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錫改名有錫,長安改名常安。王莽為啥這麼熱衷於改地名?

Sky小仁


上個世紀30年代,針對王莽執政時期的全國各級政區改名亂象,史學大家譚其驤先生經過大量研究工作,寫出了專著《新莽職方考》,這篇價值極高的論文對新莽州、郡、縣三級政區地名更改的情況,做出了非常全面、細緻的梳理與總結,我們今天看到的很多關於這段歷史的文章,有不少是基於這篇論文的考證結論。



然而事實上,譚其驤先生的這篇論文只是回答了新莽一代政區改名“是什麼”的問題,並沒有繼續考證出王莽改地名背後的真實原因。至於馬伯庸先生所說王莽改地名的根據是“應經”,大概是從《漢書·王莽傳》得出的結論。

據《漢書·王莽傳》記載,在王莽對全國州一級政區進行調整之前,王莽說道:“我聽說古時的聖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們都是根據山川的走勢,民俗的變化來劃定州界的。照我看來,現在漢地十三州的規劃就不行,不論是州名還是州界,都沒有根據古時的經典書籍來辦。《堯典》原來設十二州,後又定為九州。如今漢地幅員遼闊,州牧行部之間的距離,遠的有三萬多里,只設九州根本管理不過來。依我看來,應該根據古經所說劃定十二州的地名與邊界,以示正統。”(為通俗易懂,將史料翻譯成白話文)

很多人看到這個記載,就武斷地認為王莽改地名的出發點或者落腳地就是“應經”,不否認王莽改地名有“應經”的需要(而且是大範圍的),但是我們也不能忽略某些荒誕行為背後的歷史邏輯與政治傾向。

根據《新莽職方考》的考證,我們可以發現王莽改地名並不是亂改一通,而是在州、郡、縣三級行政區劃表現出不同的特性。



州級改名的總體特點:穩定性

武帝時期,漢地設“十三州一部”,全國共十四個地理分區,到王莽執政後,撤掉了原有的司隸校尉部,後來十三州之一的朔方又被匈奴給佔領了,所以最後只剩下十二個州。而十二州中,大多都是“以州為名”,比如荊州、徐州,只有交趾一個另類,獨立特行,所以一向熱衷追求“形式美”的王莽就看不習慣交趾了,把它改成“交州”,這下就整齊劃一多了!

然後我們再來看,將十三個地理分區全部化整為州,實質上從法律效力上就將“州”確立成了地方最高行政機構的標準名稱,並且在東晉魏晉時期,交州也一直沿用,所以王莽此舉是有歷史進步意義的。另外,通過查看當時的行政地圖可以發現,當時還有一個交趾郡(不知道是後來設的還是當時就有),這樣理解的話,改交州還能避免地名混淆。

武帝時設有涼州,但我們看《禹貢》《堯典》都沒有涼州,為了“應經”的需要,王莽就把涼州換成了雍州。當然換成雍州,王莽也有他的想法在裡面,原來的涼州其實包括了武帝時所設司隸校尉部的三輔地區,並且其邊界還在華山(這個涼州也太大了吧),再叫涼州就不準確了,而且雍州之名在東漢末年到魏晉時期,同樣一直沿用。



總的來看,在州一級的行政區劃上,王莽做出的改動並不算多,少有的幾個改動還一直被後世沿用,說明其舉動有一定的合理性。另外補充一點,如果全部“應經”的話,益州就應該改為梁州,但是王莽並沒有動這個州,說明王莽在對州名更改上還是力求穩定。

郡級改名的總體特點:複雜性

據《新莽職方考》考證,天鳳元年116個郡中,有91個郡被改名或新設,未改名的郡只有25個,這意味著絕大多數郡都被王莽動了刀子,這是複雜性表現其一。

另外,全國十三州各自在郡一級被改名的數量也不一樣。最多的像豫州,它下轄的9個郡都被改名,改名率100%;最少的像交州,7個郡只改名了3個。總結一下就是,北多南少,西多東少。這是複雜性表現其二。

接下來我將舉例從三個方面來說明郡級改名的複雜性,更重要的是王莽一些看似滑稽行為背後的政治考慮。

(一)王莽真的很“六”嗎?

王莽改地名最天馬行空的舉動之一可能就是把豫州的南陽、河內、潁川、弘農、河東、滎陽等6郡,分別改成前隊、後隊、左隊、右隊、兆隊、祈隊,(合稱為豫州六隊)以至於連馬伯庸先生都吐槽:“王莽此舉是想在中原搞部隊演練嗎?”

然而並非王莽是個奇葩,事實上王莽的意圖可能是想在豫州這個統治中心地帶推行一種全新的行政區劃架構,而“六隊”的設置只是這個整體架構其中的一環。比如另外河南郡改為保忠信,汝南郡分劃為汝墳和賞都,都是王莽對於豫州整體構想的局部體現。至於“六隊”的設置是否合理,現在也比較難考了,但它確實代表了王莽的某種政治傾向。

除了畫風清奇的“六隊”,王莽還把原司隸校尉部三輔地區中的兩郡(馮翊、扶風)拆分成了六尉郡:京尉、師尉、翊尉、扶尉、光尉、列尉。可能“六”就是王莽的吉利數吧。不過原來的三輔地區只設3個郡,卻共下轄了57個縣,關中地區本就是人口稠密之地,王莽此舉既有利於減輕地方行政壓力,又能夠增強對地方的掌控力,還是比較合情合理的。


(二)王莽有種族歧視傾向嗎?

在幷州,王莽將隴西郡改為厭戎,雲中郡改為受降,白狼改為伏狄,定襄郡改為得降等等。由於新地名中出現了大量攻擊性比較強的詞彙,有些人認定王莽有侮辱少數民族的傾向,然而從王莽一代的行政地圖可以看出,幷州本就是與匈奴交界的地區,這些被改名的郡以前也曾被匈奴統治過,王莽把這些失而復得的領土換上一些富有象徵意義的名頭,既可滿足軍事目的又符合其政治利益,似乎也有些道理。

(三)王莽是強迫症患者嗎?

在揚州,王莽把豫章郡改成了九江郡,偏偏那邊還有一個九江郡,於是他大手一揮就把原九江郡改成了延平郡。無獨有偶,在雍州他又重複這一方式,將武威郡改成張掖郡,而原張掖郡改成設屏郡。然而還有更奇怪的,同樣是在雍州,除了保留原涼州的建制,王莽又新增了一個西海郡,理由竟然是東海郡、南海郡、北海郡都有了,不能唯獨缺一個西海郡。說王莽湊齊東西南北是強迫症也就算了,但他偏偏還要下令讓數千萬罪犯移民到遙遠的西海郡去,一時搞得民怨鼎沸。

這幾次操作已經不是光一個“政區調整”能解釋的了,而且從改名效果來看,也是弊遠遠大於利,歷史穿越者王莽可能同時也把現代社會的強迫症給帶過去了。

縣級改名的總體特點:混亂性

在縣一級單位,王莽總共改了730個縣名,其中改為“亭”的就有112個之多,將近七分之一,這則可能是他單純的為了宣揚自己的政治權力吧,讓自己在歷史上留下些值得後代去揣摩的東西。

除了讓人眼花繚亂的“亭”之外,很多新縣名真是為了改而改,並無實質意義。在縣級改名上王莽雖然自己開心了,但也被後人罵慘了。譚其驤先生也對王莽改縣名的特點進行了歸納,比如王莽偏愛反義詞、同音詞。其中的代表是“無錫”改為“有錫”,“長安”改為“常安”,“東昏”改為“東明”等。

夏目說:

總的來說,雖然王莽改地名在州、郡、縣三級行政區劃上呈現出不同的特點,但是其中也並非沒有層次上的內在邏輯。

其中最重要最值得注意的一條線索就是州郡改動幅度越大,縣級改動幅度就越小。

具體到各州又自然會有一些新變化。比如幷州無論是郡名還是縣名,其更改幅度都是最大的。原因則是幷州因為與匈奴勢力交界,領土爭端非常激烈,出於軍事戰略上的考慮,所以很有必要大幅度調整行政區域。雍州的情況也比較特殊,它是都城所在地,所以王莽應該是非常希望雍州能表現出煥然一新的新朝氣象。故雍州在州郡縣三級行政區劃上都表現出較大幅度的調整。


改名幅度最小的還是交州。這反而很容易理解,因為交州本身就偏於一隅,人口又稀少,所以王莽沒有過多的注意到交州的情況。

而其餘的徐州、荊州等,基本上都是位於東部沿海和內陸地區,統治相對比較穩定,除了正常的政區調整,就是滿足“應經”的需要,所以改動幅度適中。

綜上所述,不管是為了“應經”還是鞏固權力,王莽改地名大體上還是有跡可循的。某些地區的改動還體現了一定的進步性。當然隨意改地名的情況也不少,給當地人們的生活和歷史記載都造成了不良影響。


夏目歷史君


新朝的開國皇帝兼亡國皇帝王莽,在歷史上是大大有名的穿越者。別的不說,就是新朝的地名更改,就有著非常明顯的後現代主義風格。

中原豫州等郡沒逃過王莽的“毒手”。中州大郡南陽郡,人傑地靈,又是王莽的死敵——東漢光武帝劉秀的家鄉。王莽也給南陽改名了,叫做前隊。你的腦海中是否閃過一句話:前隊變後隊,跑步前進!

隊是什麼意思?倒也有出處,隊通“隧”字,也可理解為通隧、順隧。改成“隊”可不止南陽郡,河內郡更名為後隊,潁川郡更為為左隊,弘農郡更為右隊,河南郡更為祁隊,河東郡更為兆隊。

你是不是想到了生產隊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村頭的大喇叭裡播放著《朝陽溝》選段……

郡改隊,原來的太守不能叫太守了,跟著改,叫大夫。不知道南陽郡太守在聽到下屬叫自己為前隊大夫的時候,會不會風中凌亂。王莽有個名將叫甄阜,此公就擔任過前隊大夫,後來被劉秀幹掉了。

還有涼州,也就是現在的甘肅。可是,王莽不喜歡涼州這個名字,何之?王莽是大儒,滿腦袋想的都是復古,古書上沒有的地名最好不用。《禹貢》劃九州,西北沒有涼州,只有雍州。既然聖人先典上沒有,那就不能用涼州。王莽下令,恢復雍州的古名。

不但涼州變雍州,原涼州治下的幾個郡也要改頭換面。有名的河西四郡: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在漢武帝時就已定名,當地人已經習慣,可王莽卻一定要改。如果只是簡單的改名那就好辦了,王莽竟然用甲城用乙城的地名。武威叫得好好的,不讓叫了,王莽沉吟下,說改稱張掖吧。

武威叫張掖,那張掖怎麼辦?跟著改。張掖是防禦匈奴的重要屏藩,那就叫設屏郡吧,是否聯想到了孔雀開屏。

王莽又盯上了山東。山東北部一帶置青州,有濟南郡(今濟南)、齊郡(今臨淄)、北海等郡。王莽給齊郡下了通知:你們以後就改稱濟南郡。齊郡和濟南郡一起傻眼,齊郡改稱濟南郡,兩個濟南郡,不怕弄混嗎?王莽對濟南郡說:你們濟南郡以後就不能叫濟南郡吧,改叫樂安郡。

東漢建立後,濟南郡恢復原名,齊郡還是齊郡(後改齊國,郡級)。

以上這些地名的更改,都還算正常。但有的地名完全是王莽耍小孩子脾氣,你原地名帶“遠”,朕就要改為“近”。原地名帶有“無”,朕偏改為“有”。

王莽沒事就趴在地圖上,只要看到地名中有反義詞的,全都改。幷州上黨有個谷遠縣,也就是現在的山西省長治市沁源縣。王莽搖頭說:什麼谷遠,穀子遠了,朕還能吃得著嗎?大筆一揮,谷遠縣改名為谷近縣。

最好笑的還有豫州陳留郡的東昏縣,也就是著名的開封蘭考縣。因為地名中帶個“昏”字,王莽不喜歡,東昏多難聽,改名叫東明。冀州廣平郡有兩個縣:曲周、曲梁。王莽覺得“曲”字有不直之意,為什麼不直?下令:曲周改名曲直,曲梁改名直梁,你是否又想到了直梁二八加重的大永久自行車。

還有就是“無”改成“有”。

最有名的就是無錫。無錫地區原先有儲量豐富的錫礦,但早就被挖光了。西漢初年,公元前202年,定地名時,漢高祖劉邦說既然這裡沒有錫,那就叫無錫吧,設無錫縣。王莽是學富五車的大學者,瞧不上劉邦這號吃狗肉賴賬的土老冒。你說無錫,這裡就無錫了?朕偏偏說有!下令:無錫改名有錫。

東漢很好奇,王莽的腦袋瓜子天天都琢磨啥呢,什麼有錫,哪還有錫?下令給改回了無錫。

另一個例子是兗州東平國(今山東東平)有個無鹽縣。王莽發現這個縣後直搖頭,人豈能不吃鹽!無鹽太不吉利了,給改名為“有鹽”。

有錫有鹽,就差有鐵有醋了。

這樣的例子太多太多,“陽”字地名有相當一部分改為“陰”。靠近匈奴的幾個郡,因為王莽不喜歡匈奴,貶之為“狄”,幾個郡改名為厭狄郡(北地郡)、填狄郡(雁門郡)。高句驪也不能叫了,高字是美稱,一般人不能用,朕給你們賜名吧。王莽的軍隊殺了高句驪的首領後,改其名為下句驪,地位低下,不能高過朕。高句驪被改了個爛名字,非常生氣,猛攻新朝。

反正就是一通胡改,也不管當地人叫不叫得慣。更要命的是,王莽改來改去,最終改到自己也不記清哪是哪了,稀裡糊塗一筆爛賬。

東漢人班固在修《漢書》時,面對王莽改的亂七八糟的地名,頭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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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圖帝


改地名並不新鮮,歷朝歷代都有,但像王莽動輒變更全國近一半地名的情況卻絕世超倫。如此狂熱的動因及目的自然不會簡單,但無論怎樣,我認為他急於與前朝割裂、刷新存在感的想法都應處於主導。

王莽改地名的大思路是天下之中、唯我獨尊,即以首都長安為中心外延——其實真正的參照物是他自己:都城周邊稱內郡,中間為近郡,外圍叫邊郡。邊郡之外的少數民族聚居區,由近及遠又分甸服、侯服、賓服、揆文教和九州之外五部分,總稱萬國,與周朝的“五服”相契合。

其中有些地名的改動應劃歸行政區劃調整或改制範疇,比如上面提到的內郡、近郡和邊郡屬於粗放型,具體則劃分全國為125郡,東、西、南、北、中各轄25郡 ;在東海、南海、北海三郡基礎上增設西海郡以保持方位的完整;長安以西的三輔之地改為六鄉郡和六尉縣,洛陽以東改為六州郡和六隊縣;封國統一改名為郡縣,等等。

王莽改地名依據的是《周官》和《禮記》,體現出他對儒家文化的認同,如敦煌改敦德、即墨改即善、歷陽改明義;也有依據符讖和願景的,如定陶改迎符,符離改符合、清縣改清治、盧氏改昌富;與少數民族相鄰的區域則一律蔑稱,如平邑改平胡,曲江改除虜,武進改伐蠻,琅琊改填夷。

以上種種,不管合不合理、好不好聽,都還有一定之規。此外尚有一些匪夷所思的任性塗鴉,如潭中改中潭,長安改常安,頗有重度強迫之嫌。不過無錫改有錫卻是特例,因為當時在該地又發現了錫礦。

改地名是王莽託古改制的一部分,也是他個人意志的實現。地名與人們生活聯繫緊密,王莽想強化新朝的正統,以鼎故革新的形象示人,就要最大限度地削弱漢朝的記憶和影響——這個從帶“漢”字地名的變更就可看出,如廣漢改廣信,安漢改安新。然而記憶不會短期消除,猶如電腦垃圾不能徹底清理。加之有些地名改動隨意性太強,大大降低了皇權威嚴,以至於適得其反。


路衛兵


王莽改名有什麼好奇怪的 本來就是造反出身 最簡單粗暴的就是 既定是怎樣的 他就要改相反而已 就差把自己改成女人了 古有王莽 近有新中國 我國建立初始 不也改了好多古地名 且絕大都改俗了


IwENs


王莽是彭加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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