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黑衚衕--大連舊事(自傳第一部08)



恐怖的黑衚衕--大連舊事(自傳第一部08)


小時候,我家住在臺山街,這個地方又叫台山村,位於大連的南臺山(炮臺山)腳下。我們當地人稱南臺山為南山,它毗鄰星海灣,東起富國街,西至連山街。南臺山上有三座水泥平臺,俯瞰著星海灣那一片海域。據說這是當年清軍守衛大連海防的炮臺,但已經無考。台山南邊臨海,有一條有軌電車通行,從沙河車站駛向黑石礁。南山下面是富國街站,再往黑石礁方向有星海一站、二站、三站和星海公園、黑石礁等濱海車站。少兒時代,翻過南山到星海灣趕海、碰海、游泳是我們的一大樂趣。

台山街是一個狹長的居民區,大都是傳統的四合院建築。每個四合院幾乎都是一正兩廂的建築結構,每個院子都住三四戶人家。如果有兩進或三進院落的,住的人家更多。台山街是三縱三橫的佈局,分為九個居民區域,在這些居民區域中還有若干條衚衕,把一個個四合院分開,像棋盤格式的,橫豎相通。這些衚衕就像迷宮一樣,令外來的人們一時無法搞清方向。這些迷宮式的院落和衚衕給我們帶來了無盡的歡樂和趣事,其中還演繹出若干兒童游擊戰一類的遊戲。

我家住在沙家大院,大院因房東姓沙而成名。前面是一個三進院落的劉家大院,居住劉氏家族的七八戶人家,我的小學同學劉福玉就住在這個院裡。後面隔著一條街道是馬家大院的兩進院落,馬家大院西側是雜姓院落,是尹姓房東的房子,院子裡居住著六七戶雜姓人家。雜姓大院西側有郭家大院、叢家大院、邵家大院、周家大院等。沙家大院東西方向連續有若干大院,居住著不同姓氏的人家。

台山街西、南、北三個方向與大連華僑國營農場的蘋果園相接,蘋果園很大望不到邊。台山村南是一條沙石馬路即五一路,五一路南是一個蘋果園和葡萄園。蘋果園南面是一坐長滿桃樹的小山,即現在的桃山。整個台山村被包圍在東西南北四條街道中間,最西邊的一條道路與蘋果園相接,最東邊是一條彎曲的道路,一直通向大連工礦車輛廠的鐵路。這條路與南沙街的另一片居民區相連。

沙家大院有正房六間,沙爺爺住東邊的三間,西側三間租給曲爺爺一家。曲爺爺有七個孩子,最小的兩個與我的年齡接近,大我四五歲。沙爺爺有五個兒子兩個女兒,我們能見到的只有五兒子和小女兒,其他的孩子只有年節時才回家。爸爸在大連起重機器廠工作,擔任金構車間的團支部書記,媽媽在大連市畜牧場工作,離台山很近。

從我家院子出去是一條南北走向的長鬍同,有七八十米長,從衚衕裡穿行過去就是前街,當地的糧店、商店、學校、衛生所等公共設施和機構都坐落在前街上。從我懂事開始,這條衚衕幾乎是我每天晚上都要提心掉膽的惡夢。爸爸每天晚上都要讓我到前街的商店裡買酒,走在長長的黑暗衚衕裡,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每當我去給爸爸買酒的時候,總是一步三回頭,看看身後有沒有鬼怪跟著。有時彷彿能聽到有人跟在自己身後的腳步聲,每次去買酒我都會被嚇出一身冷汗。

那條長長的黑衚衕兩側的房子山牆較高,沒有窗戶又沒有燈光,在沒有月亮的夜裡行走的時候,前後左右什麼都看不見,只能隱約地感覺到身邊高牆的存在。

這條黑衚衕由於晚上特別黑,膽小的人要是想去前街,都會從后街東頭的老尹大院那裡繞過去。不過,這一繞路,要走十幾分鍾,來回怎麼也得半個多鐘頭。

有一天,鄰居一位叔叔給給我們講了一個故事:

在很久以前,一個住在大后街的光頭男子去前街小鋪裡買酒喝,他買了酒以後就在小鋪裡把酒給喝了,這一喝,他就喝多了。半夜,他從衚衕裡往回走上臺階的時候,腳下不穩摔倒了,一下子把頭摔破了。他站不起來,就趴在那個青石臺階上。大冬天的,這個光頭漢很快就凍得快死了。這時候,一個住后街的小媳婦到前街買藥,當她走在衚衕裡時,光頭漢叫了一聲,“救命!”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把小媳婦嚇死了,摔在光頭漢的身邊。第二天早晨有人在衚衕裡發現了兩個冤死鬼。以後,每到初一或十五的半夜,兩個冤鬼就會出來飄蕩,抓住替身好讓自己重新託生。那個光頭漢鬼魂,是一個只有腦袋沒有身子的鬼,如果有人看見了他,就會被他抓去。被抓去的人就會變成光頭鬼,繼續在衚衕裡飄蕩抓人。那個嚇死的女鬼,一般人只能看到她是一個披著長髮的女人頭,看不到身子,要是有人能看到她的身子,也會被她抓走變成替身。

聽了這個故事之後,每到晚上我都不敢出去。爸爸讓我打酒的時候,我經常裝肚子疼,可是,這個伎倆只能用一兩次,再用就不好使了。如果我不去,爸爸就會掄起皮帶,我只好捨生忘死地衝出去,跑著去跑著回來。

有一天晚上,天特別黑。我被爸爸逼著去前街買酒時,我不知為什麼感覺兩腳發軟,似乎一步也不敢走。當爸爸舉起皮帶的時候,我只好勉強往外走。當我把院落大門打開的時候,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我小心地抻頭往外面看了看,希望有人在衚衕裡走的時候我好跟出去。可是等了好長時間,衚衕裡一個人也沒有。自從那個叔叔講過兩個冤鬼的故事之後,每到晚上誰也不敢從衚衕裡穿行。

我實在沒有辦法拖下去了,只好深一腳淺一腳地在衚衕裡跑了出去。當我從衚衕口出來看到了前街住家窗戶裡射出燈光的時候,我長出了一口氣。

我跑到小鋪裡,給賣貨的賈伯伯遞過去幾張紙幣,他給我帶去的酒壺裡用提子灌了三下,然後給我找了零錢,我就提著酒壺往回走。

當我再次進入黑衚衕的時候,似乎一下子掉進了深不見底的深淵,只覺得後背麻絲絲的,感覺後背往下流著什麼東西。我每走一步,都能聽到有人跟著。我回過頭,卻什麼也看不見。一步、兩步.....我走到了那兩塊青石臺階處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那兩個冤鬼的故事,頭髮一下子都豎了起來,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真是無法形容。

“啊嚏!”我的對面突然發出一個令我心驚肉跳的聲音,我大叫一聲:“啊--!”“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原來,是后街一個姓郭的大人去前街,他聽到對面有聲音,因為我長得小,他看不到我。他故意打了一個噴嚏為自己壯膽,沒有想到把我嚇昏了。

這個臺階離我家的後窗戶很近,爸爸聽到了我驚叫的聲音,迅速跑出去把我抱回了家。這一次我幾乎被嚇傻了,躺在床上好幾天不敢出屋。奶奶每天晚上拿著一個盆子到衚衕裡給我“叫魂”。她一邊走,一邊敲盆子,每敲一下就喊一聲我的名字,“梆!維國,回家!”“梆!維國,回家!”

奶奶給我叫魂的聲音天天響著,衚衕裡所有的人家都能聽到。說也奇怪,在奶奶的叫魂聲中,我漸漸地恢復了生氣,一個星期後,我就回到了學校上課了。不過,從那天以後,我似乎不再害怕黑衚衕了。

如今,台山的平房消失了,黑衚衕也沒有了,但黑衚衕給我留下的深刻記憶始終難以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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