拒絕了。
公婆說，他們在當地找了份工作走不開，但可以給錢我們，叫陳光給我買些營養的。
誰沒見過錢？我要的是照顧，當時的我把臉拉得很長，算是膈應生氣了。
我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時，痛得翻滾在產房，公婆也請不來，理由依舊說太忙走不開。
後來，生子坐月子，所有親戚給公婆電話讓他們照顧我，他們也推脫身體不行吃不消，又提工作也很忙！
更別說幫我一起養孩子了。
萬般無奈中，我還是請了湖南父母來幫忙照拂了一陣子。
父母很快要回，可我只有三個月產假，家裡總要有人照顧孩子，當時經濟條件也不允許請個保姆。
所以我氣公婆哄騙了我進門，怨陳光怎麼攤上這樣的父母？那段時間夫妻感情一落千丈，經常吵架，婚姻一地雞毛自不必說了。
每次吵架，我都拿公婆說事，人都快抑鬱了。
他夾雜中間十分為難。也曾開車去縣城找公婆住處，但公婆接了電話還是避而不見。
最後，氣得我只能妥協，離職在家做全職煮婦，照顧家庭和孩子。
歲月如梭，一晃五年。
5
五年時間，我過得多兵荒馬亂，多辛酸苦辣，只有我自己清楚，天知道背地裡流了多少淚，咬破過幾次唇皮。
活不下去的念頭也有過。
後來兒子漸漸長大，上了幼兒園，我才得以重返職場，家裡經濟寬裕時，我和陳光都想找個保姆接送孩子，照料下家務。
這時消失幾年的公婆，突然又提出願意來幫我們帶孩子。
但我怎麼也不會想讓這樣不負責任的公婆踏進家門半步！
都說懷孕，生子，坐月子是女人一生中的大事，這個時候如果沒有得到夫家的善待，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有親密無間時候了。
我也是，我和公婆的怨早已結成，我置氣再也不要見到他們。
尤其是經過那五年暗無天日的生活，我都老了好幾歲，這種恨很難描述，真的，很難描述，我甚至決定以後都不要為他們養老送終。
陳光一直說，他們有過錯，也畢竟是生養他的父母，但他也見過這些年公婆對我的態度，所以他拿我沒轍，我也不許他妥協半步。
公婆被我拒絕後，聽說又賣了房子，回了老家。
老家有親戚傳來消息說，他們兩人蒼老很多，滿頭烏髮換了銀絲，還說公公皮包骨頭瘦，叫我們回去看看，怎樣是個理。
我雖有過一絲心軟，但最後還是咬咬牙，不願見面，也不同意孩子回去。
我始終覺得公婆當初幹嘛去了？現在等我熬過最苦日子，又想來撿現成的？
不，他們有多狠心，我現在也會多無情。
我和公婆的關係陷入死局，是個結，任誰也解不開。
6
不久，陳光老家來個遠房表姨，主動要來做保姆。
她本就做這行多年，比較專業，且要的薪水又比市場價低了一半。
薪水太低，我有點過意不去，但表姨堅持要留下來，說是我們家離她女兒家近，週末方便回去，給誰做不是做，不如幫親戚。
我這話我無法拒絕，就同意了，想著薪水慢慢加。
誰知她的到來，同時也帶來了一個驚天秘密。
那個秘密是表姨在我家做滿一年半保姆後，不小心說漏嘴的。
那天我想給她加薪，她一直拒絕不要。
我問她，人家都這個價，哪有賺錢嫌少的？這樣我們過意不去，欠著大人情。
她說，你們不欠人情，加上你公婆給我的錢，一點不比市場價低。
這時，我才知道，表姨是公婆請來做保姆的，而且工資的一半他們也按月給過了。
不光這事，還有他們買房的事也有蹊蹺！
7
原來當初結婚，公婆是準備給我們買婚房的，但當時杭州就算偏遠城郊的房價，他們也吃不住首付款。
只能讓出老房給我們做婚房，他們則想用手裡不多的存款去買一套隔壁縣城二手房養老。
可縣城房價水漲船高也貴得離譜。
最後看來看去，買不下，中介推薦了一套凶宅，就是房裡發生過命案死過人那種房子，價格很便宜。
婆婆膽小，一直說怕，但公公意思，都一把年紀了，也經歷過大風大浪，沒什麼，加上房價便宜近半的誘惑，他們買了，沒多久簡單裝修住了進去。
公婆又特迷信，問過風水先生說，這房子最好年輕人不要住，尤其孩子。家裡有新媳婦什麼最好不要見面，怕衝撞。
是的，公婆怕衝撞我，怕連累兒子兒媳，所以隱瞞至今。
我懷孕、生子、坐月子不來照顧，也是怕他們身上的煞氣衝了我肚裡孩子。
8
表姨說，他們是想護我！
其實公婆過得很煎熬，想和兒子兒媳孫子團聚又不敢僥倖。
想照顧兒媳，又無法表現，只能一把年紀出去打工，一次次給陳光匯點錢，謊稱要圖清靜，不願被打擾，弄得與世隔絕人間蒸發一樣！
這次他們賣房回老家，是因為你公公患了肝癌晚期，醫生預計時日不多。他們原本想來兒子家住幾天，陪孫子幾天，結果被你拒絕了。
表姨還說，他們不怪你，所以又請她來幫忙。但你們該回去看看，他們不容易！
那刻，得知真相的我淚流滿面，往事在記憶裡倒影，一幕幕一件件，無比清晰刺痛。
一切的不理解都有了合理答案，可我依然覺得像是聽了一部天書似的，雲裡霧裡。
為這個真相，陳光驅車趕回老家抱著父母嚎啕大哭，為這個真相，我蹲在屋外，無聲落淚，憔悴的不能自己。
公婆已垂垂老矣，尤其公公臥病在床，氣若游絲。
我和陳光帶公公去上海醫院看醫生，心想花多少錢也願意，但醫生表示無力迴天，讓我們儘可能在剩餘日子裡，陪老人開心開心。
我現在覺得後悔不及,悔不該記恨他們，悔不該沒有去發掘事情背後真相。悔不該再見面，是這樣光景？
我錯了嗎？該恨自己一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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